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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懷朗微一挑眉,仍是笑望著她。

  “我,我欠你一件東西。”月佼的面上已紅至透骨,與他四目相對的水盈盈雙眸尤勝春嬌。

  嚴懷朗想了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婚書。”

  因月佼緊張,怕自己文彩不佳要在人前鬧笑話,因此兩人遞到京兆府的婚書便是由嚴懷朗執筆的。

  那時月佼倍覺慚愧,說好將來私下單獨寫給他。

  值此洞房花燭的千金良宵,若是還要留出時間寫婚書,這對嚴懷朗來說無疑是酷刑,於是他絞盡腦汁地思索著該如何婉言謝絕。

  可他的小嬌妻顯然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就那樣紅著臉,傾身以唇印上他的衣襟之下。

  丹朱唇形如蜜如糖一般,落在了離他心口最近的位置。

  明明未置一詞,卻又像已訴盡千言——

  以一抹紅色映上雅正青衣,是只給你知道的,直白又深情的情話。

  這怕是世間最熱烈,又最旖旎的婚書誓詞。

  勾人神魂,纏綿入心。

  “夫人盛情,為夫受寵若驚。”

  ****

  雖兩人同榻而眠已不是新鮮事,可新婚之夜自與往常大不相同。

  再無需克制,再無需隱忍,那些在嚴懷朗腦中早已經想了又想的“不像話”,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成真。

  枕間凌亂交疊的烏髮似綠雲同傾,立時春光灼灼,情思蕩漾。

  鴛鴦錦被紅浪翻滾,其下是兩軀迤邐交纏相偎,楊柳腰脈脈春濃,櫻桃口微微氣喘。

  直鬧得那嬌茸茸的甜姑娘星眼矇矓,細細汗流香百顆,銀牙兒險些把自己柔嫩的紅唇咬破。

  “騙人的……話本子上都是騙人的……”月佼泣音顫顫,字字含淚,“你也是騙人的……”

  見她疼到掉眼淚,嚴懷朗覺得自己很禽獸,可這種時候,他實在忍不住要“禽獸”。

  於是他輕輕以舌尖拭去她眼角滾落的淚珠,在她耳旁啞聲哄道,“再一會兒,就不疼的。”

  “你開始也這麼說……我不信了……除非,你立字據……”月佼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我咬你哦,我真的會咬你的哦……”

  當此非常之時,平日裡對她總能諸事退讓的嚴懷朗卻是退無可退,只能哄著纏著,又食髓知味一般停不下來。

  真是人性的泯滅,良心的淪喪啊。

  ****

  狂潮餘韻後的兩道呼吸交織,漸融成叫人面紅耳赤的一室蜜味。

  被折騰得幾乎要“形神俱散”的月佼可憐巴巴縮在嚴懷朗懷裡,連抬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吃飽喝足的“禽獸”終於又“幻化”回人形,任勞任怨地起身去外間打了熱水來清洗,又小心翼翼地將薄絲單子抽掉,這才重新回到榻上。

  嚴懷朗溫柔地將他的小嬌妻圈在胸前,沉嗓微喑帶笑:“後來……不疼了吧?”

  月佼將臉軟軟蹭進他的肩窩,小小聲聲,卻又無比誠實地應道,“嗯。”

  後來……還不錯,就是太累人了。

  “我可算知道,以往谷中那些人,為何成親後三日不出門了。”月佼閉著眼,在他耳旁幽幽地軟聲嘀咕道。

  嚴懷朗悶聲笑開,聰明地選擇不接話。

  片刻後,月佼果然又喃喃補充道,“因為太累人了,至少要睡兩日才能回復元氣……明日你不許吵我,我要睡覺。”

  這個要求,對一個初嘗新婚美妙的男子來說,顯然是欺負人了。

  不過,嚴懷朗卻笑得賊兮兮,望著床頂紅帳,從善如流地應道,“好,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睏倦至極的月佼並未聽出話中的陷阱,有了這句承諾,她便放心地在他臉側蹭了蹭,安然睡去。

  嚴懷朗輕輕探出一手,拿過她先前隨意仍在枕邊的那本冊子翻了兩頁。

  畫工精細,花樣繁多,皆可一試。

  他立志要做個體貼的好夫婿,既他的小嬌妻決定明日要用來補覺回復元氣,那就——

  她睡覺,他睡……嗯。

  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第八十四章

  翌日,冬陽明媚, 雪後初霽。

  月佼醒來時, 第一眼就瞧見枕畔人沉睡的側顏。

  她記得雲照說過,即便是朝堂上那些時常針對嚴懷朗的人, 也不得不承認,這人骨子裡自有一股岳峙淵渟的氣勢,看似雅正疏淡,諸事冷眼旁觀;實則陽剛沉毅,心中自有天地。

  他之所以飽受爭議, 歸根結底還是從不結黨站隊之故。他行事有自己的一根準繩, 從不妥協、折中或退讓;泰山崩於面前而色不改,流言勝似刀斧卻志不移。

  可雲照口中那樣的嚴懷朗,對月佼來說, 是有些陌生的。

  畢竟,嚴懷朗在她面前大多時候總是和暖的模樣,似乎把那些從不示人的溫柔全給了她一人。

  月佼輕輕翻過身, 將自己的雙臂交疊在枕上,下巴支著手背,安靜地趴臥在他的側畔,偏頭凝視著他的睡顏。

  驀地思及昨夜種種,她面上堆起紅霞。

  她連忙咬住止不住上揚的唇角,抿去險些脫口的輕笑, 最後索性將紅臉埋進自己的臂彎里。

  往常他動不動就撩撥得她招架不住,看似一派“手到擒來”的模樣, 哪知到了新婚之夜才顯了原形,根本同她半斤八兩。

  兩個新手磕磕絆絆的摸索,自然難以體會到話本子裡說的那些美妙意趣,至少對月佼來說是這樣的。

  她雖半懂不懂,也能察覺到昨夜嚴懷朗大約是沒能“盡興”的,可在她喊疼喊累又耍賴之後,他就生生忍下,再沒有第二回 了。

  這個嚴小二啊……似乎什麼事都縱著她。

  以往的月佼從不以為自己是一個任性作妖的姑娘,可自從遇到嚴懷朗,她察覺自己在他面前愈發矯情,也愈發嬌氣。

  他總是時時慣著她、縱著她,活生生將她寵成了一個在他面前就不管不顧的“驕矜小人”。

  而她之所以敢在他面前肆意自在,大約是他從始至終都讓她心中無比篤定:自她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一切就都不會變。

  從今後每一個夜色將近的黃昏,每一個天色漸清的早晨,身旁都會有這樣好的一個他。

  真好啊。

  清晨冬陽的金暉中,亮了通夜的紅燭早已燃盡,雪化無聲,一室靜謐,歲月晴好。

  月佼咬著唇畔的笑意,自臂彎中抬起半張紅臉,又去偷覷枕畔的心上人,卻被一雙璀璨流光的墨黑笑眸逮個正著。

  嚴懷朗展臂將她撈進懷中,沉聲哼笑:“鬼鬼祟祟的,究竟在看什麼?”

  他的新婚夫人一早醒來就偷偷打量他,偏那含情脈脈的熱烈目光又調皮得很,像一根被文火烘烤得到暖洋洋的細嫩絨羽,突然在他心上撓兩下,又突然跑開。

  那種甜蜜又磨人的滋味偏又沒完沒了,害他想裝睡都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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