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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厲到S市的時候是曹舒自己開車來接的,陳厲開玩笑說到了這兒後該去哪兒他比誰都熟,卻見曹舒沒有接話,直到把車開到了一個他完全陌生的地方,停在一棟陌生的房子前曹舒才輕聲說了句。

  “我們兩個,誰也不想看見那個地方。”

  他死過的地方。

  陳厲一愣,兩個人沉默一會兒後才下了車。曹舒領著他在屋裡頭轉了一圈,房子朝陽、窗台上擺滿了神氣活現的小盆栽;柔軟的大沙發,各式各樣的抱枕和毯子;書櫃裡一系列經濟學書籍里穿插的武俠小說……這房子是陳厲死後曹舒就買下來的,從裡到外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布置。陳厲不知道曹舒把自己一個人放到這個充滿了他影子的空間裡是什麼心情,只是他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他伸手把曹舒拉進懷裡,兩個人坐在沙發上。陳厲抱著曹舒,溫柔又細緻地去親他的臉頰、耳後,在落了滿室的陽光里撫摩過他的指縫和曹舒雙手交握。

  “不會再有了,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曹舒出神地看著他們緊握的手上那對銀白的戒指,墨色在他眼裡凝聚成一個連明朗的陽光都透不進的小點。過了一會兒他才闔上了眼睛,很放鬆似的依靠在陳厲懷裡。

  兩個人在這裡住下,日子過得和在國外沒有什麼區別。只是過去一周陳厲都沒有接到秦宅那邊的電話,他的心始終吊起來一塊兒,雖然在曹舒面前表現的還算鎮定,但是夜裡還是時常起來抽菸。這天陳厲在夜裡醒來的時候曹舒竟然也不在,他一開始以為曹舒大概是去上廁所了,在床上等了一會兒沒見人回來,便隨便套了件黑背心出去找。柔軟的拖鞋踩在地毯上只發出輕微的踩踏聲,陳厲路過書房的時候發現門半掩著,房間裡透出一些燈光。他皺了皺眉,要推門進去讓曹舒把事情留到明天處理——曹舒三更半夜忙工作在以前是常事了——卻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那是曹舒的聲音,那是憑一己之力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上來的少東家,曹氏集團的現任掌舵人,話裡面透出的意味在這片夜裡顯出見血的冷漠,突如其來的寒意從陳厲腳後跟上竄上來,他的手扶在厚重的書房門上,幾乎站不住腳。

  “……我送你回X市。”

  “只是讓你再去綁一次人,我會讓你一根頭髮絲都不少。”

  “秦家那邊隨便你開口要多少,至於我這裡,給你這個數……”

  書房的門被重重推開,夜裡的冷風隨著門的大開被卷進來,激的曹舒裸露在外的胳膊冒出了小小的雞皮疙瘩。但他的臉上還是冷靜的,只是在看到門外的陳厲里眼中快速的滑過了一抹驚愕。曹舒側頭最後對電話那邊囑咐了句什麼,然後就當著陳厲的面輕鬆的掛了電話。那副神態,似乎他並不是在電話里雇凶打算要一個孱弱的少年的命,只是隨便掛了一個閒聊的電話而已。

  陳厲一步步朝曹舒走過去,直到完全到了對方跟前,他不受控制地拎起曹舒的領子,手勁大到指骨都顯出明顯的白。但是曹舒看著他,連掙扎都沒有,甚至還笑了一下。由於只點了書桌上的一盞小燈,曹舒戴了眼鏡,此刻因為陳厲的動作曹舒被迫抬了抬頭,銀邊的鏡框自他臉上略略滑下。他斜著眼睛去看陳厲,鏡片下纖長的眼尾挑起,無端的顯出一種艷麗的冷清來。

  “你又知道什麼了?”

  曹舒平靜地問他。

  陳厲被他臉上的冷意颳得眼球發疼,他用力眨了眨眼,拎著曹舒領子的手頹喪地鬆開,整個人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脊樑。

  他能知道什麼呢,陳厲忘了,這裡是曹舒的老家,曹氏集團大本營。在這裡曹舒只要勾勾手指,他想要知道什麼都可以。那個綁匪本來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劫匪,與秦家敵對的同僚把他弄來兩邊人手都伸不到的S市只是為了讓他轉移秦家在政壇上的注意力,現在目的達到,秦家上下一整個都撲在秦臻身上,那個同僚不滅口已經是仁至義盡,怎麼會管一個綁匪的死活。而現在S市對他的通緝令滿天飛,綁匪在這兒寸步難行,又接不到上頭人的電話,安全出逃的期望打了水漂——曹舒這時候給他遞了橄欖枝,他也只會以為又是秦家哪個政敵。甚至事後連秦家,也會順其自然地把這筆帳算到那個同僚身上。

  我能知道什麼。

  陳厲挫敗地低頭對上曹舒的視線,喉嚨里幾乎嘔血。他伸手摸上對方的臉,手上的戒指在曹舒臉上留下了淺淺的痕。

  我只知道,我只知道……

  “我治不好你,曹舒。我治不好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自那晚以後兩人就不再說話,陳厲回X市的時候曹舒也沒有留他。他開車把陳厲送到機場,目送陳厲頭也不回的進了安檢,對著虛空自己笑了一下,那笑容看上去莫名有了幾分傷感的意味。

  陳厲回了X市,他沒有馬上再次去拜訪秦宅,自己在別墅了窩了一個星期。除了定時嘗試給秦臻打電話之外,他幾乎不進行任何社交活動,也沒再和曹舒聯繫。他現在心裡太亂了,需要好好理一下——陳厲在反思自己是哪裡做得不夠好,才讓曹舒能在和他朝夕相處了兩年之後還能這麼沒有安全感。他想了很多,卻和上次不同,自始至終都沒想到過分手。

  怎麼可能呢,他們都結婚了。

  陳厲回憶起當他牽著曹舒的手帶他進了教堂,那個已經不再稚嫩的曹舒,他的冰娃娃,露出的表情就好像一無所有的窮光蛋突然得了天賜的遺產,最愛吃糖的小孩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棒棒糖。因為意料之外的驚喜而手足無措,一雙黑色的眼睛微微睜大,閃現出一點濕漉漉的水光。曹舒看著教堂,從頂上的十字架到牆壁上聖母瑪利亞的貼畫再到底下異國的親切人臉,曹舒看著這一切,而他看著曹舒。當他牽著對方的手在牧師面前說了“我願意”的時候,手就被人鐵鉗似的握緊了,與此相對的,他側過頭,看見曹舒的眼淚落下來。

  那時候,陳厲突然覺得,只要能讓曹舒這麼開心,什麼他都會去做。

  但不能是去要秦臻的命。

  陳厲猛地按了按太陽穴,紛亂的思緒衝擊得他大腦發痛。這幾天他開車去過秦家,但只是停在路邊遠遠看著高大的宅門,一次次揣摩掩藏在深深宅院之下的小少爺現在的身體光景。他想,只要秦臻好起來,他就把曹舒綁也綁去國外,再也不回來。

  手機響了起來,陳厲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被突如其來的音樂鈴聲刺激的動了一下。他拿起手機看了一下,發現是個陌生號碼之後意外地皺了皺眉……他想不到有誰能聯繫他的。

  “喂,您好。是陳厲先生嗎?秦少爺邀請您來家裡一敘,秦小少爺醒了。”

  陳厲一愣,攥緊了手機,嗓音嘶啞地應了聲好之後迅速衝進浴室整理了一下自己,隨即立刻就開車去了秦宅——事實上陳厲心裡是疑惑的,他留下聯繫方式也不過是類似於自我安慰,並不認為秦臻醒了秦家人真的會通知他。而且來電人聲音還十分恭敬,陳厲自認無名小輩,完全沒什麼能和秦家大哥“一敘”的。但這些疑惑都只在陳厲腦中一閃而過,他的心思被秦臻醒了這件事占據了,起碼在現在,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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