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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積年世仆見慣了富貴人家的陰私,很多人暗暗揣測,陛下這是與母家有了齷蹉?

  這得有多大齷蹉,才能連面子功夫都不做啊?

  慶國公府人心惶惶,氣氛低迷,管事出面吆喝過幾次不管用,索性不理會了,他們還慌著呢。

  在這種氛圍下,慶國公府迎來一位特殊的客人。

  兩列黑衣護衛動作迅速而整齊,在世子爺寢室門前排開,房門被打開,倚在引枕上喝藥的章正宏抬頭。

  一個高大俊美的玄衣青年出現,緩緩踱步進了寢室。

  “陛,陛下。”章正宏有些激動,咳嗽了兩聲。

  他傷沒好,便撐著起來祭奠了章今籌。對於這個害了親妹妹,又把他推出去擋箭的父親,章正宏感情很複雜,但到底孝順了幾十年,他勉強起來上柱香,也算了結了這場父子情分。

  章正宏受傷很重,能活下來,也算上天保佑加御醫聖手回春了,身體加精神的雙重折磨,讓這個年近五旬的男人瞬間憔悴,雙頰凹陷,衣衫空蕩不少。

  他見了趙文煊,就要掙紮起來行禮,“微臣叩見陛下,請陛下恕微臣失儀之罪。”

  “舅舅有傷在身,這等俗禮便免了罷。”

  趙文煊按住章正宏,打量了對方一眼,見他面色雖依舊蒼白,但目中已有了神采,與重傷垂死已完全沾不上邊。

  他點了點頭,根據日前御醫回稟,說章正宏情況徹底穩定,已完全沒有性命之憂,只需日後仔細調養便可,趙文煊才抽空過來的。

  他厭惡章今籌,連帶不喜慶國公府,但這舅舅卻是真無辜,趙文煊沒打算早早抖露消息,直接把對方給氣死。

  “舅舅先把藥喝了罷。”趙文煊瞥一眼他手裡的半碗藥,沒有落座,反倒揮退屋中所有下仆。

  章正宏忙一仰而盡,咽下苦澀藥汁後,他迫不及待問道:“陛下有何要事?”

  趙文煊剛剛即位,又得了龍鳳雙胞胎,肯定忙得連軸轉,出宮來慶國公府,肯定不會單純來探望舅父。

  想到龍鳳胎,章正宏蒼白的臉露出欣喜,“恭喜陛下喜得小皇子小公主。”

  他轉念間又想起自家一堆破事,神色黯然下來,“微臣愧對陛下。”

  趙文煊不是個遷怒性子,況且認真算起來,章正宏是幼時唯一真心對他好的人了,他不願意苛責對方,“過去的事情與你無關,舅舅休要再提。”

  “朕此次請來,是有一事要想向舅舅坦言。”提起這事,趙文煊的聲音冷了幾分,他淡淡道:“朕不希望章芷瑩占據元後之位。”

  章正宏驟不及防,大吃一驚,他雖古板不知變通,卻不是真愚笨,腦子一轉,竟就隱隱窺測到真相。

  “難道,難道芷瑩她……”她也參與其中。

  是了,必是如此,否則趙文煊為人一貫重情重義,章芷瑩是他的親表妹,即便他再寵愛顧氏,也不會如此苛刻對她,連名分也不願意給。

  章芷瑩必然是協助章今籌或皇后,做下了不可饒恕之事。

  章正宏離真相只隔了一層紙,一經提醒,頃刻便戳破。他不可思議,又驚又怒,不可抑制地劇烈咳嗽起來,手裡的空藥碗“砰”一聲落地,摔了個粉碎。

  趙文煊提起榻前小几上的瓷壺,倒了一盅溫水,遞了過去,章正宏喝了溫水,方勉強止住咳嗽。

  他抬頭謝恩,眼角有些濕潤,不知是因為咳嗽還是悲愴。

  “陛下放心,微臣定會竭盡全力,將此事處理妥當。”面對皇帝外甥,章正宏羞愧難當,偏又格外惱恨章芷瑩,手緊緊抓著茶盅,指節泛白。

  趙文煊頷首,“如此極好,朕先回去了,舅舅好生歇息,不必相送。”

  他信步出了慶國公府,翻身上馬後,側頭瞥了一眼。

  府門上匾額高懸,“敕造慶國公府”六個大字蒼勁有力,記載了這座府邸百年繁榮。

  趙文煊收回視線,打馬而去,黑衣護衛緊隨其後。

  他不遷怒親舅,但對慶國公府隔閡已深,日後這國公之位會由章正宏繼承,不過,也僅此而已。

  第147章

  次日, 慶國公府上了一道摺子。

  這摺子是世子章正宏上的, 上面說道, 他的女兒章氏芷瑩自返京後,一次也沒有來探望過老父母, 實不孝至極, 今陛下已即位,他認為自己的女兒無法擔當一國之母重責,故此特地上摺奏請,讓章氏下堂。

  輕飄飄一道奏章上去, 卻猶如巨石投入湖面,激起無數浪花,整個京城為之譁然。

  這章正宏莫不是悲傷過度, 瘋了?

  哪怕再不得寵的皇后, 也是皇后啊,眼看著女兒要封后了,有親爹會這麼拖後腿嗎?

  他們卻不知,這摺子是章正宏思索了一夜,才最終下筆的。

  章芷瑩是先帝聖旨賜婚的秦王妃,要想解決這事, 得用上非常手段。本朝以孝治天下,自來父母出面狀告子女不孝, 百發百中, 從沒失手,出嫁女約束小些, 但同樣存在。

  不需要緣由,不需要證據。

  一國之母能是個不孝之人嗎?

  當然不能,甚至章芷瑩留在玉牒上,都會淪為皇家恥辱,必須抹去。

  此舉雖能達成目的,但同樣自傷八百,慶國公府的名聲洗不清了,但章正宏仔細思慮過,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他毫不猶豫,提筆就寫。

  慶國公府愧對陛下良多,章正宏認為這小許事情,根本算不得什麼,況且,這章芷瑩還是父親皇后硬塞過去,此舉只勉強彌補了過去的錯誤。

  章正宏遞上了最合適的台階,趙文煊自然順勢而下,他提了硃筆,當即批了個“准”字,並命宗人府把章氏一名抹去痕跡。

  消息一經傳出,京城反倒安靜下來了。

  這事處處透著詭異,慶國公府是皇帝母家,章世子是皇帝親舅,而那位被父親代替自請下堂的章王妃,正是皇帝親表妹。

  這是已經到了何種地步,雙方才會如此行事。

  京城中從不缺聰明人,皇家歷來多秘辛,再結合慶國公無端“病逝”,章世子父子在西山被賊寇重傷,不和諧信息呼之欲出。

  要想活得長,這類皇家陰私最好不聽不問,即便知道了也得硬說不懂,更被提上杆子打聽了。

  反正章王妃當不了皇后,也輪不上他家女兒,這渾水實在沒必要趟。

  京中呈現一片詭異的平靜,明明每個人都關注,卻沒有一個開口。

  趙文煊也不理會,達成目的便成了,他是皇帝,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慶國公府藉口閉門守孝,任何親朋好友拒不接待,也順理成章避開風頭。

  此事無關利益,過上一年半載,也就淡了。

  *

  批覆了慶國公府摺子後,趙文煊放下硃筆,直奔養心殿,一來邀功,二來記掛兒子閨女們。

  “陛下,你真好。”

  由於趙文煊捂得好,顧雲錦並不知道他昨日的動作,此刻又驚又喜,美眸瞪大,正亮晶晶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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