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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濟很是無奈:“你這樣算不算壓抑孩子愛玩的天性?”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小娘性子文靜的很,令淑說小娘平日在家裡也是這樣,就在屋裡玩,從不亂跑讓她擔心。”常山公主對跳脫的王濟有多嫌棄,對安靜的衛玠就有多誇讚。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王濟眼巴巴的看著自家娘子,“那我是不是可以……”

  再吃點什麼了?

  今天的晚飯對於王濟來說根本就是懲罰。

  “那就是懲罰。”常山公主也沒和王濟客氣。不過說完之後嘛,她的語氣和身體還是一起軟了下來,道,“念在你表現良好的份兒上,懲罰結束了。去吧,肉糜已經給你煨在爐子上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小娘活的更健康。”

  “我懂。”娶了個刀子嘴豆腐心、不善於對親近之人表達感情的公主,王濟也是和她磨合了好多年才漸漸適應了她的畫風。

  拓跋六修把一切都看進了眼裡,覺得正符合了他的猜測。

  常山公主對衛玠的態度其實只是在謹遵醫囑,或者準確的說,是在謹遵王氏來信所寫的每一個注意事項,生怕稍有差池另衛玠再多遭罪。

  常山公主與王氏的交情其實並不是王氏當年主動建立的,而是由常山公主主動。

  亦嫂亦母的那種。

  王濟比王氏大了整整十二歲,常山公主嫁過去的時候,王氏才出生沒幾年。常山公主自己生不出孩子,又不喜歡丈夫的小妾生的兒子,自然就把一腔的母愛都用在了年幼的嫡親小姑身上。

  也就是說在常山公主心中,衛玠其實不是小姑的兒子,而是孫子。

  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常山公主不是不在乎衛玠,反而是太在乎了,才會出現如今的烏龍。

  站在一邊正大光明的偷聽的拓跋六修,不可避免的沉默了一下,然後默默在心裡替衛玠這一家人升起了濃濃的擔憂,都這麼蠢,未來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常山公主不善言辭,不代表她沒有腦子。她能化劣勢為優勢,不顯山不露水的就利用雙眼失明,得同父異母的皇帝兄長憐惜,在丈夫和兄長因為已故齊獻王而鬧的很不愉快的如今,依舊能有請來一屋子少府出身的疾醫的臉面,斡旋宮中,足可見其宮斗的能力和智商。

  只有在面對衛玠這個“寶貝外孫”的時候,常山公主才會關心則亂,手足無措。考慮的太多,顧及的太多,總覺得全部都必須要按照王氏信里的做才是正確的,連說話句子的長度都恨不得拿尺子比一比的那種。就像是每一個剛剛擁有新生兒、盲目信奉什麼《育兒寶典》、《養孩攻略》的年輕家長,等過段時間帶著帶著就好了。

  【她和你舅舅很有夫妻相。】拓跋六修對衛玠如是總結。一個傲嬌,一個被迫傲嬌,真是再沒有比他們更默契的夫妻了。

  ‘我會努力幫舅母適應的。’衛玠對著拓跋比口型,講真,這樣的舅母真的有點反差萌啊。

  衛玠很努力才忍住沒讓自己笑出聲,生怕被守夜的婢子聽見。

  其實晚上睡覺的時候,衛玠是很不喜歡旁邊有個婢子守著他的。想想看,三更半夜的,帷幔後有個影影綽綽、黑髮披肩的影子,簡直恐怖電影宣傳照好嗎?!在剛出生還不會說話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衛玠不知道被嚇壞了多少回。

  【到底是多少回?】拓跋六修的關注焦點十分特別。

  “……”衛玠拒絕回答,別以為你假裝自己很嚴肅,就能掩飾你看我笑話的心啊魂淡!

  第27章古代二十七點都不友好:

  不管衛玠當初被守夜的婢子嚇過多少回吧,反正等衛玠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願之後,他就在自己的小院裡堅決禁止了“婢子守夜”的這個封建陋習。

  如今搬到北邙換了新環境,婢子們因為王氏的死命令,這才又重新守起了夜。不過,她們也是知道衛玠容易夜驚的毛病的。所以輪班的婢子並不會真的和衛玠待在一個屋子裡,只是守在外廳,內室和外廳僅一屏之隔,衛玠這邊稍有響動,那邊訓練有素、和衣而眠的婢子便會立時驚醒,趕過來查看。

  也因此,裝睡的衛玠,最終還是和拓跋六修臉對著臉的側躺在了一起。由拓跋六修負責說話,衛玠只能與他眼神交流,輔以偶爾為之的、很低的聲音。

  他們談話的主題自然是衛玠生病之前的種種遭遇,衛玠急需梳理一下龐大的信息量。

  倒著往回細數:

  一,奇怪的公主舅母,態度之謎已解決√,不善表達什麼的真的坑死人。

  二,奇怪的胡人奴隸,到底能不能化敵為友?

  拓跋六修把他大腦里對石勒的全部印象都調了出來,結合所知的各種歷史名人對石勒的評價,思慮許久後道:【可操作性很大。我覺得朱元璋對石勒的評價最為中肯,聰察有餘而果斷不足,匹夫之勇,婦人之仁也。】(引自《明太祖寶訓》)

  歷史上的石勒真的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他年少時飽受西晉末期的戰亂之苦,青年時以奴隸之身跟著的主人投奔了叛軍,這才有了之後因緣際會的逆襲之路。而在石勒建立後趙之後,雖然他自己不認識字,沒什麼文化,但他卻大力推行了全國的小學教育。

  【是的,小學,你沒聽錯,別奇怪,小學這個詞在商周時就已經存在了,雖然意思和現代不太一樣。】“……”衛玠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裡感慨,早知道要穿越,當年報大學的時候就應該投奔古漢語或者歷史系啊qaq拓跋六修默默補了一刀:【你最討厭的“考試”,就是石勒首次在全國推行的。每郡都設有官學,要經歷三次考試才能畢業,成為國家幹部的儲備人才。這就是科舉制的前身。】任何制度的改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隋唐的科舉自然也有前例可循。

  衛玠:石勒才是穿的吧?這掛開的有點大啊!

  【哦,對了,黃瓜這個詞也是因為石勒才有的。】

  西晉時,黃瓜還叫胡瓜,是飯桌上不可缺少的一道菜餚。石勒是少數民族,大概是曾經被各種歧視的稱為胡人,這話聽的太多了,所以他在上位後就下令全國說話寫文時一律不許出現“胡”字。在一次宴會上,“金樽甘露,玉盤黃瓜”就這樣應運而生。胡床、胡服等也都漸漸在那之後有了新名字,並在隋唐流行了起來。

  【驍勇善戰、求賢納諫、依法行事、拼命三郎(因石勒而存在的詞)、厭惡貪贓枉法。】拓跋六修悉數了石勒的優點,【哪怕是他的婦人之仁、不願殺俘(漢人),其實對咱們來說都十分有利。當一國之君肯定不行,但是當左膀右臂足夠了。】拓跋六修其實在齊雲塔里的時候,就已經在盤算著這個時代哪些人才可以為衛玠所用了。如今要是能攻略下石勒,自然是如虎添翼。

  【石勒唯一的心結就是他當奴隸時被奴役的糟糕經歷。】華夏很早就已經從奴隸社會過度到了封建社會,但華夏周邊的少數民族“鄰居”們,卻還保持著最原始的遊牧奴隸制。

  受到民族融合的衝擊,魏晉流行起了更方便的胡床和胡服,但與此同時在制度上的觀念,也不知怎麼的就開始了往回退,欣然接受了胡人大多都是奴隸的設定。在他們眼中,有著賣身契的良家子僕從才是人,奴隸並不算人。

  高貴程度依次而下:世族、庶族、漢人僕從、胡人奴隸。

  正是世家這種不把奴隸當人看的態度,加劇了民族矛盾,這才最終導致了五胡亂華,被迫南渡的世家自食了惡果。

  有些世家一直不能明白,同樣是奴役,為什麼少數民族奴役沒事,偏偏他們奴役就出了事。

  理由有很多,拓跋六修只大略給衛玠講了最重要的兩個:一,造反的大多都是胡人里的貴族。你可以不把胡人中的奴隸當人,但你不能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不能連胡人中的貴族都不尊重,這些貴族可是手握重兵、性情彪悍的。但很多世家子弟根本分不清二者的區別,覺得所有的胡人都是奴隸。

  在這點上,身為拓跋鮮卑首領長子的拓跋六修深有感觸。西晉末期,他曾多次率眾馳援西晉的官員,劉琨、王浚等等等,但這些大官卻總是鼻孔朝天,仿佛自己有多高貴。

  說起來,王浚還是王濟的堂庶弟來著,出身太原王氏,卻比王濟還要討厭百倍,最後被石勒幹掉了。

  拓跋六修默默在心裡不太厚道的道了一句,乾的漂亮。

  二,世代為奴的生活,讓胡人奴隸在部落時習以為常,但是當他們被販賣到洛陽,見識到了世家圈的僕從是怎麼生活的之後,他們終於明白了他們之前的那種生活狀態是不對的,他們開始有了嚮往自由的思想和不甘。

  這些胡人的想法沒什麼不對,是人就會渴望進步。在魏晉這樣的社會中出現奴隸,本身就是一種文明的倒退。

  石勒就屬於第二種情況。

  但石勒最難得的地方在於,即便如此了,在五胡亂華的時候,他也沒有特別作踐漢人,甚至很喜歡任用有才的漢人官員。他身邊最信重的軍師,十六國中的一流謀士張賓就是個漢人。

  “如果能夠收服石勒,說不定還能買一送一的在未來得到張賓。”衛玠一下子沒忍住,high了起來。

  如今的石勒還是個沒有覺醒自由之魂的少年奴隸,也就是說他還沒有對西晉、對世家絕望,還有什麼會比這更好的事情呢?

  衛玠覺得他上輩子的糟糕運氣,大概就是為了積攢到這輩子用。

  不過,運氣並沒有也被用在今晚。外邊守夜的婢子聽到了剛剛衛玠的聲音,沒一會兒就起了身進屋來查看了。

  衛玠閉眼,苦苦假裝了好一會兒,這才終於讓婢子放下心,又重新回了外屋。

  衛玠再睜開眼時,便感覺到了眼球的一陣酸澀,他這次是真的困了,天知道他才睡了兩天兩夜。

  【好人總會有好報。】拓跋六修接著剛剛的話題道。

  那天衛府門口發生的事情,要不是衛玠心軟,也許石勒就又會重新走上老路。說實話,任誰在好心救了人卻不僅不被感激還被責罵之後,都很難不黑化。幸好,衛玠送藥及時,制止了一場可以預見的局勢惡化。

  這也是拓跋六修最喜歡衛玠的地方,他在有智商的善良著,既不會給別人和自己造成困擾,又能幫助到需要幫助的人。

  “其實我很自私的……”衛玠覺得他必須站出來為自己澄清一下了,“我幫石勒,只是因為他救了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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