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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謁承白著臉問:“你會為了這事反父皇嗎?”

  白謁圖臉上依然帶著笑,“當然,以刑,就你打前鋒,我做後翼,殺他個措手不及,以刑也是認同的,對吧?”

  切以刑沒有說話,但目光如火。

  白謁承想起,當日在自己王府前,艷紅勾引自己的皇帝弟弟時,切以刑就已對艷紅髮了頓火,還對自己的皇帝弟弟說,桃紅重如性命,要他之前,得先要了他切以刑的命。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卻讓當時的他聽了內心狂亂不已。

  “聽說淑妃當時有孕,拼了命想要墮胎,父皇便把她綁在床上,她後來生了個死胎,父皇從此不重視她,原來她生的不是死胎,是個雛兒呀。”

  “皇室從未有雛兒出生——”白謁承反駁,心底卻另一道聲音冒出來——若皇室沒有雛兒,那艷紅是什麼?

  “迂腐!可笑!天下的女人那麼少,天下的雛兒都會生孩子,怎麼可能別家的女人會生下雛兒,皇家卻不會,只是偷天換日不讓人知曉罷了。

  “這皇宮裡的骯髒事還少嗎?是淑妃一生下雛兒,父皇就叫當時的侍衛長,找個偏僻的地方讓人領去養,對外說生了死胎,父皇還把這事記在自己的私密手札里,他一死,我就全翻閱了。

  “父皇還真是心狠手辣,他對任何兒子都不放心,安插在你身邊的冠中也是他的人,你也善心,從來沒懷疑過,像我身邊那些監視的人,今日腹痛、明日胃疼的,想監視我,總得付出些代價。”

  一聽到“冠中”兩個字,桃紅目光如火的看著他。

  白謁圖自說自話般道:“也怪不得皇叔這麼生氣,作踐他最愛的女人也就罷了,連她生的孩子,也這樣不當一回事的作踐,他火了,乾脆毀了這國家,皇叔他在臨死前倒男人起來,我原本瞧不起他伏低做小的醜態,現在卻覺得敬佩他了,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呀。”

  白謁承不敢再看桃紅。兩人不知彼此身分時就相戀,他奉了父命緊急回京,父皇冷冷的一眼讓他如浸身冰水之中。

  他被軟禁半個月,等他能出宮時,父皇已將他身邊的人全都換了,冠中等人被父皇處死,他趕回艷紅的故鄉,艷紅的屋宅早就燒毀,完全沒留下絲毫線索。

  他原猜想父皇不喜歡他納艷紅為妃,父皇也任他無頭蒼蠅的找尋艷紅半年,等他心灰意冷的回京,父皇降旨,廢去他太子之位,把謁圖給扶上來。

  父皇病重時,將他喚到身前,問他恨不恨,他為人子的,哪有恨的道理,他搖頭說不恨,父皇反倒冷笑,告知艷紅是他的親弟,兩人若違背人倫在一起,會令皇室蒙羞,甚至遺臭萬年。

  他恍恍惚惚的騎馬出宮,就在大街上,一座新落成的jì院富麗堂皇,樓上有人淘氣的丟下果核砸在他肩上,他直覺抬頭看去,艷紅披頭散髮,濃妝艷抹,穿著暴露,兩隻腳倚在欄杆上盪著,連褻褲都被看見了。

  他不敢置信,艷紅輕佻的要他上門作客,他懦弱的騎馬逃了,一句人倫,兩字親弟,便是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所以他自我放逐,去了關外打仗,卻沒有死成,他又晃晃悠悠,像失魂的回了京城。

  他只知道艷紅改了名字,是京城裡有名的花魁,叫做桃紅。

  他為什麼會淪落為花jì,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樣的艷紅,所以他逃了,逃得遠遠的,父皇當初如何處置艷紅,他沒有膽子去問,也沒有勇氣去承擔知道後的結果。

  他只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沒有遇見自己,艷紅便不會淪落為花jì,沒有自己,他就算生活在鄉村,也會是個快快樂樂的雛兒。

  他悔,他恨,但他不知道該如何挽救,甚至連看他一眼都會害怕。

  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竟是如此軟弱無能,不敢反抗父皇的事實,父皇是一片黑壓壓的天,隨時會降下霹靂怒雷,於是他退卻了,縱然他身為大皇子,卻連切將軍的半絲氣魄都無。

  他望向切以刑,火光在對方臉上交織出黑白塊狀,神色是一片的淡然。他顫聲道:“切將軍,你曾說過桃紅比你的命更重要——”

  桃紅嘲訕的笑出聲。

  切以刑將目光抬起,望向白謁承,眼裡有著淡淡的輕蔑。受不住自己的人,這樣的男人不是男人,他不敢用自己的名字保下桃紅,竟想從自己這裡下手。

  “這句話永遠都不會變,但我的桃紅,不是現在牢里的桃紅。”

  桃紅又像顆石頭般坐在骯髒的角落,他將流著血的額頭抵著自己的膝蓋,染得綢褲一片血紅,他低聲問:“若今日在這裡的是姓於的,你會怎麼說?”

  白謁圖笑著代答,“那還用說,他馬上一腳踹壞牢門,就算天涯海角,也帶著你走了。”

  “大將軍也不做了?”桃紅低聲問。

  切以刑望向他。

  桃紅眼神清明的等他回話。

  他自大道:“他若敢幹謀反這種沒腦子的事,我當場抓起來家法伺候,你就是欠個有擔當的男人管你。”

  桃紅輕輕咬唇笑著,笑聲越來越響,甚至把唇都給咬破,血汩汩而流,他卻像沒有感覺,也許在他心裡,他活著也像個死人,死了說不定還快活些。

  白謁承臉色發白,千言萬語堵在心裡,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四章重回花魁身

  幾間竹屋在風中發出蕭瑟的聲響,切以刑只帶了二十名親兵陪同聖駕來到,當朝皇叔竟是住在如此簡陋之處,誰能想的到?

  仿佛感知到周圍的肅殺之氣,躺在病床上的人比平日多套上件外衣,面帶病容的打開門。

  生恐有詐,切以刑擋在皇上面前,白謁圖卻對他搖搖頭,一馬當先的走入,切以刑隨後步入,二十名親兵在門口排成兩列,手皆放在刀柄上。

  “事跡敗露了,呵,原本我就不抱什麼希望。”皇叔白鶴凌讓開身,一邊說,一邊咳著。

  白謁圖替他倒了茶水,他一口飲盡,接著也不廢話,娓娓道出隱藏幾十年的怨恨。

  “我恨透皇兄,他是帝王之材,從來不把我們幾個兄弟看在眼裡,殺得也只剩下我一個,我苟延殘喘的活著,他卻還不放過我,今日貶東,明日貶西,後日想到了,就命我到荒漠去挖石頭,這帝王之家的親情比普通小康人家還不如。”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臉上微笑時,只牽動表皮,更像骷髏。“但我更恨的是自己,當初她聽聞皇兄要她進宮的消息時,跑到我的王府握住我的手說我們逃吧,我退卻了,皇兄會放過我們嗎?這天下都是他的,我能跟他搶女人嗎?我怎能抗旨,所以我甩開她的手,她臉上的表情我永遠都記得。”

  一滴清淚從他眼角流出,“其實不是皇兄的旨意讓我放棄了她,是我,是我太過軟弱。在我心裡宛如珍寶的女人被他如此踐踏,連她生的孩子,就算是雛兒又如何,他把他送出宮去,與謁承扯上關係時,他看也不看的叫人凌辱他、賣掉他,他好毒的心,這樣的他,還能在史書上留下英君的美名,我們這些被他作踐的人算什麼?算什麼?!”

  說到激動處,他手心不斷顫抖,血也從嘴角緩緩流出,他看向自己的侄子說:“謁圖,艷紅是個苦命的孩子,你放了他吧,這罪過由我承擔即可。”他的聲音漸漸轉大,“是我策動這謀反,是我要讓你父皇九泉之下也不安生!”

  “皇叔放心,畢竟是親兄弟,我會留一條退路給他。”

  “嗯,我就知道你與你父皇不一樣。”

  說完,他頭一歪,整個趴在桌上。

  白謁圖站了起來交代,“好好埋葬吧,現在就看我大皇兄有沒有那個膽量了。”

  切以刑默然不語,牢里的獄卒撤得只剩一人,若是這樣承王爺還不敢劫獄,他真要瞧不起他了。

  +++++

  桃紅死了。

  白謁承傷痛欲絕抱著他的屍身。

  之前,白謁圖審問桃紅時,千言萬語堵在他的心裡,讓他無法言語,現在桃紅死在他的懷裡,他手裡都是血,千言萬語卻化成閃電雷擊,把他的心轟得體無完膚。

  “你帶走我之後又能如何?”不久前,他這麼問著他。

  “我桃紅yín盪下賤之名舉世皆知,你承王爺能忍受得了?”

  “就算去到天涯海角,我也永遠是你弟弟,不是嗎?”

  他一字一句問得他無話可答,他一言一語刺得他心痛難當,他只是抓著他的手,以前他沒帶他逃,現在他可以彌補了,不論以後如何,他再也不要放掉他。

  他的確軟弱無能,懼怕父皇,艷紅之前承受多少痛苦,他也許不能一一抹去,但至少讓他守在他身邊,用他一生一世補償、陪伴。

  然後桃紅手一軟,他回頭時,他的身子已翩然軟倒,心口上插著他的佩劍,他腦袋一片空白,雙手卻自有意識的接住他軟弱無力的身子,而血染得他雙手皆是,花紅瓣瓣無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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