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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料到他竟不躲,雲照有些訕訕地,又靠回窗畔,偷偷挪遠半步,才沒好氣道,“難道要像小時候那樣,叫你廢物雲曜?去去去,離我遠些,別打擾我對月憂思。”

  “小小年紀,哪兒那麼多憂思?”雲曜定定看著她,輕道,“二月里有右司點招,你獨自在外好幾年,也該回家了。”

  自長公主夫婦為雲曜請封了郡王爵那年,雲照便孤身離京,竟去原州的一個小縣衙做了捕快,連年節時都甚少回京。

  雲照慵懶地打了個呵欠,不以為意地笑哼一聲:“京中多的是人在等著看我倆兄妹鬩牆的大戲,你也很想讓我回來像個猴子似的被人笑話?”

  雲曜眉心微蹙,嗓音中隱有急惱,“誰敢笑話你?再說了,你管外頭的人說什麼?多想想父親母親!也多想想……”

  “你會看不明白?若我回到京中,父親母親才真正是最為難的。”雲照淡淡哂笑。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雲曜都是頤合長公主府最出色的那個孩子,按大縉宗室、世家的慣例,他理所應當是承襲滿門榮光的那一個。

  對此,雲照從來沒有不服,她也從無與他一爭長短之心。

  可,誰信呢?

  就連她的父母都怕她將來會想不通,仗著自己是親生的那一個就非要將雲曜壓著一頭,於是早早替雲曜請封,以防將來二老百年後,她若起了心思憑血緣與雲曜對峙相爭,雲曜會沒有還手之力。

  她雲照機靈著呢,雖說這些事誰也沒宣之於口,可她看得很明白。

  雲曜沉聲道:“雖不知父親母親是如何想法,但我從未想過要防你什麼……我的什麼都可以給你。”

  只要你想,只要我有,全都給你。

  “誰稀罕,”雲照不以為意地笑著打了個呵欠,大大伸了個懶腰,“我就喜歡外頭天高地闊,自在逍遙。”

  語畢,她轉身就要走。

  雲曜伸手拎住她後頸衣領,迫她止步回頭。

  雲照皺著眉扭頭瞪向他,正要發作,卻見他面色沉凝地啟唇:“你常年不肯回家,是因為當真喜歡外頭天高地闊,還是因為,外頭的天地里,沒有我?”

  “你這人怎麼越大越奇怪,心思可真重。”雲照反手重重揮開他的鉗制,嘀嘀咕咕地走了。

  這雲曜……怕不是腦子出毛病了?怎麼會生出這麼奇怪的想法?

  七

  同熙三十九年二月,雲照返京,參加監察司右司員吏點招。

  在她回到長公主府的次日清晨,雲曜向頤合長公主夫婦行了拜別家禮,奉旨前往臨海的沅城一帶勘察民情。

  雲照茫然地站在城樓上。目送他策馬遠去的背影消失不見。

  回過神來一轉頭,就瞧見自家父母雙雙沉重的臉色。

  他們雖無半字的指責,可那無聲的沉默下包含著對她的遷怒、對雲曜的愧疚,她似乎能夠感受一二。

  當夜,心事重重的雲照再次登上府中最北的那間後罩樓。

  今夜有月,閣中一切看上去與去年中秋時並無不同,可當她再次斜倚在窗畔“對月憂思”時,許久過後,身旁也沒有再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來。

  今夜她沒有拿酒罈子,自也不會有人來搶了。

  雲照勾唇笑了笑,轉身就走,可才邁出兩三步,卻又忽然停下。

  她回頭望著身後空無一人的溫柔夜色,笑得平和友善:“光會說我,你這又是為何離家呢?”

  四下寂靜的夜裡,她仿佛聽到雲曜隱約哼笑了一聲——

  你為何,我就為何。

  八

  自進了右司之後,雲照雖人在京中,卻不大回長公主府。

  她在離右司不遠的地方自己買了座宅子,日就留幾個侍者料理灑掃雜事。

  當值時就住右司的官舍,休沐時回那宅子窩著,喝酒看書發呆,興起時也會領相熟的夥伴回來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大體上比從前安生許多。

  頤合長公主夫婦見她猶如脫胎換骨,徹底斂了年少時那跳脫放肆、惹是生非的性子,自是欣慰不已,倒也不拘著她非得回府長住,只盼她偶爾能回府吃個飯、說說話,就權當她承歡膝下了。

  而奉旨在外的雲曜逢年節、家祭或陛下有詔、朝中有大事時,也還是會回京小住幾日。

  可他每每回府,總不見雲照在家,非得長公主夫婦派人去請,那傢伙才興致缺缺地回來露個面,應酬式地吃過飯就走。

  同熙四十年七月,右司丞嚴懷朗失蹤遇險,雲照與同僚奉命探查其行蹤,扮作江湖人一路行至沅城。

  其實自她們一行進入沅城起,雲曜就已得到了手下的回稟。可他清楚,雲照與同僚此行有引蛇出洞之意,他不能露面與她相見,以免讓人勘破她與同僚們苦心偽裝的身份。

  最終雲照與同僚們成功救出嚴懷朗,並循線抓獲自稱“寧王之子”的半江樓少主,順利返京。

  從頭到尾,雲曜都在暗中戒備著,卻始終沒有露面。

  九

  同熙四十一年,恰逢帝師羅堇南大壽,陛下在宮中設宴,雲曜作為受邀賓客之一,提前半月就千里迢迢自沅城趕回京中。

  哪知雲照這回更是過分,任憑長公主夫婦三催四請,總有諸多理由拒絕回家。

  到羅堇南壽宴這日,雲曜才在含光門前等候接受檢查的人群中看到了她。

  那麼多人,他卻一眼就瞧見了她。

  她身旁的夥伴是傳聞中帝師那失而復得的重孫女第五月佼,兩個姑娘之間的交情似乎頗好,勾肩搭背地言笑晏晏,親昵得很。

  雲曜見狀,心中生出一絲委屈,還帶了惱,最終忍無可忍地行到她面前。

  他向月佼略略頷首示意後,目光沉沉地看向雲照:“這幾日為何不肯回府?”

  雲照“嘖”了一聲,沖他翻了個白眼,將臉扭向了一邊。

  “管得著嗎?”

  就這麼短短四個字,卻氣得他頭髮都快豎起來了:“你這意思是,家中有我就沒你?只要我一回京,你就不肯回家了是嗎?”

  他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嚴肅,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凶,可他忍不住。

  聽她不耐煩地辯駁了幾句,說什麼自己既有右司員吏的公職在身,忙起來便沒時間回家之類的,他真是半個字都不信。

  全是藉口。

  她就這麼不能忍受與他同處一個屋檐下?

  明明小時候,她私下裡總是護著他。

  就連別人拿他的身世淡淡說嘴幾句,她也會不管不顧地對人大打出手。

  他什麼都知道,他什麼都記得。

  可她,似乎什麼都忘掉了。

  十

  同熙四十三年,同熙帝力排眾議,下令由慶成郡王雲曜領水師出征海上,剿滅竄逃數十年、盤踞海上小島的寧王殘部。

  離京前夜,雲曜與雲照第一次在府中最北的後罩樓花閣中相對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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