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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他卻做不到了,他無法想像他走後的一年多里,變成江一暉的一年多里,周晉珩是以怎樣的心情保留著這張鎖屏壁紙,每次打開手機看到這張笑臉,究竟是開心多一些,還是悲傷更甚。

  好像飢餓許久的人握著最後一塊糖果,明知道它有毒,還是忍不住剝開它,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地舔,甘之如飴地任由毒素入侵身體,走向湮滅。

  沒有人比易暉更了解這毒癮發作般的滋味。

  易暉握著周晉珩的手,不過短短几天,這副向來強壯的身體就迅速瘦了下去,臉上血色褪盡,牽過他、給他無盡溫暖的手也變得脆弱無力。

  「你該醒了,你快點醒來。」易暉把他的手背貼在臉上,緩慢地摩挲,「你再不醒,我就再恨你一輩子。」

  住院的第五天,警察又來了一趟,詢問一些之前遺漏的問題,順便告知案件進展。

  如易暉所料,指使那三個匪徒的幕後主謀只查到一位,正是現居於S市的畫手A,作案動機是記恨去年的抄襲事件毀了他的名聲,前陣子意外得知易暉人在S市,便動了報復的心思,私下買通這三個人整治易暉。

  唐文熙和周晉珩都是此案中無故被牽連的受害者,匪徒中的胖子交代了用刀子扎周晉珩是因為一時衝動,沒想到差點出人命。

  至此事件經過大體明晰。周晉珩是公眾人物,他被歹徒襲擊受傷的事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這個案子不用打點也會得到公正的處理,易暉猶豫再三,還是沒把可能有另一個主謀的事情告訴警察。

  那人顯然有心要躲,警方辦案憑證據,沒有憑據的事說出來也沒用,除非那人自己露馬腳。

  易暉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的是方宥清會在警察走後不到半個小時裡捧著花踏入病房,面上是一貫的溫和,不見一點愧色。

  「他怎麼樣了?」方宥清進門就問。

  易暉不理他,他也不惱,走過去把放在床頭插著的幾支玫瑰擠開,把自己帶來的百合插上:「晉珩喜歡白色。」

  易暉坐在椅子上削蘋果,這是他最近剛跟阿姨學的,現在已經可以一口氣不斷地削出一整條蘋果皮。

  方宥清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你平時在他身邊就幹這個?」

  易暉不傻,聽得出方宥清語氣中的輕蔑。

  他想,這個看似和善的男人心裡定是翻江倒海。他恨周晉珩有眼無珠,先是看上個傻子接著又找了個替代品,還恨自己精心部署了一出大戲卻沒達到預期的效果,他怨天尤人肆意泄憤,卻從沒覺得自己哪裡做得不對。

  過分驕傲的人總以為世界上的一切都該圍著他們轉,都該站在原地等他,他累了想回頭的時候,勾勾手指,想要的東西就會回到他身邊。

  這樣的人易暉見過很多,曾經的周晉珩,眼前的方宥清。

  不同的是那個叫易暉的又傻又笨,所以經不住誘惑,還是被哄回來了。而周晉珩不一樣,他說一不二,他用鮮血發的誓、留下的承諾,就是易暉的底氣。

  「不常幹這個。」易暉說,「他要我陪著他,說只要我在他眼皮底下,幹什麼都可以。」

  方宥清的表情猙獰了一瞬,隨後很快恢復自然:「你也許聽過我的名字,我是他的前男友,不過在我之後、你之前還有一個,恐怕你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易暉知道方宥清說這話意在恐嚇自己,只可惜用錯了方法,除了一聲「哦」,他實在不知道還能給出什麼回應。

  五次三番挑釁都沒能把人激怒,方宥清面子掛不住,起身要走。

  易暉原打算沉默到底,把蘋果切成小塊放到盤子裡,看著手中的水果刀,又想起那柄差點扎到周晉珩心臟的長刀,他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為了滿足一己私慾不顧他人死活,這種人他最是唾棄。

  「不知道方先生信不信因果報應,我還挺信的。」易暉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還有,周晉珩現在不喜歡百合,他喜歡玫瑰,因為是我送給他的。」

  方宥清走了很久,易暉的手還在不住地發抖。

  其實他很害怕,尤其在知道方宥清是主謀之一的情況下,最後那兩句是一向膽小的他頂著壓力說出來的最尖銳的話。

  他握著周晉珩的手,企圖緩解緊張焦慮,腦袋抵著周晉珩的肩膀,生怕碰到傷口,只敢輕輕靠著。

  這個姿勢維持了很久,直到乾燥的大手緩慢地回握,昏沉中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易暉猛地抬頭,對上周晉珩看向他的黝黑瞳孔,腦中霎時一時空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做了一個夢。」周晉珩虛弱地說,「夢到我死了,心臟被挖走了。」

  易暉眼睛瞪得滾圓,像是被他的描述嚇到,只會愣愣地搖頭。

  周晉珩扯開嘴角,彎起一個柔和的弧度:「沒事,我又把它搶回來了。」

  聽了這話,易暉面色稍緩,接著不滿地噘了噘嘴,似乎在說——你說過把我放在心裡,無論如何都要搶回來。

  想像中大難不死的抱頭痛哭、劫後餘生的含淚相望,因為醫護人員的到來統統沒來得及發生。

  醫生護士來去匆匆,氧氣罩被撤掉,易暉給周晉珩餵了水,轉身放杯子時被拉住手腕,周晉珩接著剛才的話題說:「我還夢到你親我了。」

  對於他剛醒來就說這些不著調的,易暉只當他失血過多大腦缺氧,不同他計較:「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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