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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二十二年前那一次初遇,時空交錯,斗轉星移,將命運牽引到了仄歪的道路上。

  他還記得那一刻兵臨城下,妖嬈的黑衣少年傲立在猙獰的黑紅色機甲肩上,極盡妖冶的笑容泛著冷意,宛如天生的君王。

  若論戰鬥天賦,天下無人能出冰藍雀左右。這是世間公認的定律。可是那個狷狂的少年在看到他出現的那刻,放肆地迎著千萬里熾烈的長風宣誓,他要打破這個不滅的傳說。

  也許就在那一刻,他的心弦已經為不羈的少年震顫。

  然後就是一生糾纏,一生相鬥。

  再後來,時間和歷史的巧合,宿命和天道的玩笑。他殞命在自家內賊手裡,反而是這個當初和他生死相搏的宿敵收留了無處可去的他。

  他們用了整整十六年的時間相處。時間是最偉大的東西,它可以鑄造一切,亦可以摧毀一切。時至今日,樓月泠猛然驚覺他已經被夜十六年的溫柔相待軟化,曾經那樣堅定的信念出現裂痕,開始坍塌。

  天瞳說他聽說了夜和竹染的過往後,那個樣子像吃醋。

  他會因為夜吃竹染的醋?聽起來很可怕。

  更可怕的是,他竟然無力反駁。

  雖然他遲鈍,但也很清楚這樣的感情不會被世界允許。他們之間相隔的,是兩個星球,是歷史的愛恨,是種族的糾紛這些如此遙遠的距離。

  他知道夜是什麼樣的人,可是夜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這是多麼無望,無望到讓人絕望的感情。

  那麼就這樣吧。他苦笑著,踏著黑暗沿來時的路回去。讓這樣一段不該存在的,尚且處於萌芽階段的情感就此埋葬在過去的萬千歷史裡,歲月洪荒里。

  所謂有緣無分,大概就是你只能在這條名為時間的長廊里默默地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成為回憶。

  竹染走出訓練室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和樓月泠打了整整一天了,夜色覆埋著整片蒼穹。星空無月。

  色沉如墨的天空,在遙遠到彼端的距離,他的思緒無限延綿。虛空中,仿若浮現誰的眼瞳,如歷史沉澱,又覆埋了千年的風霜。

  時空兩端,世界盡頭,青史之外,輪迴之前。宛若那些在年華中從不枯朽的思念。

  “我說過你不用自責的,那不是你的錯。”餘光瞥見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後的黑衣青年,竹染覺得有些好笑,如此說道。

  夜搖了搖頭。

  甚至不是因為他沒有保護好竹染,而是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才導致了這樣的悲劇。潛意識裡他一直認為,竹染失去了一切完完全全是他的錯。

  他們很小的時候就相識了,那時候竹染雖然也有點冷清,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陰沉的樣子。那時候夜總是喜歡逗他玩,結果每次都被竹染耍得團團轉。一來二去兩人竟也成了朋友。

  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竹染的童年是怎樣度過的。一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訓練,練手速、練反應能力、練對各種型號機甲的熟悉程度,直到連他都看得受不了了才去問一句你不累麼?

  那時候竹染只是說了一句,我喜歡,所以我樂意。

  夜至今都無法理解究竟是怎樣的熱愛和執著,才能讓如此柔弱的孩子堅持著完成了那些甚至稱得上慘無人道的訓練。

  二十四年前,如果不是他吵著要跟大家一起出征,而是老老實實和竹柒一起呆在地球的話,竹染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新上任的五長老玉間別那時候不過也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而已,卻是在腥風血雨里摸爬打滾出來的血腥修羅。如果竹染一個人的話應付玉間別絕對沒問題,可是他拖了竹染的後腿。

  他從來都不敢忘記,玉間別使出他最強殺招的那一刻。竹染的機甲擋在他面前被生生撕裂,孩子嬌小的身影鮮血淋漓。

  直到前任夜趕來救下他們,把竹染送進急救室,聽完醫生的判決後沉默半響,宣布他代替竹染成為夜之名的繼承者後他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無能親手毀掉了竹染的未來,竹染所有的努力和堅持。

  然後就是一生悔恨,痛徹骨髓。

  快樂,健康,榮耀,以及希望,是他奪走了竹染的一切。

  “我自願的,這事真不怪你。”竹染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依舊陷在深深的愧疚中無法自拔的青年。“當時我要是不救你的話,人類就會少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

  就像夜對竹染的天賦倍加推崇一樣,竹染也很欣賞夜的能力。

  “你好像對雨疏很有興趣?”夜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另開一個話頭。

  似乎也明白夜的心思,竹染微微一笑:“嗯,他是個很有意思的孩子。”

  夜心頭一緊。

  他太了解竹染了,至少人類里沒有能比他和竹柒更了解竹染的存在。

  竹染是個生性冷淡的孩子,這麼多年來對他笑的次數一雙手十個手指就可以數得過來。但是因為雨疏,他一天之內居然笑了兩次。

  誠然,他不敢否認自己看著可愛的孩子一天天長大,有過把雨疏內部消化掉的想法——反正雨疏的身份敏感,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只要雨疏配合,他可以聯合竹柒把這孩子的種族瞞世人一輩子都沒問題,他甚至可以為了雨疏放棄掉夜的位置,另尋繼承人。

  可是現在竹染橫插一腳,事情就沒那沒簡單了。

  如果竹染對雨疏有那方面的意思的話……

  他沒資格和竹染再搶東西,或者說,他也沒有這個膽量了。他現在只能祈禱,竹染的意思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

  不得不說,竹染無論在操縱機械還是操縱人心上都是一把好手。僅僅兩個笑容,幾句話,就挑起了兩個人心中的驚濤駭浪。

  ☆、因為無法容忍覬覦

  時間總是世界上最無情的東西,它不會因為誰的糾結或是痛苦停下匆忙的腳步。於是歲月荏苒,轉瞬時遷。

  樓月泠不知不覺間在帝國學院又度過了一段春秋交替的時間。這確實怪不得他,每當他想起是不是該回弗洛達的時候總是會瞥見天瞳巴望的小眼神兒,繼而想起自己偉大英明尚未實現的挖牆腳計劃,又捨不得走了。

  樓月泠繼續著他痛並快樂的偽裝成人類的生活。

  順帶一提,天瞳對竹柒的大獻殷勤、糾纏不休似乎起到了作用。兩個人實際情形大家不清楚,不過就表面上看每日必秀恩愛瞎掉一片狗眼。

  但現在好像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大家傷春感秋去了,第N界星際機甲聯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所謂星際機甲聯賽,原來叫做地球機甲聯賽,三年一屆,今年因為特邀了弗洛達的魔獸“友好加盟”才改了名。其本質就是各方勢力對於其他勢力年輕一輩優秀人物的探底。

  樓月泠本身是無心攪和這事的。但是這一次是□□帝國主場,不知道是哪位高層人士一道令下,帝國學院的實戰練習場成了比賽場地。又不知道是哪個高層人士一道令下,帝國學院多出了一個推薦名額。接著還是不知道哪位高層人士一聲令下,苦逼的703全體舍友參賽了。

  比賽規定一個隊伍至多可以有三位正式參賽選手,一位用來應付緊急狀況的隨行機械師。很明顯,不能駕駛機甲又智商高端可以充當軍師一職的竹染就光榮地成為了隨行機械師。

  開幕式來臨的時候,盛景空前,一片人潮看得樓月泠心都慌了。開玩笑,別說本次比賽的重頭戲是“友好加盟”的弗洛達魔獸,光是□□的人口就已經很河蟹了。

  接下來是各個比賽隊伍入場,樓月泠好奇地往魔獸的參賽隊伍一瞥,瞬間臥槽,鳥眼都瞎了。

  臥了一個大槽!!!

  穆花葬,穆御珊,離繪衣,玉間別。

  弗洛達長老總共才五位,這裡就來了三位,還順帶一個大長老繼承人!

  你們不是來比賽的吧!說是來毀滅地球的我都信了!

  穆御珊似乎感應到了樓月泠不可置信的目光,回眸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

  樓月泠內心更是淚流滿面了。

  他不在的時候弗洛達究竟發生了什麼?!

  開幕式也就是主持人各級領導一堆廢話,順帶說明比賽規則和給大家賣個關子說明最后冠軍隊伍會有神秘禮品送出。然後給點兒表演什麼的就結束了。

  樓月泠開幕式一結束就直奔天台撥通穆御珊的通訊器。

  “你們搞什麼鬼啊,”一接通樓月泠就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問。“不怕沒人守著弗洛達嗎?”

  穆御珊相當無奈:“沒辦法啊,殿下你知道這次比賽的冠軍獎品是什麼嗎?”

  “哈?”

  “華翎的殘骸,當初我們沒來得及回收,結果被人類搶先了一步。”

  華翎的……殘骸?

  單說是一台機甲的殘骸確實沒什麼好搶的,但是樓月泠記得,華翎雖然大部分都被破壞了,但是它的秘密還在。

  那套特殊的飛行系統。

  那套系統雖然是出自弗洛達,但實際上是一個不知名的天才機械師創造的,並沒有被弗洛達官方掌握。多年來離繪衣也曾試圖破解這個秘密,但是都無功而返。

  如果這秘密被人類搶先發現,大量可以自由飛翔的機甲攻向弗洛達……那必將會是一場噩夢。

  如今人類一方捨得把這套機甲殘骸拿出來作為冠軍獎品,要麼就是已經破解了飛行系統的秘密;要麼就是人類也奈這台機甲不何,然後魔獸一方和人類做了什麼交涉,雙方各退了一步。看穆御珊的態度,顯然不會是前者,否則這台機甲回收的價值就不值得三位長老親自出動了。

  無論如何,這次行動絕不容閃失,不然的話無論之前魔獸一方為這個機會做出過什麼犧牲都是白費功夫。

  “大長老要親自上場嗎?”樓月泠思索了一下其中的利害關係,問道。

  誰知穆御珊卻搖了搖頭:“前輩來的時候身份填寫的是帶隊老師。”

  “啊?你們沒有隨行機械師麼?”

  “有啊,”穆御珊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樓月泠。“離繪衣不就是嘛。”

  “你們參賽選手居然只來了兩個?!”樓月泠驚異更甚了。

  “也不是啊……”穆御珊猶疑了一會兒,似乎在考慮怎麼開口。“前輩本來說要我們全體保密的,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其實我們參賽選手還有一個在開幕式的時候沒出場。不過殿下想知道的話,我就稍稍透點風口給你好了。”

  “是誰?般若籬?雲待風?你們不會來了四個長老吧?”

  穆御珊否認了樓月泠的猜測:“不是。最後一個參賽選手……是‘琉璃’的駕駛者。”

  □□皇宮內。

  (身高只有132外表看起來很)年幼的帝皇努力擺出一張威嚴的臉,但是翹起的二郎腿毫不留情地出賣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陛下請三思啊~~~”趴在地上顫抖的人影吼出了宮斗劇里相當常見的一句狗血而爛俗的台詞。

  “愛卿不必多言。”帝皇奶聲奶氣地說,小手一揮。“朕自有決斷。”

  “陛下~~~”臣子跪趴在地,企圖做出最後的掙扎。

  帝皇用小指挖挖耳朵:“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皇后陛下~~~”臣子聞言迅速轉移目標,眼巴巴地朝皇后看去。

  (身高超過180看起來很)美艷的皇后面無表情道:“陛下此言當真?”

  “君無戲言。”帝皇一邊繼續挖耳朵,一邊板著臉嚴肅地點點頭。

  (看起來很美艷實際上無論是心理生理還是行為動作都是純爺們的)皇后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掉(努力做出成熟的樣子但外貌和舉止都相當幼稚的)帝皇正在挖耳朵的手:“那麼請陛下注意您的儀表形象。”

  帝皇瞬間正坐,從鼻腔里發出一聲悶哼,連二郎腿都不翹了。

  皇后滿意地看著帝皇端正的坐姿,回頭緩緩對依舊伏在地上顫抖的臣子說:“既然陛下心意已決,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隨後皇后攜帝皇扔下一臉絕望之色的臣子,上後花園散步去了= =+

  “皇后都不問朕為什麼要這樣決定嗎?”帝皇好奇地問明顯比自己成熟穩重的老婆大人。

  皇后神色鎮定:“臣妾相信陛下的斷決。出了事兒臣妾幫您兜著。”

  “皇后~~~~”帝皇感動得都快哭出來了。

  後花園,坐在涼亭里的竹柒無力地扶額。事實上他更想扶牆而逃,因為他根本沒勇氣承認這對無論過了多少年都是這麼噁心巴拉的狗男男居然是他爹和他爸。

  “文件我送到了你們倆慢慢研究,我撤了。”丟下一疊紙張,竹柒落荒而逃。

  “太好了~”帝皇歡呼著撲上去。“親愛的咱們酷愛來研究研究小七孝敬的五十四號文件吧~~~”

  “陛下,”皇后一臉明晦莫測的高深表情。“古代鬥地主這樣博大精深的東西……是要三個人才能進行的。”

  ☆、鳴響暴風雨的前奏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靜如鬼蜮,只有清晰悠長的腳步聲如漣漪般漾開。

  夜輕輕拍手,四周的燈光驟亮。蒼涼昏黃的光線瑩瑩映在牆壁上,如書下一段亘古流傳的歌謠。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問過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有機甲嗎?”夜輕笑著,妖嬈的側臉被昏沉的燈光映亮。他指向室內一台台龐然大物,對樓月泠說。“我那時候告訴你等到你上了高中我就送你一台,雖然遲了一點,不過現在我還是來兌現諾言了。”

  月白的,深藍的,米黃的,紫晶檀的……各種樣式、型號和顏色的機甲整齊地羅列在空曠的地下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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