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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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 歸途 文 /

  「這個地方」

  櫟陽如故是真的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眼熟,仿佛她什麼時候真的來過這裡似的。

  南宮彥青沒有打算走。

  但櫟陽如故牽了他的手就跑,他的反應就慢了半拍。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二人已經距離那座宅子有了好一段路程了。

  出來了之後,櫟陽如故才知道這宅子建在一座高山腳下,周圍只有一個小村莊,裡面零零散散地住著幾乎人家,皆是貧苦人家,這宅子就愈發顯得格格不入。

  不止是這一座大宅子顯得格格不入,好端端的宅子,卻從來不見又什麼人煙,這才是最格格不入的。

  倘若換了一個人來,在外面守了一天都見不到絲毫煙火氣,再加上緊閉的大門和落了灰的門鎖,恐怕也會被裴玦騙過去了。

  四人尋了一間飯館,開了一個包間,櫟陽如故端起桌上的茶壺牛飲了兩杯,才開了口「裴玦實在是太詭異了,咱們還是不要貿然衝上去了,他可厲害得很。主要是,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他逮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櫟陽如故旋即又說了裴玦的陣法,以及淳安幫著化解了陣法的事,是解釋她為什麼出來了之後帶著人就跑。

  說來,對於櫟陽如故忽然出現打開了大門出現在自己眼前,南宮彥青確實是有疑問的,但彼時見到櫟陽如故的人,心中喜悅已經壓過了一切,自然是什麼都忘了。

  直到眼下,才算平復了一些。

  如今聽櫟陽如故說起,不由得道「裴玦是那個白衣人當真那樣厲害」

  「是啊,裴縛那人不是就很詭異嗎,所以我一直懷疑裴玦就是裴縛,可是不一樣,太不一樣了。」櫟陽如故又飲了一杯茶,「無論是武功還是其他段位,他都比裴縛厲害太多了。」

  比如裴縛也會搞些奇怪的陣法,但大多是一些對己方增益的或者對敵方減益的,再有就是用來嚇唬人的,他們之前都見識過一回了。

  真正shā-re:n於無形的陣法,流傳下來本就不易,到了本朝,基本上已經失傳了,所以光是裴縛那幾招,已經是很厲害了。

  但是裴玦卻不同,他能夠布置出真正的大陣,只不過他或許覺得對方自己並沒有這種必要,所以並沒有設罷了。

  櫟陽如故本來也不知道這些,她對於陣法的了解浮於表面,只知道那是很厲害的一種手段罷了,但是有淳安在,他雖然年紀小,本事也不見得比

  比裴玦厲害,但他見過的世面廣,通過一個普通的陣法,就看得出布陣人的功力。

  而且不像裴縛那樣,裴玦的內力也十分深厚,櫟陽如故完全看不出深淺。到底是和天賦、勤奮二者相關的東西,櫟陽如故已經見過很多她這個年齡階段的天才,不說別人,眼前的兩個就是。

  但是裴玦不同,像他那樣的程度,恐怕要與櫟陽興閆那一輩的人齊平了。

  可是櫟陽如故看他容貌,卻不過十六歲的模樣。而據他自己所說,卻又是裴縛的哥哥。

  這話櫟陽如故也不知道該不該信,剛好如今和南宮彥青碰了面,便打算問上一問,看看他是個什麼看法。

  然而她還沒有開口,只是將裴玦的厲害之處說完,南宮彥青便面露困惑「這般厲害的一個人物,又是何方神聖」

  「等等,你不知道裴玦是誰嗎」櫟陽如故奇怪道,「就是裴縛的哥哥啊。」

  頓了頓,她想起裴玦那一幅少年容貌,又補了一句「不過我覺得弟弟也是有可能的,他看起來年紀輕。」

  「太子沒有兄長。」這一回開口的,是一直只聽不說的鳴玉,「太子是老頭的皇長子,要不然就他的品性,當初也混不到這個位置。所以他沒有哥哥。」

  「即便是我,也是第一次聽說裴玦這個名字。」鳴玉溫聲道,「老頭膝下子嗣眾多,太子的弟弟倒是不少,但沒有一個是叫裴玦的。」

  「難不成連這他都要騙我」櫟陽如故小聲嘀咕道。

  想著裴玦說這些話的時候,也不像是在騙人啊。

  鳴玉卻搖了搖頭「那也未必。活著的沒有,死了的卻有一個。」

  櫟陽如故大驚,就連南宮彥青也變了臉色「你是說」

  皇室秘辛。

  原本沒什麼好說的,不過眼前的人在他心中有不一樣的分量,鳴玉並未猶豫,便打算將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幾人。

  「十多年前,宮裡起過一場火,位置是在冷宮。」鳴玉道,「我年幼之時貪玩,什麼地方都敢去,恰巧那一日,就在那附近。煙大火小,火苗還沒有半人高,漆黑的煙卻足足燃了好幾個時辰。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因為著火,平日裡最冷清的地方,那一日卻圍得人山人海的。這地方我是去不得的,我被那些人堵在了那裡,不敢出去。」

  心驚膽戰地藏匿著,這並不是一段很好的經歷,但其實也不算難熬。若非

  是接著見到的那些,他也不能記得那樣清楚。

  明明不大的火,卻花了那樣久的時間才撲滅,從屋子裡抬出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具屍體。

  屍體不是被燒死的,應該是被煙嗆死的,因為即便是眼下,鳴玉依然記得那兩具屍體的容貌,可謂是兩個極端。

  女屍年約三十出頭,整張臉上布滿了疤痕,眼角是翻起的,嘴角像是被生生撕開的看著十分可怖。但那女子的身段較好,想來落到這幅境地之前,也許是皇帝老兒哪個得寵的妃子。

  至於那男屍,卻生得極美。但記住那容貌的原因,卻是因為那張與自己三分酷似的臉龐。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負責收屍的那兩個太監約莫沒有想到還會有人躲在這冷宮裡,說話的時候並未控制他們的音量「你快點,天黑之前還要趕回來呢,那可是荒山,要是拖到夜裡,天知道咱們還有沒有命回來。」

  那兩具屍體用草蓆一裹,幾個太監扛起就走。

  冷宮本來就是在皇宮內最偏僻的角落,自然也不會遇見什麼人。鳴玉等著人都走遠了,才快速離開了那裡。

  腦中想的卻反反覆覆都是太監口中蹦出的那個名字裴珏。

  美玉成雙,名字倒是個好名字,可出身再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到死,都只能躲在這陰暗的地方,永遠見不到外面的世界。

  臨了,還要落得被虎狼吞食的下場。

  珏音同玦,櫟陽如故並不知是差了一個字,震驚道「你是說,裴縛上面的確還有一個哥哥,只是真正的皇長子並不為人知,要不是你剛好撞見了,這個秘密可能再無第二人知曉」

  就連那幾個搬運屍體的太監,當日都沒能回來。

  櫟陽如故陷入了沉思。

  人死是不能復生的,會不會彼時裴玦並沒有斷氣

  她忽然想到什麼,問道「能不能問一下,你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他大約是什麼年齡」

  鳴玉回憶了一瞬,不太確定道「十五六歲也可能是十七歲。瞧那人的身量,應當差不離。」

  聞言,櫟陽如故如遭雷擊。

  她見到的那個裴玦看起來就是十六七歲的樣子啊

  這是分分鐘上演鬼片的節奏

  想著和一個「鬼」共處了那麼久,櫟陽如故忽然覺得脊背發涼。

  這事也太離奇了吧

  但倘若此裴玦真的是彼裴玦,那他身上

  上依然有很多說不過去的地方。

  哪怕說他就是裴縛,那也說不過去。

  誠然,裴玦和裴縛有相通的地方,裴玦善陣法,裴縛在這方面剛好也有涉獵。但按照鳴玉的說法,裴縛才是被「奪舍」的那一個,忽然就性情大變。

  除非

  「裴玦這個人,你們確定都沒有聽說過他的名號嗎」櫟陽如故道。

  問之,皆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櫟陽如故覺得自己猜得離真相不遠了,但她沒有說出來,因為這荒唐的想法,眼下令幾人多半也已經想到了。

  一個能奪舍,乃至能「起死回生」的敵人。

  事情忽然就變得有些不好辦了。

  就算是把他殺了,誰知道他明天會不會出現在另一個人身上,更甚至是一個他們從來沒有防備的人還不如明明白白地知道敵人是誰,眼下在哪裡來得痛快。

  幾人還未商量出個對策,卻見坐在對面的櫟陽如故面色一變。

  「怎麼了」

  櫟陽如故搖了搖頭,並無喜意地笑了笑,放在八仙桌下的手不自禁地握住了桌角。

  心口傳來若有若無的痛意,緊接著腦海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小如故離開這麼久,什麼時候回來」

  那聲音分明是裴玦的。

  什麼叫做陰魂不散

  這就是啊

  櫟陽如故不敢去想,裴玦除了這千里傳音的本事,是否還有別的什麼。倘若他還能察覺到自己的位置,那她豈不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

  瞥了近在咫尺的南宮彥青一眼,櫟陽如故復又嘆了口氣。總覺得眼下自己的存在,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與定時炸彈不同的事,心驚膽戰的除了炸彈周圍的人,還有她自己。

  要是與裴玦拼上一拼,又有幾分勝算呢

  因她面色不好,眾人又問了兩句,卻見櫟陽如故愈發神色恍惚了。

  「阿言,有什麼事便說出來,縱是旁人與你一道著急,也好過你一人不聲不響。」南宮彥青勸道。

  櫟陽如故本就藏不住事,原本就糾結了好一會兒,此刻聽到南宮彥青的話,再不猶豫,道「我方才好像聽到了裴玦的聲音。」

  眾人不由得四下張望。

  他們臨時找了一件飯館談話,只以為無人識得自己,開一間包間已是多餘,卻從來沒有想過那裴玦也有可能出現在這附近。

  可尋了一番,也沒有察覺到周圍有半個人影。

  南宮彥青不會懷疑是櫟陽如故聽錯了,他知道櫟陽如故的性子,倘若不是她基本確定了這個事實,她是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徒惹得大家擔憂的。

  也就是說,儘管櫟陽如故不在裴玦身邊,他依然能夠妨礙到他們,哪怕是通過語言。

  也不知裴玦說了什麼,讓櫟陽如故露出這般心煩意亂的模樣來。

  櫟陽如故還想開口,驟然間覺得心口又抽痛了一下,渾身忽然竄上一股疲憊感,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越是想開口,那痛感就越是明顯,櫟陽如故不由得開始懷疑,就算這裴玦能夠傳音入耳,他又如何在遠離現場的情況下洞悉她的一舉一動,並對她做出警示

  心臟驟疼,當就是裴玦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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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思忖著,裴玦的聲音再度傳來「小如故不想回來也無妨,只是」

  櫟陽如故能夠猜到裴玦說這話時候的表情,畢竟她和他也已經打過多次交道。裴玦此刻,定然是微微笑著的,他的笑容不會讓人覺得不懷好意,也不會讓人覺得是被威脅,但他想要表達的,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他越是從容,便越像是一切盡在他掌控之中,哪怕只是最平常的一句話,都叫人心緒不寧。

  更遑論,眼下他這不明不白的話,其中蘊藏的威脅意味已然滿得快要溢出來了。

  只是什麼

  裴玦沒有說,仿佛他覺得無論他說還是不說,櫟陽如故總能夠明白的。而且,她會明白得很快。

  本以為逃出了虎狼窩,可眼下裴玦卻依然能夠掌握她的行動,而他那般悠閒的模樣,仿佛只是在玩一局貓鼠遊戲而已。

  櫟陽如故倒是沒有再說裴玦的事情,只是望向淳安「不在場卻能洞悉一切的本事,你有沒有聽說過」

  淳安搖了搖頭。

  因為說話不利索的原因,他天色就不愛在旁人面前說話。之前能在櫟陽如故面前說了那麼多,足夠叫人大吃一驚,眼下雖然另二位瞧著是櫟陽如故的朋友,他卻還是有一種彆扭的感覺。

  不過櫟陽如故的問題,他當真不清楚,便只搖了搖頭。

  這種窺探他人的手段,即便是有,師父也不會讓他涉獵的。

  櫟陽如故原本也沒抱多大的指望,聞言也不算太難過。只是愈發煩躁,裴玦的本事似乎比她方才說的還要厲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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