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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古代四十六點都不友好:

  太熙八年,二陸入京,三張減價。

  三張,顧名思義,張家的三兄弟張載、張協和張亢,均以才華聞名於世,是太康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三,西晉名士。

  二陸說的則是江南名士陸機與其弟陸雲。後世一直以陸機和潘安為西晉詩壇的代表,比喻人才華橫溢的成語“陸海潘江”,說的就是陸機和潘安,陸才如海,潘才如江。

  而西晉末期的陸機,他和弟弟陸雲還只是個尋常的世家子弟,只不過他們是出身孫吳的名門望族,其祖是孫吳丞相,其父是孫吳大司馬。吳國被西晉滅亡之後,陸機便與家人暫避吳洲吳縣(蘇州)老家,閉門苦學十數年,終以一篇評論孫權是如何建立吳國、孫皓又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毀了吳國的《辯亡論》,而名滿天下。

  時值年邁的晉武帝為太子選官,二陸就與他們共同的好友名士顧榮,通過水陸兩種交通方式換乘,一邊遊學,一邊緩緩駛入了洛川。

  這個洛川,就是《山海經》中“灌舉之山(今冢嶺山),洛水出焉”的洛水,也是曹植所作的《洛神賦》里的那個“余朝京師,還濟洛川”中的洛川。“洛陽城”便是因地處洛水北岸而得名。這時的洛陽是整個華夏的中心,馳道驛路,其直如矢,無遠不達(引自度娘)。

  洛陽城拔地而起,高聳巍峨,洛水從城門下悠然而過,不會為任何人改變。它歷經數朝,見過的坐在龍椅上的天子已經不知道換了幾姓,而它卻依舊還是洛川的斯水之神宓妃。

  日即西傾,陸機與阿弟好友三人,終於一起抵達了洛陽,他們在生長著杜衡糙的河岸停船,感受著一年之春的糙長鶯飛、奼紫千紅。一抹斜陽掛在西邊,說落未落,仙女編織的晚霞散發著橙黃色的暖光。洛陽城還未掌燈,城門前依舊是車水馬龍,繁華熱鬧。

  “原來這就是洛京。”帶著一口吳音的弟弟陸雲開口道。

  陸機卻覺得洛陽再繁華也不該如此:“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總不能是大家知道你陸士衡來了,便傾城相迎吧?”好友顧榮在一邊開玩笑道。

  這邊三人只是玩笑之語,那邊廂剛巧也在同一天從封地與兒子一起回到洛陽的賈午,卻在下人的吹捧中,真的有點飄飄然的覺得,洛陽的人從未有一天忘記過曾權傾朝野的賈家,不曾遺忘了她容貌過人的丈夫韓壽,不敢忘了她被讚譽為“文采可與西漢賈誼相比”的寶貝兒子賈謐。

  等賈午聽到城門邊有人拿這話開玩笑時,怒從胸中起,她的脾氣不僅沒有因為當年姐姐賈南風被廢而有所收斂,反而因為幾年來生活在兒子就堪比是當地土皇帝的封地,而被縱的氣焰更加囂張。

  賈午不識陸機,只聽到了他們與雅言不同的吳音,當下便譏笑出聲,說話也很是不客氣:“蕞爾小臣,邈彼荒域。”

  這話和罵對方“鄉巴佬”是沒什麼區別的。

  此時的陸機三人剛剛上岸,正負手而立,遠眺洛陽。沒想到人在路邊站,禍從天上來,無緣無故便被一介婦人如此羞辱。

  如果是王濟在這裡,他肯定不會管對方是男是女的羞辱回去,不把對方毒舌到恨不能鑽進地fèng,決不罷休。

  而如果換和嶠與衛玠遭遇此事,大概會一笑曬之,前者是大度,後者是懶得生氣,這種人早晚會把自己作死,他又何必不成全她呢?

  但陸機三人既不是王濟,也不是和嶠、衛玠,他們從小受到的世家禮儀,讓他們無法做出在街邊與一個婦人發生口角的事情;但他們年輕氣盛的心,又實在是忍不了被人這般羞辱,陷入了“說了小氣、不說憋屈”的怪圈。

  已經二十多歲的賈謐,在安置好下人來接母親時,正好就趕在了陸機三人積攢到無處發泄的怒氣值的爆發頂端。

  這個歷史上以賈謐和巴結他的人為中心十分有名的“金谷二十四友”,友誼還沒開始,就已經瀕臨崩潰。

  陸雲不願意與賈午較真,卻並不會放過賈謐,上來就是一頓你們家怎麼如此不知禮儀的責備。

  賈謐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被人冷不丁這麼說,內心十分的不痛快,本繼承於父親韓壽的好容貌也在戾氣橫生中被破壞殆盡,與陸雲爭鋒相對起來。哪怕等後面知道了是他母親又在惹事,賈謐也已經被話趕話擠兌的沒辦法再退半步。

  一個覺得對方是南蠻子,一個認為對方是毫無底蘊的鄉間巨富。

  兩方人馬互相十分的看不順眼,卻因為要一起緩慢入城,而不得不繼續忍耐,互扔眼刀。賈午重新上車後,坐在車廂里也是火氣直冒,忍不住埋怨丈夫:“都是你沒用,若你官職能做的大些,咱們還用在城門前磨嘰,受那種小地方來的人氣?”

  韓壽也出身小地方,沒落世家,一輩子被妻子騎在頭上,始終無法翻身。曾經賈家煊赫時,他會無底線的忍耐;如今賈家再不復以往,還被自己兒子繼承了,韓壽……好吧,他還是只能忍耐,畢竟如今這偌大的家業還是姓賈,不姓韓,連兒子在人前不能叫他爹,而是要叫一聲姑父。不過他也不會像以往一樣捧著妻子了,他會一聲不吭,假裝沒聽見。

  被無視的賈午更加生氣了,卻也拿韓壽沒有辦法,只是說:“你變了。”

  曾經的偷香竊玉(因賈午和韓壽偷情而有的典故),變成了如今的相看兩厭。

  韓壽還是不說話,賈午一邊痴迷於丈夫的容顏,一邊還是忍不住埋怨:“那麼多人,肯定是來看長淵(賈謐的字)和你的,這麼擠,真是一點都不會照顧人。”

  終於忍無可忍的韓壽開口了:“閉嘴吧,不要再自作多情。”

  韓壽比始終沉溺在過去賈家風光里的賈午更加理智一些,當年賈南風做了那樣的事,他們一家自請灰溜溜的離開京城,搬去了賈謐繼承來的封地。好不容易等時過境遷,他們才敢重新回京,賈午哪裡來的那麼大的臉,覺得他們會被人爭相來看?

  這些擠在城門前的人,當然不是來看賈謐和韓壽的。

  “也不是來看咱們的。”顧榮派下人打聽到了消息後,就趕忙來告訴了陸氏兄弟,“據說是樂尚書、裴仆she等人共游洛水,即將而回,大家都在等著看呢。”

  樂尚書就是樂廣,西晉清談的領袖,一代美姿亦、善玄學的風流名士。

  陸機和陸雲對樂廣倒是感官寥寥,這是一種出身世家的子弟,對寒門天生的不屑一顧,哪怕樂廣以一介寒門之身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在他們看來樂廣也是萬萬不如其他世家出身的名士的。

  顧榮欲揚先抑,先說了樂廣,就是為了在後面驚掉陸氏兄弟的下巴:“樂尚書還在其次,畢竟他已經上了年紀,你們可知這些人是在等著看誰?”

  “誰?總不能擲果盈車的潘安仁吧?”

  “還真讓你說對了。”顧榮道,“名士同賞洛水,把臂同游的自然都是至交好友,子侄徒弟。連你們心嚮往之的名師張侯(張華)也在其中!”

  “!!!”陸家兄弟自持南方才子,對北方的名士大多都看不上,唯張華能讓他們兄弟心悅臣服,他們這次入京的頭等大事,就是希望能想辦法拜見到張華。

  不過,再怎麼樣,這也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大叔了,怎麼會引發交通堵塞?

  不等顧榮繼續賣關子,那邊衣輕乘肥的車隊已經緩緩駛入了眾人的視野,不用顧榮開口,旁邊突然呼聲震天的聲音,就已經說出了最後的答案:“衛郎,衛郎,衛郎。”

  陸家兄弟這才意識到,誰家璧人的衛家三郎,就在那羊車之上。

  羊車,並不是羊拉的車,而是古代對一種裝飾精美的小車的叫法,後世基本都變成了只有皇帝可以在宮中乘坐的車,但在魏晉時期,世家中年紀稍微小一些的公子也愛乘坐。金寶飾,紫錦幰,朱絲網。馭童二十人,皆兩鬟髻,服青衣,取年十四五者為,謂之羊車小史。駕以果下馬,其大如羊。(引自《隋書》)

  而《晉書》中則說過,衛玠總角乘羊車人市,見者皆以為玉人,觀之者傾都。

  意思就是說,衛玠在六七歲的時候,在乘坐羊走上大街時,大家都以為他是玉人,傾城而出來圍觀。

  衛玠在看到這段的時候,很怕總是這樣看來看去的,真被看死了,就一直在盡力避免在再古代添上這麼“濃墨重彩”的一筆傳說。

  但是……他躲過了總角,卻沒躲過少年。

  這日他老師樂廣,還有棗哥的老師張華,以及自家舅舅和琅琊王氏的幾位名士,一起趁著唇色正濃去洛水踏青,回來時也不知道消息怎麼就走漏了,便有了眼前這一幕。

  陸雲呆呆的看著衛玠的車從自己眼前從容而過,有些不敢置信的問自己兄長:“洛神顯靈了嗎?”

  陸機和顧榮都沒回話。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洛神呢?只是有比洛神更美的人。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真真應了那句“聞說羊車趨盛府,何言瓊樹在東林”。

  第47章古代四十七點都不友好: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呢?

  衛玠攬鏡自照感慨道。

  說實話,連他都覺得自己這樣說蠻不要臉的。但是、但是……是真的很好看啊啊啊!衛玠有些詞窮,因為覺得這種好看是沒辦法用詞藻來表達的。

  他只知道在他十歲生辰,當他如願以償的從他大方的二舅和公主舅母那裡得到了一面清晰如光的變形四葉佛像鳥鳳鏡後,他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了自己這一世到底長成了什麼模樣,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覺得他戀愛了,和自己,一見鍾情誤終身。

  有事沒事,衛玠都喜歡拿出鏡子來和自己打聲招呼。

  衛玠身邊不少人都是知道衛玠最近這二年培養起來的水仙毛病的,但他們完全沒覺得衛玠這樣有什麼問題。相反,用取代了舊婢子阿孫的新婢子阿孫的話來說,我要是擁有三郎君這張臉,我也要天天看自己,這麼美的容貌,只能別人看,自己卻看不到,未免不太人道。

  一時間贊同者眾,包括衛玠自己。

  拓跋六修毫不懷疑,如果有天他忍不住對衛玠告白說,我心悅於你,衛玠肯定會回答他說,好巧,我也心悅於自己(的臉)呢。

  不過,說實話,衛玠“喜歡”上了自己的臉,反而讓拓跋六修的安全感空前高漲,因為再不會有人比衛玠這一世長的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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