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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羅氏無可乘之機,但是聶夫人給了她機會。

  聶夫人將縈繞在她身邊的人串聯到了一起。便如此,她陷入了此刻驚疑不定安危難測的處境。

  進入正房,自院門通往廳堂的是一個葡萄架。

  要入夜了,葡萄架上懸掛的一盞盞玻璃明燈已經點亮,架下設有四房桌、棋具、兩把竹椅。

  前來相迎的不是柳之南,而是聶夫人。

  聶夫人笑容如午夜曇花,現出少見的迷離妖嬈氣息。她走到桌前,抬手讓座,“聽聞裴夫人待字閨中時棋藝精湛,今日難得一聚,還望指教一二。”

  “聶夫人太客氣了。”葉潯笑得謙和,緩步行到桌案近前。

  聶夫人優雅落座,抬眼打量著葉潯。

  上次進宮請安時相見,命婦個個按品大妝,葉潯置身於人群中,艷光四she,雍容華貴。那份美麗,除了清麗絕塵的皇后能與之比肩,旁人只能相形失色。

  此刻的葉潯卻是不同。許是出來的匆忙,穿的是家常的純白夏衫,藏青月華裙,綰了利落的高髻,通身一件生輝的首飾也無。面色略顯蒼白,身量纖纖,腰肢不贏一握。是因此多了幾分柔弱,讓人相見生憐。

  不同的場合,有著不同的儀態,也有著不同的美。

  這美,可以是葉潯的福,也可以是她的劫。

  遇到裴奕,這美是她的福,顏色常新,給夫妻情分錦上添花;遇到徐寄思之流,這美是她的劫,甚至是她的恥辱,被無故覬覦,要時時防範見色起意之輩。

  葉潯落座,拿起小巧的棋子罐,拈起一枚棋子,隨後才看向聶夫人,目光鋒利,肆無忌憚。

  雖說同為女子,聶夫人亦險些因這樣的視線坐立不安。

  初見就知道,聶夫人是極為耐看的女子——不是尋常那種需要日積月累才讓人看著越來越悅目的容顏,是在幾眼打量之後,便能讓人願意多看、細看,片刻之間,印象從樣貌不俗直接轉變到很是悅目。

  這種女子,在葉潯周圍是很少見的。

  聶夫人眉宇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嫵媚,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失了沉穩。

  葉潯輕勾了唇角,“你對今日事只有五成的把握。”

  “凡事都有個萬一。”聶夫人道,“你也不敢篤定今日能平安走出這府邸。”

  “你錯了。”葉潯微眯了眸子,“我與家人今日平安無事,你才不至於步入絕境。”

  “長興侯不在京城,誰能將我逼至絕境?”

  葉潯好笑地道:“為何你們會認為,女子沒了夫君在身側,便沒了安穩的屏障?”

  聶夫人從容一笑,“於我而言,有無男子護助都一樣,你就不同了。”

  “見地與處境不同,爭論也無意義。”葉潯看向棋盤,“一面下棋一面說話吧,不然實在是沒意思。”

  “的確,和我說話沒意思。我認死理。”聶夫人不以為忤地笑笑,拈起棋子,隨意落下。

  幾步棋之後,葉潯隱隱聽得女子談話聲,循聲望向正屋。

  聶夫人笑著告訴葉潯:“是羅氏、柳之南、葉冰,舊相識了,敘敘舊。”

  葉潯瞥了聶夫人一眼,“你到底意欲何為?”

  “別人我不了解,最是了解皇上和長興侯——陸先生一度時常跟我說起他們兩個,抱怨的時候居多。”聶夫人也不故弄玄虛,直言答道,“皇上不在京城,很多事都會全權交給皇后做主。我將你的兒子劫到手裡作為把柄,皇后念著皇上、長興侯的兄弟情分,會毫不猶豫地用陸先生換取你兒子的性命。至於你,我倒是沒做打算。你這樣的人放到何處都太顯眼,要用你做文章,才是真正的冒險。”

  言辭坦率,語氣溫和,卻讓人怎麼聽都覺得說話之人過於自信。聶夫人是有意為之,想要激怒葉潯。

  葉潯卻似沒有意識到一樣,笑容清淺,“實在是沒想到,陸先生、楊閣老的黨羽之中還有女子。”

  聶夫人展顏一笑,“知道的太多是禍事,難怪你有今日。”

  葉潯深凝了聶夫人一眼,“我不是來與你爭吵的,你不需以言語挑釁,否則,方寸大亂的人只能是你。”

  聶夫人挑眉,“那於你不是天大的好處麼?”

  “愚蠢的對手最招人嫌惡。”葉潯輕描淡寫地道,“何苦讓人以識得你為恥。”

  “……”聶夫人這才明白葉潯方才為何絲毫怒氣也無。她委婉的挑釁一千句,大抵也沒葉潯方才這兩句話刺心。

  棋盤上的黑子、白子激烈地廝殺起來。

  什剎海水上的琴聲歌聲喧譁聲,穿過夜空,遙遙傳來。

  那一方的歌舞昇平,湮沒了別院內偶爾響起的打鬥聲。

  “娘親!”

  “阿潯!”

  庭旭與太夫人的呼喚聲同時傳來,葉潯起身,轉頭望去。

  “娘親!”庭旭絲毫也沒被別院內怪異的氣氛影響,小臉兒上掛著燦爛的笑容,試圖掙脫奶娘的懷抱,自己下地去找娘親。

  葉潯快步迎過去,把庭旭抱過來。

  “你怎麼也來了?”太夫人握了握葉潯的手。

  葉潯笑道:“我來接您回家啊。”

  庭旭摟住娘親的頸部,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葉潯心裡甜甜的,暖暖的。

  聶夫人起身道:“這孩子實在是招人疼愛。若非不得已,我還真不忍心讓他吃苦。”

  李海走到葉潯近前,微聲道:“大舅奶奶等會兒就來,會帶上大舅爺留下的全部人手。”

  葉潯頷首,轉頭對聶夫人道:“我要回府,恕不奉陪。”

  聶夫人笑臉相對,“走之前,你要算清楚一筆帳:你若是帶孩子離開,今日柳之南邀請的全部賓客都會因此喪命。驍騎右衛說話就會抵達,包圍這所別院。若一眾女眷死於非命,驍騎右衛指揮使會向官府作證,是你裴府中人滋事,做下了這聳人聽聞的血案。裴夫人深明大義,孰輕孰重你該清楚。”

  “旭哥兒乖,讓祖母抱著你。”葉潯溫柔地拍了拍旭哥兒的背,把他交給太夫人,轉臉再看向聶夫人的時候,語氣溫和,面容已是冷若冰霜,“深明大義這些高帽子,不必給我戴。”

  聶夫人拍一拍掌,藏匿於東西廂房的二十名死士迅速出動,到了她身後,一字排開,“不過是要借你的孩子一用,你卻偏要鬧成血案,何苦?”

  秦許、李海等人在她說話之前便形成人牆,將太夫人和庭旭保護起來。

  新柳新梅姐妹兩個則分立在葉潯身側,警惕地留意著對方人員每個細微的動作。

  “我從未想過手上染血,但你若為了一己恩怨連累我的親人,我不介意此處血流成河。”葉潯漠然凝視聶夫人,“敢不敢賭一局?在驍騎右衛抵達之前,你已踏上黃泉路。”

  她語聲未落,高處三支冷箭齊發,聶夫人身後三人應聲倒地。

  李海笑了起來,“裴府恰好有一批箭法精湛的護衛,聶夫人這些人,恰好能讓他們試練身手有無精進。”

  “這是我唯一一次機會。”聶夫人面色不變,“裴夫人若是為了孩子舍下你的舅母、表妹、二妹,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我會說到做到,她們一個都活不了。”她死死地看住葉潯,“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而你這是要逼我殺掉無辜之人?”

  葉潯平靜對上聶夫人的視線,“無辜與否我不清楚。我只清楚一件事,你若將她們殺了,我會替她們向你索命。”之後她漠然轉身,“秦許、李海,送我們回府。攔路者,殺!”

  夏末怡人的夜,隨著末一個字落地,氛圍驟然生變,殺機四起。

  聶夫人怎麼也沒想到,葉潯竟絲毫猶豫也無,全然是漠視別人生死,只在乎自家人安危的態度。她額頭冒出了細細的汗,一時間進退兩難。

  焦慮之中,她聽到整齊有序如同悶雷的馬蹄聲趨近別院四周,為此雙眼一亮,笑容重回臉上。

  而在這同時,快步向外走的葉潯,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甬路旁的兩個人,眼中迸she出驚喜的光芒。

  ☆、第122章

  葉潯看到的兩個人,一個是葉世濤府里的白管事,一個是現任的錦衣衛指揮僉事張九牧。

  誰都沒注意到,他們是何時進到此地的。

  張九牧與葉世濤同時進入錦衣衛,一直為葉世濤馬首是瞻。葉世濤升任錦衣衛指揮同知之後,提攜張九牧升任自己先前的職位。

  眼下張九牧也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人物了,依然視自己為葉世濤的一個尋常手下。

  葉世濤離京之後,張九牧隔三差五便去他的外院問問管家、管事有何棘手之事,分外謹慎地保護著江宜室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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