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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蓋頭之下,韓江月膚若凝脂,五官精雕細琢,顯然是費過一番心思的,但是就在此刻,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不是為了面前的女人,這一滴淚,他只為自己的命運而流。

  淚落無聲。

  可眼淚落下的一剎那,他才終於明白,原來,心情竟也是可以那般的跳躍起伏的。

  單純的歲月一去不復返,從今往後,生命中再不孑然。

  無悲無喜,韓江月沉默以對,任喜娘為他撐傘,任守義將他推進喜堂,他這本該風光無限的新郎官一身風塵的出現在這裡,非但沒有雙親賀喜,反倒是要拜比父母小一輩兒的人為高堂,又有多少沉默注視的人在心裡為他感到不值?

  這其中,其實也有趙勾玉。

  她其實也是個極出色的女子,紅妝著裳,隨風而立,風雨中,峨眉低斂,翠帶迎風,洛神相媲。

  遠目望去,這時並肩著的兩個人,實在是太相配的的兩個人,一個美麗聰敏,一個瀟灑倜儻,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

  這樣的一幅畫面,落在看客眼中,意義不同,感觸自然也就不同。

  龍寧神色淡然的看著,嘴角似笑非笑的揚起,她突然轉頭不知道什麼意思的瞥了一眼臉色蒼白卻始終含笑的藍凰,接著很快將視線下移到他的腹部,笑意加深,龍寧眸色深幽的轉回了頭,只不過再看趙勾玉時的眼神,已不復友善。

  趙勾玉低頭伸手接過守義的活計,將韓江月推到喜堂中央,兩人並肩而處,一人站一人坐,喜娘見氣氛冷清,免不得有些為難的搓了搓手裡的汗珠。

  “吉時到,新郎新娘拜堂咯--”

  終究,該來的總會來,趙勾玉神色恍惚了一下,轉頭間忽然看見右前方拐角處站著的白色身影,竟是說不出的落寞和隱忍。

  這驚鴻一瞥,令趙勾玉忍不住怔愣了,這世上能有這等冷傲不訓氣質的,怕只有一個人了。

  上官無塵。

  遠遠的,僅僅是她發呆的這幾秒鐘的時間,趙勾玉就已經清晰地感覺到了那股愁郁。

  空氣似乎都變得沉重起來,她只能輕嘆,有時候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你可明白?

  不再猶豫,趙勾玉牽起身邊韓江月的手,這一握,她立刻感覺到了那個人的顫抖。

  低首,閉目,韓江月斂起眼裡隱忍著的巨大痛苦和悲憫,他習慣性的緊抿雙唇,嘴角很長,即便十分難過,他也是片刻間便微一挑眉,嘴角輕易上翹成一個美麗的弧度。

  他以這樣優美的方式逼自己笑出來,雖然他的心一定在滴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千古不變的定律,就算到了異世也是如此。

  趙勾玉目送著韓江月被人推走,喜服下的手握成拳,再轉向那個角落,白色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其實她只不過是單純的想和一個人在一起罷了,但是上官無塵,太複雜。如果給不了,就不要承諾什麼,趙勾玉一向秉承著這樣的原則,她前世一直聽人在說從此天涯陌路,但是,究竟什麼才是天涯?

  呵,轉身,趙勾玉閉了閉眼睛,掛起一臉假惺惺的微笑去對付客人。

  她想,背向你,此刻,已是天涯。

  36顛倒乾坤

  夜已深,送走最後一位客人,趙勾玉終究還是在澈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下朝著新房走去。

  新房是她的臥房,她命人放了一面梳妝檯和一面衣櫃進去,僅此而已,她知道韓江月不會在意這些的,他的目的不在此,自然不會在乎。

  慢慢走在路上,愈逼近新房,趙勾玉腳步就愈慌亂。

  她知道,今晚的洞房花燭夜不會發生任何事,因為韓江月是有孕在身的,她不知道這世的男子懷孕前期可不可以行房,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極好的理由,這個理由足以讓她躲過這夜的尷尬。

  站在新房門外,抬起手臂,別眼看向澈丹,澈丹討好的作了作揖,轉身嘴角偷笑的跑開了,甚至還不時的回過頭曖昧的看她幾眼。

  趙勾玉望著她的背影,卻是揚唇一笑,仿佛諷刺這個局面。

  手臂緩緩垂下,趙勾玉盯著門框呆了一會,忽然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大雨仍在下個不停,雖身上滿是酒氣,但趙勾玉卻異常清醒,面對攔路的綿蓉,她僅僅是一個似笑非笑的冷眼,後者便呆呆的忘記了反應。

  輕哼一聲越過綿蓉,趙勾玉淡淡吩咐,“照顧好你家少爺,他懷了身子,不宜勞神。”

  所以,不要讓他胡思亂想的好。

  雖然不是真心想嫁的人,但最起碼也是一生一次的婚禮,韓江月的父母除了一封書信和命皇帝轉交的嫁妝之外,再無其他動作,就連趙勾玉,也忍不住為韓江月感到唏噓不已。

  她派去查睿王府舊事的人還沒回來,莎糙的辦事能力她不會懷疑,她並不急著知道韓江月的家中發生過什麼事,她只是不希望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若是憂傷了,她連一句安慰的話都無從說起罷了。

  心裡想著這些事,她的人已經到了西院。

  她的臥房是東院,與現在的上官無塵正好是相反的方向,而她面前的這間房,正是上官無塵的。

  屋內亮著燭火,以上官無塵的武功,肯定早就發現她了。

  趙勾玉苦笑的在門口站了一會,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進去。

  記住了不代表就可以永恆,忘卻了也不表示什麼都沒有發生,何況他們都不可能忘記這些事,就算不去談,不去想,阻隔還是無堅不摧的擺在那裡,不會動搖分毫。

  漠然低下頭,趙勾玉緩緩蹲下身子,她望著自己投she在地上的影子,伸手摸了摸,在心裡嘆息了一聲,輕道,“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而她這一番自怨自艾,落在別人眼中,卻成了對上官無塵的歉意和深情。

  這“別人”,包括屋裡耳力高超的上官無塵,也包括隔壁正要出屋的辛夷。

  前邊提過,趙勾玉對這個女人很沒好感,她是妄命城十人的首領,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此刻若有所思的凝視著仍舊蹲著的趙勾玉,更是讓趙勾玉心裡湧起一股怒火。

  辛夷似乎不解趙勾玉為何對自己這般敵意,略微沉吟了一會,謹慎的走了過來,俯下身子,“趙大人,夜深寒涼,您是讀書人,不比我們粗人,還是早些進屋歇著吧。”

  辛夷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傻到問她為何洞房花燭夜跑到上官無塵門外,這個時代的女人心裡有著說不出的一種默契,對於這種事情皆是抱以理解的心態。

  畢竟,韓江月身份再尊貴,樣貌再美麗,也還是個瘸子。

  這樣的他,雖說絕對不差,卻也無法與上官無塵相比。

  最起碼,在辛夷心裡是這樣的,所以,她很理解趙勾玉,她甚至覺得,如果是她,她也會這麼做。

  趙勾玉看出辛夷眼裡的深意,輕笑一聲,也不回話,站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推門而入,隨後重重的關上門,搞得辛夷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這位金主,冥思苦想了一番仍無結果之後,便苦笑不得的隱身入夜,為上官無塵辦事去了。

  屋內,趙勾玉並未立刻轉頭去看上官無塵,只是坐到了桌邊,倒了杯茶慢慢喝。

  “如此良辰美景,你不去陪新郎,來這裡作甚?”

  趙勾玉手腕一頓,看向上官無塵,滿臉的神色都好似舉著牌子在說“原來上官無塵也會吃醋嗎?”

  上官無塵冷笑一聲,整個人浸染在燭光中,仿佛欲開的蓮,清冷,蒼白,脆弱,而又孤獨。

  趙勾玉不明白,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他那般風華絕代的笑容,會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她的感覺,是這十個字。

  凝視著他,趙勾玉有點酒勁後犯,而眼前白衣勝雪的上官無塵,他淡泊寧靜,隱忍持重,作為這樣一個數十年不諳世事的孤獨者,他太朦朧也太遙遠。

  但是趙勾玉後來明白,她之所以會有這種感覺,那是因為她還不懂他,這是後話,暫且不談。

  見趙勾玉盯著自己看,上官無塵並未表現出不耐,反而從容的從榻子上下來,放下手中的煙杆,眨眼間便到了桌子邊。

  他單手持茶壺,為趙勾玉滿上一杯茶,接著遞過去,低聲道,“醒醒酒。”

  趙勾玉將目光從他身上移到茶杯上,想都沒想,接過來一飲而盡。

  上官無塵看著她喝完茶,又走到柜子邊,從抽屜里拿出兩個白玉酒杯,再從下面一節抽屜里拿出一瓶清酒,回到桌邊滿上,再一次遞給趙勾玉,趙勾玉從善如流的接了過來。

  她正欲飲下,卻被上官無塵阻止了。

  “恭喜。”上官無塵輕抬玉腕,對她舉杯示意,接著長臂一攬,繞過趙勾玉的手臂,以交杯酒的姿勢,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小玉,成家了,那麼以後,你便是個大人了。

  趙勾玉反應很快,隨著他的動作一同喝了下去。

  韓江月的大婚之夜,趙勾玉卻和上官無塵喝交杯酒……不過也罷,上官無塵的心思想法,向來也不是她能猜得透的。

  心情陰鬱地放下酒杯,抬眼間,便見上官無塵靜靜默默的唇彎彎上揚,像是一陣優雅的風,所有的語言所有的情緒都被揉進了這風裡,舞了,糾結了,漫了一天,一地。

  “其實,並非無人伴你左右。”

  上官無塵在趙勾玉的凝視中這樣說道,他已斂去了笑意,神色淡然平和的與她面對面坐著,“有我。”

  趙勾玉眼眶一熱,長久以來心裡的委屈和難過一股腦的涌了上來,她抿著唇,強忍著奪眶而出的眼淚,翻著眼皮朝上看,逼著自己忍住。

  良久,她吸了口氣,輕聲道,“我沒事的……只是有點累罷了……”

  只是有點累,不知道有誰可以信任。

  上官無塵瞧著這樣的趙勾玉,心裡一陣抽痛,長臂一伸,身影轉換間,已將趙勾玉拉進懷裡,這對於女尊世界的男子來說,實在是個彪悍的舉動。

  但想來做的人是上官無塵,也便不那麼讓人驚訝了。

  “莫哭。”他抬手拭去她頰上淚痕,語氣帶著刻意的緩慢,壓抑而愁郁。

  趙勾玉淚眼模糊的抬眼看向上官無塵,她只能依稀看見他的眉頭緊緊的蹙著。上官無塵年紀的確大了一些,但是趙勾玉所迷戀的那種氣質,似乎又是非這個年齡段的人所不會具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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