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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王側身,盯著她的背影,“我是不是對你太縱容了?”

  合歡閉眼抿唇,愣是不出聲。靖王微出了口氣,伸出胳膊把她攬懷裡,在她耳邊沉聲道:“再動我就不客氣了。”

  合歡怔了一下,到底是不敢動了。睡過半夜,卻還是悄悄從他懷裡出來,貼著床架而睡。

  ☆、第52章半絨披風

  清早靖王醒來的時候,床側已空了出來,不見合歡。他自顧起身梳洗,出了上房便見得柱子壓掉了半側金粉的倩影。合歡正在院裡盯著丫鬟們澆水剪花枝兒,手裡攜一小小銀色花鋤,拾掇得不過都是些秋日裡常見的jú花蘭花之類。他站在廊廡下看了一陣,才下階磯走過去。

  到了合歡近前,各人停手請安,合歡亦是側側避開身子,擱下花鋤請了安道:“王爺起了,該用早膳了。”

  六六從廚房拿了早膳,留了墨七在房裡布菜服侍二位主子用膳。墨七自然瞧得出來自家姑娘和姑爺之間不若往日和睦,清早閒問了幾句,合歡並不說,這會兒也就當著瞧不見了。

  靖王話並不多,往合歡身前的小花碟里夾了些胭脂鵝脯和雞髓筍。墨七從旁暗暗瞧了,抿笑直立。雖說靖王平日裡吃飯就喜歡給合歡夾菜,但今兒那臉色里竟有些微的小心討好之意,也是怪難得見到的。到底不知犯了什麼錯,倒叫她想起了人家的小媳婦。

  合歡側目瞧見墨七在旁吃笑,面上有些彆扭,將她攆了出去,“不必站著服侍了,回頭叫你進來收拾便是。”

  墨七應聲喏,退出上房去,還反手稍稍帶了半側房門。自己回去耳房,與小五、六六幾個坐下吃飯,不提那上房裡的事兒。

  等上房裡沒了人,合歡才微微清了下嗓子,捏著手中銀筷,小聲道:“王爺不必給臣妾夾菜,受用不起,原該臣妾伺候王爺才是。”

  靖王又給她盛了一碗紅豆薏米粥,擱下青碗在她面前,“王妃若是真想伺候,也不會拿臉杵著床架子睡一夜。”

  合歡:“……”

  正如靖王所說,接下來的幾日他都沒有往宮裡去,而是一直留在玉鳴軒。他早吩咐了余管家,不管前頭誰來找,一概推了去。合歡原本那心裡頭想著,少見他一時舒心一時的心思也叫他破了,成了日日都得瞧著他過,實在連發作也不好意思。

  “圖什麼呢?成日天地在眼前晃,那朝中也沒有什麼大事了?”這一日靖王去看家中樂房修建情況,不在玉鳴軒。合歡難得喘口氣兒,依在羅漢榻上,捏著一木楔子撥弄香爐里的菸灰。天氣是不好的,外頭烏密密壓了一層雲,叫人喘不順氣。

  她原本對靖王就沒交付了多少真心,抽離得自然也快。心裡頭念著他心有硃砂痣,如今又是日日宮裡私會。她管不得,遠遠避開就是了,摻和進去噁心自己做什麼?誰知,這靖王卻日日不叫她安生。她還得端著樣子裝賢德,可是夠累的。沒人的時候,她多半也就不裝了,沒少生分他。

  墨七在一旁花墩上做針線,低著頭說:“王爺一直給王妃您陪著小心,咱們做下人的都瞧在眼裡,你竟真瞧不見?”

  “他給我陪小心做什麼?”合歡擱下手裡的木楔子,“我算什麼?需著他這麼費心思?可見你們是沒見過什麼叫好兒,人家給點好顏色,就是陪小心了?”

  墨七抬起頭看她,“你叫他那樣兒身份的人,還怎麼伏小做低呢?”

  合歡從羅漢榻上起來,“我敢要他伏小做低麼?望他遠著我就是了。咱各過各的,互不相干,如何不好?”

  墨七擱下手裡的陣線,過來扶合歡下腳榻,“有些話王妃別不愛聽,王妃這會兒是越活越回去了,比在國公府那會兒的小性子還多。這夫妻之間,哪有互不相干的話?像王爺這樣兒身份的,哪裡需要瞧著王妃臉色辦事,偏他慣著你,才縱得你這樣。”

  “你瞧見他慣我什麼了?”合歡看她一眼,一塊兒往房外去,打算到後頭園子裡逛逛去。

  墨七手裡拿了一把油紙青傘,一路跟著合歡,“玉鳴軒那滿院子的合歡樹誰給王妃挪來的?現今建那樂房,為的又是誰呢?頓頓飯給王妃夾菜盛湯的,又是誰?不管王妃明著暗著說了多少生分的話,王爺豈有惱過你一句?擱別處,王妃這平日裡的脾性,早叫人拿捏不知多少回了。便是王爺曾有天大的錯處,也該贖清罪責了。”

  合歡腳下步子生慢,特特聽到了墨七話里的那個“曾”字。再順著墨七的話來想,這靖王確實對她縱容得不是一點兩點。晚間不逼迫她床笫上伺候,白日裡更不對她的態度言辭有半點不滿。便是偶有下他顏面的事兒,他好像也都不放心上,只問她:“消氣了麼?”

  “王爺說笑了,臣妾怎麼敢跟王爺置氣。”合歡常這麼回,皮笑肉不笑。

  這回想想,若真如墨七所說,那是曾經的錯處,到底能不能原諒呢?她在園中的紫藤鞦韆上坐下,抓著繩蔓,頭靠在一側,呆呆地沉思。頭頂烏雲壓得低,瞧著不知何時就能滾下大片雨意來。冷颼颼的風吹在身上,鼓起金粉裙擺袖管。

  墨七裹了裹身上的單褂,“王妃,不如早些回去。要是下了雨點來,怕是走不及要淋雨。”

  合歡要了她手裡的傘,“你先回去穿兩件兒衣服吧,我再坐會兒,一把傘夠我使的。這都烏壓了一天了,也不定下得下來。”

  墨七又裹了裹褂子,“那奴才回去套兩件兒衣服,再多拿把傘來。王妃若是瞧著勢頭不對,早些回玉鳴軒去。”

  “嗯。”合歡點頭,自讓她去了。

  瞧著烏雲壓得低,到了傍晚間也沒掉下一滴雨點來。墨七回到玉鳴軒就叫靖王截了路,自讓她留在玉鳴軒,自個兒攜傘並帶一件彈墨半絨子披風往園子裡去。遠遠瞧見合歡坐在鞦韆上,側頭凝思,目光遠遠落下去,沒有地點。金粉的裙衫撲騰盪開弧度,襯著一張略施粉黛的臉柔美不已。

  靖王走去鞦韆後,為她披上披風,擱手在她肩窩,慢慢按捏起來。

  合歡舒服得合了一下眼,往後稍靠了一些,說:“你原不知他為什麼要娶我,所以才不知道我為何生分他。但今日聽你說這麼多,我又想,若都是過去的事情,是不是大可不必揪著不放?他若是往後只一心對我,我也就一心對他了。”說著舒口氣,“罷了,我哪裡曉得他是不是一心對我呢?成日天地忙碌在各處,做的什麼我豈又能件件知道?”

  話語落盡,肩窩上的手指突往前移,到了脖下。然後那手指輕捏了她的下巴,叫她微回了頭。合歡覺出不對時,已是看到了身後站的人不是墨七而是靖王。她愣了一下,突覺尷尬異常,忙地起了身避開了些。披風從肩上滑下,落在靖王腳面上。

  靖王彎身拾起來,撣了撣上頭的灰根糙葉,繞過鞦韆仍去給合歡披上,“天涼,別受了寒氣。兄長妻,怎可欺?少年往事,早已做不得真。她是我皇嫂,我只敬她重她。如今能叫我一心相對的,除了王妃,豈還能有旁人?我靖王不需要在王府里擱一個替身擺設,費那周折搶親娶了你,給天下人看那麼一出笑話,自然是因為心有千結,擱不下才做如此。”

  他語氣尋常,聲音清晰,每個字都在合歡的耳邊輕顫一下。他在解釋,卻更像是在陳述一件不容懷疑的事實。後半是情話,卻也不見蜜蜜的濃重意味,清淡適中得恰到好處。合歡心頭揪了一把,低眉看著他在自己胸前慢動的手指,把披風繩帶結成活扣,然後扶到她肩上。

  知道她不是鐵了心要與他生分到死的,心頭終究有糾結鬆動,靖王心裡自然受用。說了這麼些,句句發自肺腑。這會兒低頭看她臉上略帶羞赧的神色,心頭摻了蜜一般,低頭就把臉湊了過去。唇瓣擦碰,氣息交織,合歡瞬時把頭側了一些,讓他碰在了唇角上。

  唇瓣離開,靖王便聽得她小聲說:“你說什麼我就信了麼?我和王爺攏共沒見過幾面,何來放不下需得搶親一說?”

  靖王抬手勾她下巴起來,面色認真,“靖王蕭霽,去頭換個順序,是什麼?”

  合歡犟著不看他,在心裡想了一下,嘴裡道:“齊……肅……”說完自己先浮了一臉驚氣,驀地看住靖王,“你是齊肅?!”說罷往後退了一步,脫開他手掌控制,搖頭,“你不可能是齊肅。”

  “我以為即便沒見過面,你能記得我的聲音,看來王妃記性真的很差。”靖王出聲,把手伸進自己的衣襟里,摸索出一個明黃的東西來。他往合歡面前遞過去,“那根丟在忠王府凸碧亭的玉簪王妃不記得是不是自己的,這一件,不知王妃還記不記得?”

  這是她花了許多心思繡了許多時日的荷包,她自然記得。那花樣子在大周族民眼裡勘稱詭異醜陋,卻是只有她能明白且識得。她一把奪下荷包,有些無所適從。荷包被她掛在羽商閣樂房的玻璃屏風上了,怎麼會到他手裡?

  合歡把荷包捏在手心裡,看向靖王,聲音虛空,“你哪裡來的?”

  “從你三叔那處得的。”靖王回答得乾脆,“你說我要送我個荷包謝我,應就是這個吧。”

  合歡眯了眯眸子,終究一時緩不過神來,捏著荷包就跑了。披風掃打在腳跟上,颯颯地響。她一時還想不明白,也還不能接受。曾經叫她少女情動,原來那個人是靖王。

  ☆、第53章青面鍛匹

  烏雲一直低壓到夜色森森,也未真下起雨來。光線昏散,半空是濃黑不見五指的深濃霧氣。墨七幾個服侍了合歡和靖王梳洗罷,自出門帶合上,回自己的房間裡梳洗一番。只待歇下,忽聽得外頭一聲驚雷,炸得六六端著臉盆的手也抖了幾下,險些撂了盆子去。

  合歡裹在青面鍛匹被子裡,被雷聲嚇得一個激靈,把頭蒙入被子中。驚雷炸響之後,便有成串悶雷從屋頂上滾過去,才歇落下來。她把臉露出被子,掃了掃驚氣,便聽得外頭驟然砸落雨點在屋瓦階磯上。

  靖王吹熄了房中燭盞,踩上腳榻坐到床上,“怕打雷?”

  合歡側目看看他,昏暗的夜色中瞧不見他的面容神色。這樣的環境下,那錚錚的聲線,倒真讓她記起了當初與齊肅在一起時的種種。他褪了鞋靴,上床來,拉扯了被子躺進去,繼續說:“夏日裡也未見這樣的雷雨,倒挪到了這時節。”

  合歡不出聲搭話,照舊往床里側讓了讓身子,與他避開些。靖王這回卻不依她如此,伸手攬了過來,硬是扣肩箍腰往懷裡抱了,低眉看她,“還要生分我到什麼時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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