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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年兩手糾結到一起，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旭東，咬咬嘴唇，還是誠實的表達了自己的想法：“東哥，你說的那些東西，人類也在吃，並沒有什麼事情啊。況且，我只是吃了一點點，並沒有吃太多……”
“夠了！”陸年正說著，旭東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眼中陰鬱閃爍，像是隱藏著狂風暴雨，眼看就要噴薄而出的時候，忽然又被壓了下去，再無半點痕跡。陸年嘴唇動了動，想說的話盡數吞了回去噤了聲，只是眨著眼睛試探叫了聲：“東哥……”
旭東看了陸年一眼，沒有說話。繞過他走向浴室，拎了一桶水出來。在陸年詫異的目光中，旭東抬手將那桶水澆在了自己的身上。原本的修身的衣服瞬間被撐裂開來，讓陸年震驚的不是旭東恢復的鮫人形體，而是他的身體——
他的魚尾殘破，鱗片是灰敗的顏色，且斑駁不均。陸年還記得，族人說，旭東是千百年來魚尾最漂亮、唱歌最好聽的鮫人，可是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旭東，比著族裡上了年紀的鮫人還要老化的可怕。
“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自己不唱歌嗎？”旭東自嘲笑笑，長長舒了口氣，下了決心一般，開口唱起了歌。他唱的是陸年最熟悉不過的族人的歌，可是那嘶啞的、破落的嗓子，全然沒有鮫人的空靈。
比起殘破的魚尾，這副毀掉的嗓子顯然更能摧毀一個鮫人的尊嚴。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敲打在玻璃上面，咚咚作響。雷聲悶而沉重，屋內亮著柔和的光，照亮了兩人的臉。陸年蜷腿坐在沙發上，擔憂看著旭東。旭東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聳聳肩同陸年講著自己故事，像是再說無關緊要的事：“……我曾經也跟你一樣，對人界充滿好奇。我喜歡人界的建築，喜歡人界的食物，甚至喜歡上了人類……可是，你看，這就是我的下場……後悔嗎？大概是後悔的……只是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最悲涼不過無能無力。
夜裡，陸年拿著吹風機，慢慢吹乾自己的尾巴。同旭東不一樣，陸年的尾巴很漂亮，每一片鱗片都閃著光。陸年摸著自己的尾巴，小聲哼著最久遠的歌。水分蒸發乾淨，在低頭，就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現在的他，看起來好像同人類並沒有什麼區別。
陸年裹了浴袍，走到窗邊，看著遮天的雨幕——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過了一晚上，K與陸先生不合的傳聞非但沒有但下去，反而不知為什麼，愈演愈烈。
陸年雖然上位勢頭兇猛，但終究是個新人。K直播了兩年，粉絲自然比他多的多。況且陸年最近確實占用了不少資源，眼紅的不在少數。見有機會下手，自然會有不少人上去踩一腳。
短短兩天，陸年仿佛就成了眾矢之的。直播的時候各種牛鬼蛇神蹦出來刷存在，嘴裡說著不乾不淨的話。陸年來到人界才每多久，原本還覺得人類熱情又可愛。可是看著那些污言穢語，陸年的心情哪裡能好的起來。
就在又一個披著白粉絲馬甲的黑子跳出來說陸年唱歌難聽，還總是唱大熱的歌，沒準是錄唱云云。陸年忽然就忍不住了，他摘下耳機站起身，消失在鏡頭裡。就在粉絲以為他是憤然離場，忙著刷彈幕安慰他的時候。陸年又坐了回來，拿起耳機戴上。
粉絲驚奇發現，陸年居然關了背景音樂，也沒有抱吉他。他這是，要幹嘛？
陸年對著鏡頭笑笑，輕輕哼起了歌謠。那是一首誰也沒聽過的歌謠，輕輕柔柔，穿過網絡，滲透到粉絲身體的每個細胞里。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歌，但是這並不妨礙大家沉醉其中。
這首悠遠輕柔的歌謠，觸碰到了每個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閉上眼，就是最幸福，最溫暖的回憶。直到陸年收了尾，眾人再睜眼，就已經是淚流滿面。
“這是我家鄉的歌，希望大家喜歡。以及，我並沒有假唱。”陸年說完這句話，就關掉了直播，留下一堆粉絲跟黑子，現在才反應過來——
@DK：啊啊啊啊啊，老公你快回來，我還沒給你送禮物啊啊啊啊。
@K的老婆：我……媽的歌太好聽了，黑不下去了怎麼破QAQ
……
與此同時，K那邊依舊有頂著陸年粉絲名義的黑子挑事兒，評論區彈幕瘋狂飄過，連K的臉都被遮了個嚴嚴實實。
@K的腦殘粉：我家K哥唱歌最好聽，不像某個連臉都不敢露的丑B 就知道靠金主上位。
@K的甜心小老婆：K哥連提都沒提過某個人，請他家粉絲不要再來K的直播間刷存在感啦。
……
K看著這些對陸年惡意滿滿的彈幕，想到那個人的眼睛，抬手固定了耳麥開了口：“針對這兩天的事情，我有話要說。第一，我認為陸先生唱歌唱歌很好聽，也不需要被拿來跟我比較。第二，我們沒有不合，希望我的粉絲不要去搞事情，不然我會認為，是打著我的旗號挑事情的人哦。”
作為一個高冷主播，K在直播的時候，基本很少講話。絮絮叨叨說這麼多，還是第一次。既喜歡K又喜歡陸先生的人，此刻徹底放了心，男神跟老公沒有不合，不用陷入兩難的境界實在太好了。
至於收了錢玩無間道的黑子，本來還在孜孜不倦的唱黑撕逼，忽然就被平台封了號。K的直播間再次和諧了起來，粉絲都忙著聽新歌砸禮物，一切都像是沒發生過一樣。
坐在候播室里的崔格瞥了嘴，神色不悅攥緊了手機，猛地把手機摔在了梳妝檯上，踢了一腳面前的凳子。就在他推門要去做直播的時候，迎面遇到了下了直播的K。
崔格漫不經心瞥了K一眼，輕哼一聲擦著他的肩膀過去。K伸手握住了崔格的手腕，斜了他一眼，冷聲說道：“這種小動作不要再搞第二次，我脾氣並不好。”
崔格想掙開K的鉗制，卻發現對方力道大的驚人。甩了兩下沒甩開，反倒搞得自己狼狽不堪。就在他用力往後扯的時候，K忽然就鬆了手，崔格打了個趔趄。
K冷笑一聲，推門進了候播室，留下崔格在外面，面色陰鬱，憤憤不平。
陸年自然不知道這些，下了直播他就出了公司，乖乖打了車要回家。
司機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說著話，陸年禮貌應著，就聽司機從自己兒子上學扯到了美帝新總統，棒子在搞事。人類的世界充滿紛爭，也因此顯得光怪陸離。
也是難得遇到這麼配合的聽眾，見對方一雙大眼睛裡面閃著新奇的光，司機越發來了興趣。以至於上了高速，堵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前面的車龍一動不動。
前面的人下車點了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吐槽著路況。司機下了窗，問了一下，才知道前面出了車禍。聽說是四輛貨車撞到了一起，有輛轎車被壓在了下面，人還在裡面。前後的應急車道都被私家車違規占了道，救護車被堵在了後面。
陸年從來沒遇到過車禍，見狀探出頭來，問道那些人：“車裡的人沒事吧？”
“現在好像還有氣兒，可是待會就說不定了。”說話那人吐了個煙圈看向前方，感慨道，“聽說已經開始漏油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炸了。沒人敢上去救啊，萬一人救不成，再把自己搭上……”
計程車司機也下了車，點了煙，同他們站在一起說著話。無非吐槽占用應急車道的人垃圾，又慶幸出事的不是自己。一根煙盡了，前面忽然炸開了亮光，跟著就傳來了爆炸聲。
消防車聲音由遠及近，幾人幫著忙，合力將應急車道上那些執意不肯讓路的私家車推開。等到司機喘著粗氣擦著汗回到自己車上才發現，車上那個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年輕人不見了。
有人指指前面，臉色有些難看：“我那會看見，那個人去了前面，以為他去看熱鬧，很快就會回來的……”
第5章 顫抖吧人類
人類的生命只有鮫人的十分之一，可是就連這短短的百年，都少有人及格。
陸年對於生命，向來都是敬畏的。他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有人可能因為意外殞命在自己面前而無動於衷。
車禍現場是慘烈的，四輛卡車追了尾，上面的司機都被人救了下來。看著最駭人的，只有那輛被兩輛卡車擠在中間變了形的轎車。周遭圍著一圈看客，也有好心人上前，試圖拉開車門救人。可是那輛豪華轎車配置精良，除非動用專業切割工具，否則根本無法從外面打開。
眼見燃油滴答滴答，滲出落在地上，匯成一片陰影，曲屈向前。圍觀人員扯著嗓子喊“要炸了”，英雄誰都想當，只是要沒人想拿自己命搏。怕事兒的離得遠遠的，熱心的就忙著不停打電話，叫警察、叫救護車。當然更多的是，拿出手機登錄帳號，或拍照片或錄視頻，在朋友圈或者其他客戶端直播車禍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