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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何堪都看在眼裡,卻怎麼也笑不出來,楚穆敏銳地發現何堪今天有點正經過頭,欠揍地說,“何主任,話說你和你師傅當年為什麼鬧得水火不容,我怎麼聽劉薇那大嘴巴說,你看上了誰家姑娘……”

  “……”何堪遲鈍地回過頭,茫然道,“你剛說什麼?”

  楚穆,“……”

  “發燒了?這不是你啊何主任!”

  何堪麻木地抬起雙腿,在接待的引導下向酒店裡走,玄靈子慢慢地走進電梯,何堪忽然回過頭來,“楚隊,怎麼改命?”

  “改命?”楚穆掏了掏耳朵,“不造啊,你看我。”

  楚穆拉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猙獰的傷疤,那裡有刀傷,有槍傷,有痛苦之下發狠用力的牙印,一道極長的傷疤幾乎割斷整個手腕。

  “你師父給我算命,說我能長命百歲,我這麼努力改命下去陪阿九,不也改不了嘛,你要知道的話告訴我一聲啊,那幾瓶壓箱底的茅台全送你啊!”

  楚穆下意識的摸了摸小腹上貫穿肌肉的槍傷,自嘲地搖了搖頭,“我本不信命,可惜實在命不由人。”

  何堪簡直想抽自己兩巴掌,半年了,以為楚穆這麼強硬的男人終於能從靈九的死中解脫出來,結果發現楚穆這人居然是個深藏不漏的偏執狂,陳清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昏迷治療的時候就相當於半禁閉,這貨為了能再去冰島竟然連自殺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最可怕的是,在楚穆這樣的人眼裡,什麼東西都能成為武器,輸液的一根針,差點沒把手腕給割斷了。

  何堪想起靈九,懊惱地擺了擺手,追著玄靈子進了房間,孫大聖牽著球球的手,看著楚穆抽了抽鼻子,就快哭出來了。

  “好嘛!!!兒子長大了!知道娶了媳婦忘了娘!!我一個人睡好吧!!”楚穆暴躁地抓了抓頭髮,自己搖著輪椅走了。

  門一關,整個世界又安靜下來。

  他還是無法在安靜的環境下呆很久,藍色的壁紙讓他煩躁無比,楚穆手指發抖,抽出煙盒,好不容易才抖出一根煙,他想再拿一支,卻完全控制不住壞死的神經——整盒煙撒在地上,他卻無法彎腰去撿。

  “臥槽……你……”楚穆長出了一口氣,仰頭望著藍色的大海壁紙,幾秒鐘之後,楚穆呼吸急促,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扔到牆上,飛濺的玻璃碎渣反彈回來,他呆呆地看著那面牆,眼角被劃出一道傷口,細細的小血珠滲出來,匯成一道血跡滑落,看起來就像一行鮮血一樣的眼淚。

  “阿九,”楚穆茫然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晚上冷,我抱著你睡。”

  很久之前,陳清華給他請來所有知名的心理醫生,車輪戰式的,要楚穆忘記胡靈九,也許陳清華想要保住他,在發現他和胡靈九非同一般的關係之後,也或許陳清華想要讓他葬忘記這一切,如同一台受損的機器,修復之後重新投入使用——一個又一個,神經病一樣的,直到楚穆學會偽裝,短短時間內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精通各種心理測試和談話技巧,直到騙過陳清華的眼睛,把他從那座溫柔的監牢里放出來。

  他想要自由,想要回冰島,也許亞歷克斯會有線索,也許不久之後靈九會回到藍湖等他回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從看到靈九死的那一刻,他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等了這麼多年,忍了這麼多年——數千年,無數個輪迴,在最後可以封神的時候,靈九為他而死。

  魂飛魄散,永無歸期。

  楚穆竭力將自己挪上床,終於感到一絲疲累,漸漸沉睡過去。

  靈九潔白的影子從虛空走出來,輕輕幫他蓋好被子,虔誠地低頭,在他傷痕累累的手臂上落下親吻。

  “很快,”靈九輕聲道,“很快我們就能在一起。”

  楚穆睡夢不安,痛苦地皺著眉頭,呢喃著靈九的名字。

  靈九含笑用手指在他眉心划過,看著楚穆安靜地沉睡下去,再次消失在虛空之中,仿佛從沒有出現過。

  第1章 南京(二)(捉蟲)

  灰冷的冬雨天, 寒風刺骨,似乎可以吹進骨縫中,那種讓人靈魂發抖的寒讓玄靈子和何堪看起來格外的狼狽,楚穆想要儘快定好新的飛機票,或者直接轉高鐵去貴州,玄靈子卻說,來都來了, 去一趟江東門吧。

  “江東門是哪?”孫大聖天真道,“好玩嗎。”

  輕霓穿著一件薄薄的羽絨服,孫大聖裹得像個糯米糰子, 跟在一堆大人里,搖搖晃晃地跟著走。

  “不好玩,”輕霓俯身幫他拉好圍巾,小聲道, “江東門紀念館,就是南京大屠殺紀念館, 1937年12月13日,30萬平民百姓,這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延續了整整六周,是中國人永遠無法釋懷的痛。”

  孫大聖睜著黑漆漆的眼睛, 茫然地看著好看的球球。

  “1937年,我十一歲嘍。”玄靈子笑呵呵地摸了摸所發生的的腦袋,“你看你,我十一歲會能做飯, 能挑水,還殺過人……”

  孫大聖抱了抱玄靈子枯乾的手,“師胡,不難過。”

  “不難過,難過個什麼。”玄靈子樂呵呵地向何堪招了招手,“去看看你師祖嘛。”

  楚穆挑了挑眉,想起在冰島時,任道融講過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

  何堪忙在背後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再問了。

  一行人打車去江東門,風聲透過車窗縫隙,變成嗚嗚咽咽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哭一樣。

  玄靈子不安地抓著拐杖龍頭,不住摩挲著那塊歷史悠久的木頭。

  從祿口國際機場到江東門,整整一個小時。

  這個地方有種永遠無法驅散的灰暗和沉鬱,仿佛三十萬陰魂依舊寄身於此,陰沉,悲壯,走入廣場便寒透骨髓。

  何堪下意識地想去扶玄靈子,玄靈子身子晃了晃,一手將他推開,執拗地拄著拐杖顫巍巍地往前走。

  “師傅!”何堪不知道玄靈子糊裡糊塗又在發什麼脾氣,不滿地喊了一聲,他張嘴想說什麼,卻聽到走在最前面的玄靈子突然發出一聲悲愴地哭喊。

  “師傅啊——”

  “徒弟來接您啦——”

  九十歲的玄靈子嗚咽著,跪在紀念館門口,嚎啕大哭。

  路人回頭,陰雨連天。

  “你說晚上回來給我蒸糯米飯,等了你八十年嘍——”

  蒼老的哭聲里,整個紀念館都在哭泣,嘩啦一聲大雨傾盆,整個天和地都在哭聲中沉默。

  在凡人看不到的世界裡,密密麻麻的魂魄醒來,他們走出紀念館,麻木地擠在門口,像八十年前面臨死亡時一樣,目光空洞,滿臉麻木地看著痛哭的老人。

  那些陰魂將整個廣場都圍攏起來,一望無際,將這些人圍在中間。

  何堪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地捏緊口袋中滅魂符咒。

  許久之後,陰魂漸漸散去——這些無主陰魂在這裡苦苦等待在世的親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永生永世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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