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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完全陷入黑暗的前一天我已經隱約有所預感,於是那一天我使勁盯住秦斂,一眨不眨地一直瞅他。任誰被兩隻眼珠看久了都會有點不適應,秦斂同樣被我看得發毛,清咳了一聲:“怎麼了?”

  我抱住他的胳膊,伏在他的衣服里悶聲問:“假如半年後我真的不在了,你真的會……嗎?”

  我還是說不出他陪我長眠地下這種話,秦斂抱住我,輕聲問:“你不喜歡?”

  “……”

  我不知該回答些什麼,只聽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下去:“你這樣膽小,又這麼笨,不陪著你我會不放心。”

  我的眼角有點濕潤,忍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住,有一顆水珠掉了下來。

  那天晚些時候,秦斂清閒之餘,繪了一幅畫給我看。他用了許多水紅色,最後畫出來的是我大婚那天的模樣。秦斂說我從來沒有金枝玉葉的公主樣子,即使大婚那天,我努力模仿蘇姿大婚的風範,一絲不苟地按照標準規矩謹慎執行,到最後進洞房時我還是很可惜地露出了馬腳。我聽完忍了半晌,說:“所以其實你還是更喜歡那種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對不對?我和趙佑儀比起來你其實還是更喜歡她的對不對?”

  他看我一眼,輕飄飄地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我立刻起身,並作勢掙脫他攬住我的手:“哦那實在抱歉我居然做了一件棒打鴛鴦的事看來你們才是青梅竹馬天造地設的一雙是我硬生生……”

  我的話說到一半被秦斂壓住嘴唇,我眼睜睜看著他低下頭來,輕輕咬住我的嘴唇,而後便是一番溫柔糾纏。等他終於撤開,我捂住嘴巴大口呼吸,秦斂微笑道:“所以我喜歡的是千金小姐是不是?再來一次好不好?”

  我弱聲道:“不,不用了……”

  次日阿寂抵達蘇國,對我失明又癱腿的狀況相對冷靜。確切地說她除了見到我時出聲喊了句“公主”之外就一聲不吭,只默默扶我起身擦手喝藥,然而她的手心貼在我的後背時,我卻能感到些微顫抖。一起跟來的秦楚倒是更驚訝一些,脫口而出道:“蘇熙,你怎麼會……”

  話沒有說完就聽到嘶地一聲,隨即秦楚便住了嘴,我猜大概是阿寂擰到了他的某個地方。

  晚些時候洗浴的時候,我大致同阿寂講了講我的病症,她“嗯”了一聲,沉默半晌才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麼?”

  “藥石是沒有辦法了,太醫提過巫蠱之術,蘇啟已經派人尋了很久,都沒有尋到。”

  阿寂又是沉默。她一向話不多,遇到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更是寡言。我伸出手臂由著她給我撩水,一邊轉移話題:“秦楚對你好不好呢?”

  “很好。”阿寂吐出簡練概括的兩個字,又遲疑道,“公主……”

  “什麼?”

  阿寂吸了一口氣,道:“聽說蘇國和南朝交界處有座高山,若是能爬到山頂,願望都能實現。據說很靈驗……”

  “……哦,那個啊,做不得准。”我基本已經可以猜到阿寂打算做什麼,趕緊信口胡謅打斷她的想法,“蘇啟已經派人去過了,還去了兩次,我現在還不照舊是這個樣子。”

  我許久沒有睡過好覺,如今懶懶地熏在水霧中,倒是漸漸染上一點睡意。阿寂似乎有些難過,一直沒有說話,我便眯著眼睛在水中小憩了一會兒,之所以醒來是因為阿寂將我從水中撈了出來,正在給我穿裡衣。

  我知道阿寂的本事足以以一敵十,武力值甚至不輸給蘇啟,但當她不經我同意,逕自將我從浴桶中橫抱出來的時候我還是略微嗆了一下。以前她並不會這樣,如今就算是要照顧我雙腿無力,也不必一定要採取這種方式……我有些彆扭,卻又不能說阿寂這樣便是不對的,相反她是很對的,我只好自己找點話題轉移一下注意力,想了想,把近日的一點說不出口的想法告訴她:“阿寂,你覺得,如果我想讓秦斂把每個的四個故事換成四個別的,你覺得,我該怎麼和他提呢?我其實很想讓他哄一哄我啊,可是他只會欺負我。”

  接著我便感覺有溫熱的氣息湊近我耳畔,很快秦斂悶笑的聲音響起來:“四個別的是哪個?”

  我一愣,醒悟後霎時臉如火燒。

  他溫柔的調子繼續不緊不慢地傳過來:“還有,我哪裡欺負你了?你說說看。”

  他說話的時候一邊將我輕輕地放在床榻上。我在摸到被子的同一時刻開始不動聲色地撐著手臂往後退,儘管看不到卻還是能察覺出他一直在步步逼近,於是持續後退,直至摸到牆邊再無可退之處,而秦斂已近到呼吸相聞的地步,我心一橫,索性牙關一咬兩眼緊閉,僵直全身成樹枝狀假死狀態。

  看不見的時候其他感官就格外敏銳,敏銳到我甚至能察覺出秦斂現在儘管沒有碰到我半分,但他的雙手肯定就在我兩側,我只需稍稍一動,他就能毫不費力地收住我。這種認知讓我更加臉紅,直想鑽到床底下,又聽到他悠悠地說道:“方才裡衣我沒有繫上,所以……”

  我在這個時候才分神感覺到渾身都光溜溜涼絲絲的,用窘迫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我此時的感受,只怕有生之年最臉紅的事也不過如此了,而在聽到他補充的一句“肩膀已經是粉紅了”之後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他摸到被子,嗖地鑽了進去。

  我已經恨不能要暈過去,秦斂居然還不打算放過我,聲音陰魂不散地響起來,讓我有想要撞牆的衝動:“四個別的到底是哪個?嗯?”

  我弱弱地道:“我不知道,我已經睡著了……”

  秦斂一聲輕笑,下一刻我便感覺到額頭上被印上一個蜻蜓點水的親吻,我怔了一下,聽到他語帶戲謔道:“是這個?”

  我捂住額頭,覺得渾身已經燒著了,如果不是被秦斂隔著被子抱在懷中,很想就這樣滾下床榻去。下意識便想否認:“才不是這個……”

  秦斂頗沒有誠意地“唔”了一聲:“否則是什麼?”

  我找了許久藉口,無奈大腦空白得很,什麼都想不出來,最後心想反正已經被他笑成了這個樣子,也就無所謂再笑一點,索性推開被子,梗著脖子外強中乾道:“就,就是這個,那又怎樣?”

  這一次秦斂笑得更久,直到我再次惱羞成怒的時候他才停下來,將我抱在懷中輕輕拍背,清咳了一聲,一本正經道:“是沒有怎樣。那我們就從今天開始,嗯?”

  “……”

  如果可以將時不時冒出來的太醫忽略掉,這段時間我過得著實自在。喝藥都因為有了可以為難秦斂的機會而變得不那麼面目可憎,唯獨太醫前來診脈,由於每一次帶來的都不是什麼好消息,並且隨著病情越來越棘手,太醫額頭上的冷汗也就就越來越多,蘇啟秦斂看到了也就越發皺眉。

  太醫照例每三日來診脈,這次指尖搭在手腕上,許久未言,沉吟半晌問我:“公主近來可感到心情煩躁,心火鬱結?”

  “不覺得。”

  “晚上是否輾轉難眠?”

  “沒有。”

  太醫重複了一遍:“真的沒有?”

  這個太醫便是前些天在我仍然是容姬時,將我同蘇熙比較的那個太醫。後來我很想看一看他在得知容姬就是我,蘇熙也是我之後的精彩臉色,無奈已經失明,無法看到。今天再來請脈,看他態度似乎還是沒變,仍然是恭謹而嚴肅的模樣,便一時興起捉弄之心,情知不管我說什麼假話他其實都知道真相,因此才要否認,可現在隨便聽一聽就能聽出他口氣中的凝重,便很快不敢怠慢,實話實說道:“是。”

  這一次他口氣更加凝重:“公主,下次身體異樣時請務必告知老臣。”

  我怔了一下:“怎麼?其實我其實也很想睡,只是睡不著罷了……”

  太醫長嘆一聲,這次難得沒有再勸告我,反而是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大抵是他跪到了地上,我聽他斂聲說道:“老臣已在公主的藥方中添了不少安神藥物,未料竟是沒什麼作用。二公主近來情緒過于波動,內里臟器衰竭迅速,即便再費心保養,也難能活過三個月。能用過的法子都已用過了,臣等已經無能為力。”

  這話潛台詞意味明顯得很,一時間滿噹噹的殿中寂靜有如深夜。

  第 四十三 章

  、

  仿佛要應驗太醫的話一般,我從之前的難以入睡,變得如今漸漸嗜睡。最初的時候尚未意識到這一點,直到有次被秦斂迷迷糊糊地拍醒,睜開眼仍是漆黑一片,卻能聽到隱藏在他聲音中那絲明晰可辨的驚惶,隨即我被他緊緊摟住,聽到他漸漸平靜下來,輕拍著我的背,一遍遍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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