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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會選擇在公司自殺,除了疲憊不堪之外,還有些愧疚吧。
當那些早已潰爛腐朽的仇恨從心中剝離後,藏在內里的血淋淋且有溫度的一部分終於重見天日,這讓遲緒很清楚的認知到,若他死後,在以億為單位的人里,趙瑞懷是唯一一個會去埋葬他的人。
掛斷電話後,遲緒點開了自己手機備忘錄,他從上班第一天開始就習慣性的把工作計劃都記錄下來,多虧了這個習慣,不至於讓他在時間倒流七年後兩眼一抹黑。
將趙瑞懷今天的日程發給另一個秘書後,遲緒長長的舒了口氣。
那口氣,是鬱結多年的怨氣。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這句話果然有道理,七年前的他還處在一個想法設法取得趙瑞懷信任的階段,是一個可以評選年度優秀員工的好下屬,沒有半點出賣公司,出賣領導的劣跡。
也許趙瑞懷現在就猜到他進入大和是不懷好意,可他此時絕對一點壞事都沒做。
遲緒想既然老天爺給他機會,重來一次,那他這一次不要那麼辛苦了。
他要輕輕鬆鬆的活著,為了自己活著。
首先,遲緒想慢悠悠的吃一頓早飯。
他吃飯太快就會胃疼,一直以來為了節省時間,都是狼吞虎咽的。
從被子裡鑽出來,有點漏風的房間讓遲緒猛地打了個冷顫,掛在床位的厚外套穿在身上也都是冰涼的。
好吧,他得換一個住處了。
這些年來隨著趙瑞懷的職位,遲緒的工資也是水漲船高,再加上被那沒什麼道理的報銷慣的花錢大手大腳,節約的美德早就被扔掉了,要是回到大學時期最艱苦的那會,他怕是會非常難熬,反正饅頭就鹹菜是吃不下了。
換上保暖的衣服後,遲緒拿著洗漱用品去了公共衛生間,衛生間和他的小單間差不多大,牆壁和地面的瓷磚都是黯淡的黃色,洗手台上滿是水垢,廁所是老舊的蹲便,淋浴處還圍著一圈綠色的塑料布,可以說是不忍直視的簡陋和髒亂。
畢竟一起合租的都是大男人,不似女人們愛整潔,公共區域除了房東隔三差五來收拾一次,誰也不願意打掃,二十五歲的遲緒整天忙得私人時間都少得可憐,最多搞搞自己的衛生。
話又說回來,他剛畢業時比這裡條件更差的地方也住過,髒點亂點根本不在乎,可現在就有點難以忍受。
皺著眉頭洗漱完,遲緒抬頭看了一眼模糊的鏡子。
裡面是一張看上去很清秀的面孔,像母親的皮膚白,像父親的眼睛大,遲緒對自己的臉唯一不滿就是右側臉頰正中央的位置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他初中畢業的暑假,爺爺的右手意外骨折,以至於照顧爺爺的同時他還要學著洗衣做飯,整個人都處在混沌的狀態,一整個夏天都沒有剪頭髮,高中開學時劉海都遮了大半張臉,在那個少男少女最是在意外表的階段,他非常可笑的因為頭髮過長,一周都穿著同一身衣服而被新同學們孤立,雖然後來他自己剪短了頭髮,但是同學們都有了各自的小圈子。
其實比起被周圍人同情憐憫,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也不錯,就是偶爾會感覺有些孤獨。
遲緒在高中唯一能說的上話的人就是學校食堂的打飯阿姨,那阿姨迷信的很,三番五次的跟他說,他臉上的這顆痣寓意著多福多災,他現在過得不好沒關係,好日子都在後頭。
搞的遲緒有一段時間每次照鏡子都想要去點掉這顆痣。
「欸,你今天沒上班啊」
遲緒轉過身,只見洗手間門口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單眼皮,薄嘴唇,發色是十分輕狂的金黃,左耳耳垂上有一顆閃亮亮的耳釘,像個韓國人,也像小流氓,「休假。」
「哦,我說的呢,上次搬家太匆忙,都沒來得及認識一下,我叫程達,在網吧做收銀,剛下夜班,我下夜班的時候你正好上班,這一個月都沒見著你」
「上次」
「你忘啦就上個月我搬家,你還幫我拎了行李箱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程達明顯是個自來熟。
遲緒很不擅長和這樣的人交流,他溫和的岔開話題,「你要用洗手間嗎」
「啊,我不著急,你要用你先用,我就是和你打個招呼,你吃早飯了沒,我要去對面喝粥,你要沒吃的話我們一起吧,我請你」
他的熱情著實讓遲緒難以招架,「不用了,我要去趟中介看看房源,準備搬到公司附近住,上下班比較方便。」
言下之意,我們沒必要認識一下。
也不知這小孩是沒聽出來,還是人過於熱心腸,竟笑眯眯的道,「巧了不是,我中介有認識的人啊,現在找房子可得找一個靠譜的中介,吃完早飯我陪你一塊去唄」
「太麻煩了吧,你不用休息嗎」
「我正亢奮著呢,得下午才能睡著,我刷個牙洗把臉咱就走」
二十五歲的遲緒,絕不可能理會程達,可三十二歲的遲緒,都有些不忍心,或者說不捨得拒絕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我還有存稿呢放心跳坑
第3章
程達不僅自來熟,還是個話癆。
吃個早餐的功夫,遲緒連他家裡有幾口人,在哪上的小學都知道了。
當然,他也難免吐露一些自己的信息。
「天吶,你都工作三年啦我還以為你大學剛畢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