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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禿頭男人,這會兒似乎有些局促不安,一個勁兒地點頭。“好吧,回家去吧。你看上去是跟平時不大一樣。”

  “是啊。”

  禿頭男人匆匆離去。

  他感覺到我了,槍俠想。這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他們都怕他。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們都怕他。他們的害怕是對的。

  傑克·莫特的身子站起來,看見了自己帶來的手提箱(那是槍俠進入他意識時帶進來的),於是把桌上的紙都歸攏來塞了進去。

  他感到一陣衝動,想要悄悄回望一下那道門,但隨即克制了這種衝動。除非他對一切冒險都做好了準備,否則在回到那兒之前,他不能再回頭去看。

  這當兒,時間已非常緊迫,還有一些未了的事兒得去完成。

  第二章 甜餌

  1

  黛塔躲在石崖的濃陰里,那是兩塊豁裂又斜靠在一起的巨石,這模樣像是某些老年人到石頭跟前去傾訴自己古怪的秘密。她看見埃蒂沿著碎石遍布的山坡上上下下地搜尋著,用嘶啞的嗓音叫喊著。他臉頰上的青茬子終於長成了鬍鬚,乍一看去你也許會把他認作一個中年人,只是有那麼三四次,他走近她時(有時近得她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腳踝),靠得很近時,你才能看出他還是個孩子,像一條挨踹的狗似的無精打采。

  奧黛塔會感到內疚,而黛塔卻心如止水,隨時準備對付這天然獵物。

  當她最初爬到這兒時,她覺出手掌下邊吱啦吱啦的,像是秋天落葉在樹冠漸稀的枝條上發出的動靜。她眼睛調節過來後看見那原來不是樹葉,而是一些小動物的骨骸,是某種獵物,如果那泛黃的古老骨骸顏色不假,那應該是年代久遠的事了,這裡曾是一個獸穴,那種黃鼠狼或是白鼬之類的東西,可能是在晚上一路嗅著氣味鑽進這片林子裡低矮的灌木叢,這兒的誘獵者——憑著自己的鼻子跟過來逮住了獵物。然後它就被殺死、吃掉,然後那獵者又把吃剩的部分拖回這兒貯藏,等夜幕降臨再度出獵。

  現在有一個更大的獵物在這兒,黛塔最初的念頭是仿照前邊那個原住民的伎倆:耐心等到埃蒂睡著,他肯定要睡覺,趁那工夫就做了他,把他的屍體拖到這兒來。這樣兩把左輪槍都在她的手上了。她可以潛到門那邊躲著,等著大壞蛋回來。她最初想像對付埃蒂那樣三下五除二地把大壞蛋的軀體幹掉,但一想這樣不好,為什麼呢?如果大壞蛋沒有軀體可以回來,黛塔要逃離這兒回到自己的世界就沒門兒了。

  她有可能讓大壞蛋把自己帶回去嗎?

  也許不行。

  可沒準能行。

  如果他知道埃蒂還活著,也許就行。

  於是這就有了一個更好的點子。

  2

  她的狡黠的本性根深蒂固。如果誰敢當面暗示她這一點,她也許會朝人家粗聲大笑;然而她內心的不安全感也同樣根深蒂固——出於後者,她把前者歸咎於她碰到的任何與自己智力相當的對手。這就是她對槍俠的感覺。她聽到一聲槍響,便朝槍響的地方望去,只見一股硝煙從他剩下的那支槍口裡冒出來,從那門裡過去之前,他重新上了子彈並把槍丟給埃蒂。

  她知道這對埃蒂是一種什麼暗示:所有的子彈都安然無恙,沒有受潮;這把槍可以護身。她也知道這對她是一種什麼暗示(當然這大壞蛋知道她在窺望;雖說他倆開始聊天時她其實就睡著了,沒準就是那聲槍響驚醒她了):離他遠點,他可是帶著真傢伙的。

  但魔鬼很可能琢磨得更細。

  如果這場小小的作秀是專門沖她而來,那麼大壞蛋意識里是否並沒有她和埃蒂都可能看不明白的別的意圖?也許大壞蛋並不這麼想——如果她看見這發子彈可以射擊,那麼,她從埃蒂手裡拿來的那些子彈也一樣能用。

  估計他猜到埃蒂可能會睡過去,可難道他就不明白她可能會候準時機偷了那把槍,然後悄悄挪回山上躲起來?是的,大壞蛋可能已經預見到所有的事情了。他是一個聰明的白鬼子。能足夠聰明地預見黛塔逮住這小白娃子的最佳時機。

  所以,大壞蛋很可能是有意給槍里上了壞子彈。他曾騙過她一次;幹嘛不來第二次?這回她仔細檢查過槍膛,裡邊真是上了子彈而不是空彈匣,是的,看上去都是真子彈,但事實上也許不是。他甚至不會冒險擱進一顆可能會是乾燥的子彈,難道不是嗎?他本來就把所有的子彈都安排好了。畢竟,槍就是大壞蛋的事業。為什麼他要來這一手?為什麼,為了誘使她暴露自己,顯然就是這回事!這一來,埃蒂就會拿那把真能管用的槍來制住她了,同樣的錯誤他不至於再犯一次,不管是不是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事實上,愈是疲倦的時刻他倒可能愈加留意不能犯第二次錯。

  不錯的試探啊,白鬼子,黛塔在她陰森森的獸穴里想道。這個黑漆漆的洞窟,雖說逼仄卻還舒服,地面上鋪著鬆軟的地毯,那是小動物們腐化的屍骸。不錯的試探啊,但我不吃這一套。

  她不必向埃蒂射擊,她只消等候。

  3

  她惟一擔心的是槍俠可能會趕在埃蒂睡著之前回來,好在他這會兒還在外頭。門底下那個死氣沉沉的身子還是紋絲不動地躺在那兒。也許他在找他需要的藥時有麻煩了——她都能想到,那準是招惹上別的什麼麻煩了。像他這種人要找事兒還不是跟火燒火燎的母狗招惹一群發情的公狗一樣容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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