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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凝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這你卻錯了,別人或許不拿錢當回事,但我……”她卻是個貪財鬼呢。

  東子神色一黯,瞿凝卻已經緩緩掃了他一眼:“不過後頭一半卻說對了,你對我說這些,是有意為我做事?”她素來直接,這事情上也是一樣。

  東子忙不迭的點頭,一臉期盼的望著瞿凝,雖不敢抬頭直視她,心卻已經為了她每一個微小的動作而拼命的揪了起來。

  瞿凝笑了笑:“要不要收了你到我麾下,權且看咱們這回去見那邵先生,能不能順順利利的吧。”言罷掃了一眼東子,“這事兒若真成了,我便記你一功。”

  ***

  邵讓之的家原本是位於千金寨市集最繁華熱鬧的一片所在,只是自打日本人來了這兒,最繁華的好地兒就被這些日寇占據,國人被四下趕開,邵讓之家境敗落,最後竟是在東溝亂葬崗不遠處找了一處小山頭結廬而居。

  瞿凝坐著車子,屁股底下顛簸搖晃著,身體也隨之搖搖擺擺,但她現在的思緒,卻沒落在那坑窪不平的地面上,而是漸漸隨之發散開,想到了更多。

  千金寨底下的煤礦貯藏極為豐富,因著煤礦換錢可以一日千金,方有了千金寨這麼個名號。

  若換了不是如此糟糕的時間,她必是想著要終止對此地的這種掠奪式的開發的。但現在卻不一樣。

  在日本人嘴裡,這地方是“帝國的一大寶庫”,明明還是華夏土地,偏偏在他們心裡,卻成了囊中之物。

  以前的官員窩囊和不重視,導致了現在想要奪回這塊膏腴之地,就是大大的觸動了那些日本人的神經。

  瞿凝很清楚,她和唐少帥的這一動千金寨,到底意味著什麼。

  哪怕開始的時候可以用另外的理由遮掩過去,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再好的理由,在侵略和野望面前,也不過只是一塊可以輕易扯掉的遮羞布,現在他們唯一的優勢,不過是兩方還處在對峙和觀望的階段,日本那邊雖然虎視眈眈,但也還暫時不敢輕易真正動起兵戈。

  畢竟,華夏作為他們曾經的宗主國和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老虎雖老,但卻還是有那麼一點威懾力的。

  但戰爭的陰雲,卻依舊籠罩在他們的頭上。

  這一場大戰,遲早是會來的。

  所以千金寨必須開發,戰備必須進行,她決不能因為自己的婦人之仁,就逼著封閉這裡的資源,日後導致大片江山淪陷。

  可瞿凝卻也很清楚,看見此地礦工的慘況,看見他們的掙扎和痛苦,她也過不了自己的良心。

  但要改善礦工的處境,又不是光光給錢給人給物就夠的,就算到了她穿過來的後世,還時不時有什麼礦業塌方導致死人的事兒呢,又何況現在的技術條件,遠遠不如二十一世紀。這開礦,更是一件傷民的事情。從古到今,這礦,真的就是拿人的屍骨堆起來的。

  瞿凝看了看自己白皙細膩的十指,慢慢攥緊了拳頭:她很清楚,不管給自己找再多的大義都好,她決定了要開發,就代表著,這數萬人的性命,就都已經在她鼓掌之間了。

  她唯一能為這些所謂的“蟻民們”做的,就是儘量讓他們能活著回家。

  ***

  瞿凝在千金寨那邊忙碌的同時,唐少帥也已經接到了帝都來的信。

  拍來的電報上,表達的十分清楚明白,大帥不日將迎娶馮思嬡。

  與這一樁喜事相對的,是好幾家本來興榮昌盛的家族的倒台。

  用的理由各有不同,不是大家長死在了女人肚皮上,就是家裡出了些爭產奪子之類狗屁倒灶的事兒鬧上了法院,要不就是貪污受賄被刑拘,但如此的一連串“巧合”全合在了一起,稍稍有些頭腦的,也就該知道這壓根不是巧合了。

  艾斯分析,這些人就是這樁婚事的交換條件。

  他還查到了馮思嬡懷孕的可能性之一,根據他說,馮思嬡去了德國租界的一家醫院,回來的時候失魂落魄,差點撞上一輛汽車。回來就殺了她私下包養的那個情人。他收買了裡頭的醫生護士問了一問,才曉得馮思嬡的確還是處女,但處女懷孕,卻有若干種可能。

  唐少帥臉上的笑容帶著凜冽的寒意。艾斯後頭的那些畫蛇添足是有幾分他自把自為的八卦,那馮思嬡為什麼懷孕,怎麼懷孕的,跟他毫不相干。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馮家這一對子女,私生活混亂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了,雖說弄出了人命來叫人驚訝,但也終究是咎由自取。這電報里唯一重要的,就是證實了他之前的猜測:這孩子的確不是他爹的。

  同樣的,不管這孩子是誰的,父親答應迎娶她這個結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卻讓他心煩意亂。

  他隱約能猜到父親的想法,到底是父子,就算再不合,卻脫不了這骨肉連心。

  馮思嬡懷了孽種,馮家將她視為棄子,已經做出了隨便他們打殺的舉動。

  但偏偏,馮思嬡和馮思平的關係卻是極近的,不管是為了感情還是為了這無法割裂的臂膀,馮思平都不可能將馮思嬡棄之不顧。這時候唐大帥點頭肯給她一個名分,就是雪中送炭,狠狠扇了馮家一巴掌,也是在馮家本來已經夠混亂也夠麻煩的家裡,釘上了一根直入心臟的釘子---嫡子的繼承名分,就是馮思平身上最大的價值。

  馮思平為了妹妹的命,將馮家的一部分暗樁交了出來做投名狀,這麼一來,他就是背了馮家,日後想要回去南面,就是千難萬難。

  為了他自己,馮思平就是不想上唐家這條船也不行了。

  原本五五開的局面,就此打破了僵局。

  不得不說,唐大帥下的一手好棋,不過是輕輕巧巧一落子,就將聯姻的事情做成了將軍,這一手,怕是馮大帥送兒女入京的時候,是決計想不到的。

  但唐少帥心裡,卻根本沒有對這“算無遺漏”的佩服,而是充滿了深深的,說不出的寒意和鄙夷。

  身為男人,他並不排斥用陰謀算計和手段,但利用女人的痛苦和血淚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卻是越過了他的底線。

  他從不將陰謀算計涉入他的婚姻之中,這是他的底線和執著,可是身在這樣一個家裡,他卻不得不多想想,當年母親的死,究竟是不是他想漏了?他逼死他以為的罪魁禍首,但那人的放任,卻並不是由於對他的愧疚,反倒是為了遮掩他自己也曾經事涉期間的痕跡?

  夫妻之間,到底是有什麼事情需要這麼狠,要害死自己的枕邊人?

  可現如今知情人已經死的七七八八,他唯一查到過的線索,就是母親嫁妝的缺失。也唯有這件事上,父親似乎是露出了一點蛛絲馬跡。

  他以前有一點害怕去查,那畢竟是他的父親,若真相真的是父親殺了母親,那麼該有多讓人心寒心涼和不堪。

  可現在,唐家後院勢必不會平靜,馮思嬡肚子裡的孩子遲早是要打掉的,父親利用了馮思平他們兩兄妹,在馮家沒倒台之前,他們是盟友沒錯,可若是他完成了他的野望,那這兩兄妹就再沒有可利用的了,到了那個時候,那兩兄妹豈會束手待斃?

  有了繼妻的名分,嫡子又不在京中,這兩人想要做一些什麼,其實是一個大好的局面。

  唐家後院的亂局,就好像畫卷一般,歷歷浮現眼前。

  唐少帥暗嘆一口氣,招了手下來,給艾斯拍了一份電報,給他傳達了這麼一個信息:讓他去仔仔細細的查一查,父親起兵時候錢財的來源。

  日子雖然已經很久了,但他還記得,那時候和他們一起起兵的老人還有不少在位的,和他關係親近的也不少。

  拼拼湊湊,總會有人記得一些只鱗片抓,再湊起來,許是能追查的到當時每一件都是哪家捐贈的,又有哪些是“憑空”飛來的。

  唐少帥心裡明白:或許結果會讓他心裡的那點懷疑變為了事實,但事情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再掩耳盜鈴,只有知道了真相,他才能決定日後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父親。

  可也就是在這樣心寒的時刻,他才越發覺得,他想念他的妻子的懷抱了。

  或許只有在她的身邊,在溫香軟玉之側,在她溫柔的關懷裡,他才能忘卻那些叫人噁心的事情吧。

  既然這麼想了,唐少帥立時決定,他要親自去一趟千金寨,好去接他的妻子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_(:з」∠)_因為三次元的某些事情心情不好了很久~~

  基本結束了。

  中間經歷了一大堆的麻煩事兒。簡直不堪回首。

  斷更了這麼久,我已經不敢看留言了。揮揮,大家明天見。

  ☆、第117章 礦業(2)

  說是結廬而居,到了地方才知道,這曾經的邵半城住的還真是破破爛爛四處透風,下雨不擋雨天晴還不遮太陽的破糙房。

  站在門口,瞿凝阻了阻就要上前代她叩門的隨身士官,自己伸了手過去敲了敲,半響才聽到裡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又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過來開了門。

  一見門fèng裡頭露出的臉,東子的臉上便顯出了幾分驚喜的神色,他出聲喚道:“邵先生……”

  一聽這稱呼,瞿凝便明白了,面前這個消瘦,鬍子拉揸,臉色黃瘦的高個男子,就是那位曾經的邵半城了。

  她細細打量了一下他的面相和穿著,眼神在他眼下的青黑和攏在袖子裡卻露出了些許的手指上微微頓了頓,嘴角浮出了幾分玩味的笑容:也許,在方才那一串外貌的定義之後,她還可以給這個男人再加上兩個字作為他性格的定義,那就是jian猾。

  也是。

  東溝亂葬崗,地方是偏僻,人煙是稀少,但她跟唐少帥這些日子就在隔壁的千金寨做了一大串的事情,之前又是打槍又是殺人的,就算真是個足不出戶的死宅,大概也是能聽到動靜的。

  邵讓之但凡還有一絲半點的人氣,就必不會對一切一無所知。

  現在擺出這麼個態度來,卻是心裡有了盤算,現下這是……考驗?

  她這麼想著,原本要上前拱手的客氣舉止便停了。

  反倒是微微揚起了下巴,臉上也浮出了叫人捉摸不定的笑意,連一雙手,也是重新袖回了口袋裡:她才不吃傲嬌這一套。禮賢下士那是裝B賺政治資本的男人們要做的事兒,她做那個政治秀幹什麼?她又不是需要好大名聲來“框扶漢室”的劉備,這邵讓之想玩一套“三顧茅廬”,實在找錯了對象。

  她身邊的都是精細人,先前看她準備自己開口,眾人便停步散開拱衛,這會兒見她停下來駐足冷立,便立時有人上前支住了門,竟做出了幾分“別想關門”的強迫態度,邵讓之的面上立時便顯出了驚疑不定:“你們是……”

  瞿凝含笑不語,派頭倒是擺的足足的。

  東子忙忙拱手道:“邵先生,我家住在東頭舊市街,當年您來我們那辦工會,我是親眼見過您好多次的,只我卻是無名小卒一個,您是肯定不記得我了。”

  邵讓之一聽,眯起了一雙紅絲密布的眼睛,掃了他一眼,片刻卻搖了搖頭,哼了一聲:“休道無名小卒不無名小卒,就算你是什麼大人物,某現在不過山中野人,卻也是認不出來的。”

  瞿凝低笑著搖了搖頭:這話裡有話,反顯出另外幾分急切來。這邵讓之,有意思。

  東子卻是個實誠人,沒聽懂邵讓之話里的意思,懇切的抓了他髒破的衣袖,道:“邵先生,您不知道,這些年,咱們街上說起您來,大伙兒都後悔的很。那時候若是真能跟您一條心,把工會做起來,咱們這些人,後來也不會被那般盤剝逼迫,現如今竟十停里去了四五停,”他說著哽咽起來,扳著手指數道,“當年和我一起來這裡闖蕩的一共有六個人,現在活著的,卻只有我一個了。死的死,傷的傷,在礦下傷了,那些人只給一點點湯藥費,別說是養傷了,光吃飯都不夠,我是眼睜睜瞧著我兄弟死的,想起來就悔不當初。”

  聽著他這麼言辭懇切的一番話,邵讓之原本渾濁的眼睛裡也划過了一絲波動,臉上的肌肉顫了一顫,原本想要甩開的袖子竟也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

  瞿凝瞧著他們兩人漸漸談的入了港,這時候才笑了笑開了口,這一開口就是一盆冷水從頭往下澆,差點活生生得把個原本有些心軟心酸了的邵讓之給噎死:“東子你卻別這麼說,辦工會?我瞧著當時鼓搗你們散夥的那些話,別的也就罷了,有幾句卻是沒錯的,工會這事兒,才是你們的催命符,不辦還好,真辦了,怕是你們才得拿命來填,到時候好了的是這位在中間牽頭的邵先生,死的卻是你們命賤的糙民。”

  邵讓之“虎”的抬起了臉。

  一雙眼睛裡冷厲的像是刀子一樣的銳利,他看著瞿凝,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位夫人,您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瞿凝玩了玩手指,閒閒的笑道:“若是這盤剝是軟刀子割肉,那麼你們建立工會相抗,就是逼著那群豺狼舉起屠刀。那時候散了,還得個囫圇身子,可我將心比心,我當時若正當權,你們為了跟我頂牛敢搞工會相抗,便給你們冠一個亂匪的罪名,再拉了軍隊來一窩繳了,還能得個大好功績呢!邵先生可不就是在拿那些賤命來成自己的算盤麼!”

  邵讓之聽著,身體漸漸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當年工會失敗的事情,是他平生恨事。

  他雖不過是個商賈,但這腔子裡,也是有著滿腔的熱血的。那時候日本人在千金寨的盤算,初初才現出端倪。剛開始是收買了國人來鼓動他們搬遷,有人貪那點兒拆遷銀子,便賣了自家老宅。

  他卻曉得,這地下礦產豐厚,這一搬,就再不可能搬得回來,這才有了後來要辦礦工協會,想將壯勞力們全給擰成一條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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