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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風氣具體怎麼發展起來的,已經不可考了。

  拓跋六修是這樣告訴衛玠的:“這是佛教傳入中國後,與本土巫術相結合後的一種做法。明朝延續的是元朝的遺俗,至於元朝始自哪裡,就不好了。”

  而就衛玠所知,在他所在的這個平行世界的魏晉時期,“替身僧”的說法就已經有了。和長明燈一樣,是獨屬於世家權貴的“遊戲”。只不過如今的替身風cháo還沒有流行起來,是來自齊雲塔的淨檢法師提出的一個假說,世家娘子圈也只是剛剛開始試著接觸。

  要是早有,王氏不可能不琢磨著給衛玠弄個替身僧。

  事實上,王氏最近已經有此打算了,只不過人選不好找。她要求的有點多,既希望對方命里全福,又要對方合了衛玠的八字,還要對方真的一心向佛,心誠則靈嘛。最主要的是,她要先看看別人家的“療效”,別不能保佑她兒子身體健康,反而業障纏身。全家都沒人敢反駁王氏,任由她和常山公主搗鼓。

  是的,常山公主,這種事必然有常山公主的一份力,王氏能有那麼多私房錢,在洛京所有的寺廟裡都供奉起兒子的長明燈,這裡面就有常山公主的經濟援助。

  “所以,你提起替身僧的意思是?”

  衛玠已經離開了衛熠那裡,借著“我回去好好想想”的名義,實則是回房在【幻境】里和拓跋六修進行暢通無阻的交流。

  衛玠此時正亂沒有形象的趴在一個懶人沙發上,滾來滾去。用的是他如今十幾歲的形象,他已經越來越習慣現在的長相了,變成現代的自己反而會有一種“這是誰”的陌生感。只不過,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換成了涼快輕便的現代宅裝,寫著“顏控”的白T,配肥大的黑色五分褲。

  一雙沒入褲腿的纖細白腿,在亂動的時候,總是晃的拓跋六修很難集中注意力。

  拓跋六修只能默默把頭扭到了一邊。雖然他很想看下去,但最後他的意志力還是阻止了他,總覺得在衛玠無知無覺的時候這麼做,有點不太合適。他用說話掩飾著自己的慾火:“我的意思是,趁著‘替身出家’還沒有給人造成一種只有窮苦出身的人才會幹的印象時,先讓你姐姐起個頭。”

  不是別人替衛熠,而衛熠替別人出家。

  這個別人自然不可能是隨隨便便的什麼人。

  而是晉武帝和楊元後的嫡公主。

  在楊元後有限的三十七年的陽壽里,她生了無限的孩子。好吧,咳,孩子也是有限的,她總共生了三子三女。大兒子早夭,二兒子當了太子,三兒子過繼封王,三個女兒都比太子司馬衷小,是地位尊崇的嫡公主,三位公主在歷史上的名聲不顯,在《晉書》中也不過一句空洞的“(楊元後)生平陽、新豐、陽平”而已。但在晉武帝執政時期,這三位還是很有存在感的,均嫁入了不同的世家,過著相當……精彩的生活。

  衛熠和三位嫡公主中年紀最小的陽平公主,關係很好,私交甚篤。雖然年紀相差十幾歲,卻也是情同姐妹的手帕交。

  所以,請動這位公主出山配合衛熠是很容易的。

  陽平公主需要做的也很簡單,攏共分三步。

  第一步,進宮面聖。對重病的晉武帝表示,她想學淨檢法師出家,求佛祖保佑父皇聖體康泰,保佑皇兄(太子)平安喜樂,保佑我大晉風調雨順、百年昌盛。

  晉武帝肯定是不能答應的。讓自己的寶貝女兒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去廟裡遭罪?求不鬧。

  第二步,在三求三推後,作為陪客與陽平公主一起入宮的常山公主or繁昌公主,就可以趁勢表示說,她最近聽說了一種替身之法,就是選八字與公主命里相合的全福女,心甘情願的去替公主出家祈福,效果也是一樣的。

  只要坑的不是自己家女兒,晉武帝肯定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畢竟是替他、太子和大晉祈福,人越老越容易相信鬼神之說。

  第三步,就是在全國選和公主八字合的人了。無論怎麼選,衛熠的命格一定會在其中,並且還會是最合適的。

  衛玠終於懂了。

  “同樣是出家,這個出家卻會讓別人不得不閉上嘴。我阿姊是替嫡公主出家,求的是保晉武帝長命百歲,別人也就沒辦法用此作為阿姊逃避結婚的理由,來攻訐阿翁和阿爹了!”如果衛熠只是自己冷不丁的出家,這很顯然還是會被人不依不饒的追著掐,出家還可以還俗嘛。淨檢法師也是在丈夫死了之後,才成為了中國第一個比丘尼的。

  但衛熠替陽平公主出家就不一樣了,誰敢讓替皇帝、太子和國家祈福的人還俗?真有這樣的傻大膽,被噴死都算是輕的。

  衛玠一個激動,飛撲著就抱住了拓跋六修。

  拓跋六修也接的很準,穩穩的將衛玠摟了個滿懷,感受著他渴望已久,卻始終不能真正觸碰的溫熱。

  空氣仿佛在燃燒,拓跋六修的臉再一次滾燙,屏息凝神,不敢打破這美好的瞬間。

  最後還是衛玠主動放開,拓跋六修才重新開始呼吸,當然,作為在【幻境】的鬼魂,呼不呼吸對於他來說都沒什麼重要性。他有些遺憾的感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那裡曾經擁有過的溫度,感受著全身環繞著衛玠氣息的幸福。

  “咳,這招最好的地方在於,等晉武帝死了之後,衛熠若是又想結婚了,直接還俗就好。”衛熠替公主祈福的主體是晉武帝,晉武帝都死了,衛熠出家不出家的可活動範圍也就大了。

  計劃不僅沒有任何風險,還會給所有參與了計劃的人不同的好處。

  陽平公主得了孝名;衛家得了忠名;衛熠得了自由。出家人的修行有很多種方式,在齊雲塔內參禪悟道是一種,雲遊四海是另外一種。

  “……六修同學,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只是個武將嗎?”衛玠對拓跋六修的腦子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還當過一段時間部落的首領。”拓跋六修老實交代道。

  “果然是善於各種鬥爭的食物鏈頂端。”衛玠覺得這就說得通了,經歷過真正爾虞我詐的權利圈鬥爭的人,才能有這樣“壞點子”層出不窮的腦子。

  拓跋六修明智的決定隱瞞下自己蠢蠢的死因,這輩子都不讓衛玠知道。

  誰也不是天生的政治動物,拓跋六修只不過是吃一塹長一智,用刻骨銘心的死亡換來了朝堂斗的技能點提升。

  等衛玠第二天把計劃與衛熠一說,姐弟兩人就一起去找了衛老爺子。

  衛老爺子抿了一口茶,在心裡感慨了一句,衛玠真不愧是集衛王兩家所長之大成者,鍾氏給出的點子和衛玠這個就差不多。

  只不過鍾氏比衛玠更全面一點,她考慮到為了不讓陽平公主和衛熠顯得過於突兀,要拉了公主下場。

  由常山公主牽頭,從三個嫡公主到晉武帝一眾還活著的姐妹、女兒,有一個算一個的,都要找個替身為晉武帝祈福。

  當然,鍾氏不會逼著公主們必須這麼做,她也沒那麼大的能量,她只是換了個角度——讓替身出家成為一種表達對晉武帝孝心的機會,你別的姐妹都奉養了一個替身,你好意思不奉養?並且只限於公主,這是一種對身份的要求與肯定,郡主什麼的想做都沒那個資格。

  這樣一來,當公主選替身的時候,自然也就會不自覺的拔高要求,普通的婢子、奴隸或者窮苦人家出身的女兒什麼的,會讓這些從小就用慣了最好的公主們覺得上不來台面,必須是有一定身份的女子!這也正好迎合了如今以淨檢法師為代表的比丘尼基本都是世家女的風氣。

  把水藏入大海,自然再沒有誰會揪著衛熠不放。

  其實拓跋六修也想到了這點,只不過他怕衛玠胡思亂想,覺得這樣會不會害了一些本來不想出家的世家女什麼的,所以他就沒提。有一點小瑕疵也沒什麼。結果鍾氏還是補全了這個漏洞。

  衛瓘也是通過兩個計劃的前後對比,發現了他覺得最省心的衛玠的致命缺點。

  衛璪輕信沒長大;衛熠過剛易折;衛玠則……太過心軟了。衛瓘覺得衛玠不可能沒想到拉別人下水的可能,只不過他怕連累了其他人,所以寧可計劃有瑕疵,也不願意補全它。

  衛老爺子覺得自己之前說錯了,孫子輩里最棘手的不是衛熠,而是衛玠。

  衛玠沒有錯,只是這樣的他,很難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活下去。

  衛瓘終於明白了昔日親家王渾的兩難,既希望王濟能承擔起家族的重任,又希望他能永遠保持那顆赤誠之心。

  像新生嬰孩一樣清澈見底的眼睛,如冬天煦日一樣溫暖燦爛的笑容,永遠風光霽月、光明磊落的樣子。他從光明中踏風而來,生活在亮如白晝的世界裡,內心沒有一絲陰霾。他沒有害過什麼人,也堅信著自己絕不會去害人,固執的用世界本來該有的美好模樣而約束自己的言行。

  這樣真的很好,可這樣也真的很容易被其他人傷害。

  衛瓘真的是不知道該拿衛玠怎麼辦了。

  最後……衛瓘決定一件事情一件事情來,先處理了衛璪和衛熠,然後再考慮衛玠的教育問題,畢竟衛玠還不算大,想要掰有的是時間。衛熠卻已經等不了了。如果衛瓘沒有記錯,晉疾醫告訴過他的,很快就要給晉武帝換第三次藥。

  第三次換的是最猛烈的藥性,能短時間內激發晉武帝的精神,給他一種整個人都好了的感覺。

  如果操作得當,衛熠的替身之說,會正好卡在這個緊要關頭,讓眾人看到“實實在在的效果”。

  在進宮面聖之前,陽平公主低調的來了一趟衛府,就像是往常來找衛熠跑馬一樣,只不過她們沒有去跑馬,而是在衛家的小型校場裡並駕齊驅小跑了幾圈,重點是聊天。陽平公主騎著衛熠棗紅色的烈馬,對騎著衛玠的“高富帥”的衛熠問到:“你真的確定要出家嗎?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我為什麼要反悔?”衛熠最近整個人都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精神與快樂,她做夢都在嚮往著出家後的生活。

  “那可是出家!”剃光了頭的那種!如果不是真的想要六根清淨,哪個女孩子又能接受的了這個?

  “剃去三千煩惱絲,你不覺得那會讓我顯得更犀利嗎?”衛熠倒是不覺得剃個頭怎麼了,那反而會更方便好嗎,打架的時候她會毫無破綻。

  “犀利?”也是一身男士騎裝的陽平公主皺眉,不太懂這是個怎麼樣的說法。

  “《漢書馮奉世傳》里的說法。‘然羌戎弓矛之兵耳,器不犀利,可用四萬人,一月足以決’。意思是說我像殺器一樣,堅固又銳利。”衛熠勒馬嘶鳴,想像著未來的生活便豪氣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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