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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沫騎在馬上,聽著老頭兒慷慨激昂的陳詞,心中已經很是不耐,可偏偏留國大軍還擋在前頭,似乎並不受他脅迫。

  他眯著眼,隔著數百米的距離將城樓之上那個老頭兒暗自打量了一番,末了鼓了鼓掌,譏笑著說道:“甚好!甚好!真是精彩之極!如此,朕倒真想看看,你的這位新君,究竟是何模樣?!”

  此話一說,一個明黃的身影便從陳思身後站了出來,蘇沫定睛一看,怔得足足有十幾秒沒了反應。

  他清醒過來時,陣前早已是一陣混亂,只這十幾秒的時間,十多個黑衣人已經騎馬逼到柳裕銓身邊,但見其中一人嚯嚯幾刀,四周的留國護衛個個人頭落地,繼而就見他一把抓過柳裕銓拎到自己身前,揮鞭一抽胯 下坐騎,帶著柳裕銓朝著留軍的方向狂奔。

  西平軍反應過來要去追趕時,已經失了先機,而留國大軍也盡數逼了上來,數目之眾,幾乎與西平兵馬不相上下。

  更何況,宮城之內還有四十多萬的北燁軍。

  如此一來,西平大軍面臨兩軍夾擊,情況著實不容樂觀,半個時辰後,西平已經呈節節敗退之勢,蘇沫見情況有變,立馬下令大軍殺出城去,臨轉身時,回頭望了城樓上那個身影最後一眼,繼而一臉決絕地策馬轉了身,冷冷喊了聲撤,一夾身下馬肚,頃刻間,西平大軍如鳥獸逃散般奔逃而去。

  江訣見對方已然落於下勢,沉聲說了句追,厲子辛心領神會地朝他拱手行了一禮,再不耽擱,率領早已集結完畢的大軍,從城門口魚貫而出。

  決一死戰的時刻,就在眼前了……

  *** *** ***

  李然身著龍袍站在陳思右前方,望著西平大軍急急離去,眼中一喜,末了轉過身來,從小六子手中接過那件銀絲護甲三兩下套在身上,又接過他手中的長劍,急急地下了城樓。

  到城門口一看,三軍已經集結完畢,整整齊齊地隊列候著,陣列最前方一人,正是江訣,身旁還有一匹汗血寶馬,正是他的坐騎。

  “朕就知道你呆不住,行了,上馬吧。”

  李然幾個跨步過去,翻身上馬,繼而與對方相視一笑,大喝一聲,一催身下坐騎,與江訣一道,領著十五萬大軍狂奔而出。

  留下孫淼率領十萬大軍,固守留國皇宮。

  這時候,厲子辛已經率領著他的十五萬大軍,一路追西平軍去了。

  *** *** ***

  蘇沫到這個時候還沒意識到自己中計,那他就是傻的了,可問題究竟出在哪裡,他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到下令撤軍之時,都還有些發懵。

  收到李然被毒害的消息後,他先是驚駭到不得動彈,繼而冷靜了一想,深知此事著實有些蹊蹺,便差了司邈先行去往河陽調查此事。

  結果,對方一去不回,渺渺全無音信,而本不該活著的那個人,卻突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在了留國宮城之上。

  他,怎能不駭?

  當然,在這驚駭背後,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想承認的慶幸。

  至於究竟在慶幸什麼,他不明白,暫時也不想明白。

  事到如今,他才終於想清楚,姓陳的老匹夫之所以費如此多的唇舌與他理論,不過是為了乘他不備行那救人之事。

  險是險了些,可到底還是湊效了。

  如今看來,他到底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能耐,如此輕易便著了那老頭兒的道,攻取河陽不成,眼下反而為留國和北燁大軍夾擊,一路逃命,不可謂不狼狽。

  *** *** ***

  留國大殿內,司邈抱著司君的遺體,一臉的木然和死寂。

  柳雯站在他二人對面不遠處,望著被眾侍衛層層包圍的那個俊朗之人,淡淡說道:“他早已斷氣,你來晚了……”

  司邈眸中一慟,抱著司君的雙手微微一顫,繼而睜著一雙通紅的眸子望向柳雯,冷冷問道:“他是你殺的?”

  柳雯直直迎上他的視線,不搖頭也不點頭,繼而冷哼一聲,一臉傲然地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現在人都死了,再追究誰是兇手,是不是太晚了些?”

  “更何況,就算我要殺他,也不會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而你,如今已經成了我的階下囚,還想替他報仇?”

  司邈似乎早知道她會如此說來,木著臉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重新投到司君身上,伸出一手撫了撫懷中這人慘白的臉,幽幽說道:“那就不是你了……”

  柳雯沉默著沒有接口,事到如今,是與不是,又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曾殺他,可我父皇卻因他而死!這筆帳,是不是應該從你身上討回來?!”

  她冷冷開口,語氣中全是殺意,司邈聽後,先是輕笑,繼而笑響,聲音悽厲哀絕,像一柄利劍,直插人的五臟六腑。

  留國大殿,一如既往的宏偉,一如既往的空曠,也一如既往的寥落。

  夕陽的殘光從雕花鏤空長扇朱漆門窗中漏進來,將一切蒙在影影綽綽間,在這死一般的寂寞里,將那份亘古的蒼涼和悲戚,浸染到每一個角落,每一條fèng隙,乃至每一縷空氣之中。

  大殿中央,那把金燦燦的龍椅與夕陽的餘暉相交映,閃得人近乎眼花繚亂。

  如此高貴、深沉而血腥,隱隱都是冰冷刺骨的絕望……

  司邈吃力地將司君從棺木中抱出來,一步步朝著宮門挪去,要帶這個人離開這裡,離開這個牢籠,離開這個帶給他們不幸與痛苦的地方。

  他挪了一步又一步,黑色鎏金大理石地面將他二人的身影拉出一個冗長的黑線,在他們身後,是一地的鮮血。

  在這鮮紅的色澤中,有六年前初遇時一人的驚艷,有御花園中偶遇時一人的溫笑,還有那河陽街頭的五彩華燈之中,一人如痴如醉的凝望,另一人展顏而笑的爛漫和動人……

  他每走一步,都要問自己一個問題。

  為什麼當年的樊城街頭,救他的不是自己,而偏偏是那個不懂得感情為何物滿腹算計之人?

  而又是為什麼,這個人的心可以如此固執,固執到不容任何人棲息,卻不論那個人對他做了什麼,依然能夠毫無半分怨言?

  為什麼愛一個人,可以犧牲到不顧男人的尊嚴,甚至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個人,就真的值得他如此深愛嗎?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想要嗤笑,也怨憤之極,卻什麼都懂,可正因為懂,所以才覺得痛,痛到四肢百骸,痛到木然無知,懷裡這個人也依舊不為所動……

  侍衛們正欲上去拿人,柳雯揮手示意眾人止步,流了一地的血,那個人還能走到哪裡?

  少頃,在那夕陽餘暉里,她看著那兩個人的身影在大殿門口轟然倒地。

  到底,還是沒能走出去……

  金蟬脫殼

  北燁與留國大軍前後夾擊,西平軍一散,很快便潰不成軍,被圍追堵截,只得東奔西跑,如鼠逃竄。

  蘇沫一生中,從未有哪一刻如眼下這般狼狽。

  不僅狼狽,還狼狽之極!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戰圈中,望著陣前的拼殺,聽著那一聲聲悽厲的叫喊,還有箭矢刀劍碰撞的亂想,不時有手下大將來報,稱各路兵馬皆損失慘重,敵軍一路緊追不捨,而西平軍從來慣於沙場作戰,如此被困於城池之內,可謂困頓掣肘。

  蘇沫聽後,面上維持著一派冷靜,冷聲吩咐一二,末了又叮囑各路將領極力突圍,繼而就將一干人等打發了去。

  眾人剛一散去,便從他們身後傳來一陣刀劍相撞的鏗鏘聲。

  此時此刻,人人心知肚明,他們的這位新帝已然被逼急了,方才的那勉強維持的鎮定,不過是為了安他們的心罷了。

  蘇沫在拔劍砍向岩石時,心中不可謂不苦悶!

  他乃西平尹謙,經歷千難萬險,到了如今這個位子,怎能說倒下就倒下?更何況還有三十多萬唯他馬首是瞻?

  自然,他不能倒,也不會倒!

  他深吸一口氣,將萬千思緒壓入心底,拿過留國地勢圖來,眯著眼細細查看一番,少頃就見大將閻崇武手托黑鐵頭盔走上前來,朝他一拱手,一臉錚錚地說道:“請陛下先行離開!”

  對方眸色堅定如那黑鐵頭盔一般,蘇沫心中猛地一驚,抬頭朝閻崇武望過去,繼而眸色一冷,眯著眼問道:“怎麼,莫非連你也以為朕會落敗?”

  閻崇武面不改色地望著他,不點頭也不搖頭,抿嘴說道:“無論勝敗,我西平不可一日無君!陛下身系社稷之安危,萬不可以身犯險!”

  他說完,一臉欲言又止地望了眼蘇沫,抉擇一番,末了沉聲說道:“屬下有一計,不知當講不當講?”

  上次獻上挖地道火攻臨關的計策之人也是他,此人乍一看來並不是什麼擅長出謀劃策之輩,卻意外的很有些謀略,是以蘇沫才會如此倚重於他,初次征戰便命他掛了帥。

  聽他如此說來,蘇沫只抬了抬手,示意對方細說一二,閻崇武湊近了跟他低語一番,蘇沫聽後,臉上微微一愕,凝眸沒有開口,更沒有點頭。

  讓別人做他的替身引開敵軍主力,這豈是為人帝王者所為?

  可此時此刻,望著手中這把玄鐵長劍,還有那沙場之內殊死搏鬥的西平軍,他的心中縱使有再多不甘,也終究還是點了頭……

  一切,皆是迫不得已!

  *** *** ***

  在北燁和留國大軍合圍之下,兼之兩軍又一路窮追猛打,西平軍節節敗退,很快便被逼到了文岳提過的那個夾道之處。

  敵軍陣營之中,那個身著金甲之人,被一干侍衛護著往夾道後方退去,只可惜他們早已被留國和北燁軍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縱使想逃,也是舉步維艱。

  望著戰圈中那個狼狽之極的蘇沫,李然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至於究竟哪裡出了問題,他又說不上來,只覺得那人的神色與往日裡相差甚多,舉手投足間的傲氣不再,隱隱還有些瑟縮的愜意。

  如此,怎麼會是那個孤傲到骨子裡的蘇沫會有的反應?

  更可況,他那人向來手腕高超,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就被困住?

  李然將那人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直至那隊西平人馬被殺了個所剩無幾,一拉馬韁,騎著馬幾個跨步過去,右手一抬,示意眾將士住手,直直望向那個身著金甲之人,幽幽說道:“好久不見了,蘇沫……”

  那人見了他,眸光隱隱有些陌生,李然心念一動,冷哼一聲,譏笑著說道:“上次可真是多虧了你的款待,很不幸的是,現在你落到了我手上,而我這個人向來有仇必報,我勸你還是早點做好心理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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