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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蓮垂著腦袋,深深下拜,“孩兒不孝。”

  淑靜太妃緊了手中佛珠。

  佛堂內沉寂片刻,湛蓮輕問:“母妃是何時認出孩兒的?”

  “……你是我的女兒,我雖愚笨眼拙,你平日裡的習性,我仍看得出來,況且那平南王妃是個什麼性子,她突地與你成了金蘭,竟然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我再看不出異樣,也是白長了一雙眼了。”

  “那母妃為何……不與孩兒挑明?”

  淑靜太妃唇角緊抿,“這等離奇之事,我豈能貿然相問?況且我從不想,女兒死而復生,竟不來認我這親娘。”

  湛蓮羞愧不已,再次低頭喏喏。

  “罷了,先前的事兒我也不與你計較,你能再叫我一聲母妃,我心裡頭,著實也再歡喜不過。”淑靜太妃緩緩起身,將湛蓮也一同拉了起來。她撫著她的臉龐,細細打量著她。

  湛蓮凝視母妃蒼白無比的臉龐,慚愧更甚。

  淑靜太妃將她拉至一旁團蒲上坐下,“你若還認我這個母妃,就去與天家斬斷這邪念,往後母妃再為你尋一戶好人家,咱們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可好?”

  湛蓮真想點頭,可她又怎能拋棄自己那傻哥哥?

  “母妃,三哥哥與我……經歷許多,早已不分彼此,我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我,您是看著我們長大的,我們之間的情意,您一直看在眼裡,不是麼?如今我經歷世間離奇之事死而復生,成為了全雅憐,已與三哥哥再無兄妹身份,您何不成全我們?”

  “荒唐!你即便脫胎換骨,仍舊是大梁六公主湛蓮,是當今天子的小妹妹,佛祖在看,老祖宗也在看,你敢如此違逆人倫,是想下十八層地獄麼!”

  “只要能與三哥哥在一起,我情願下十八層地獄!母妃,您便網開一面,成全……”

  “啪!”

  淑靜太妃重重的一巴掌,甩在了女兒臉上。

  她雙目瞪圓,憤而起身,居高臨下地指著湛蓮喝道:“你要是想叫我死,便厚顏無恥地成婚去!”

  “母妃,孩兒不敢。”湛蓮捂著熱辣辣的臉站起來,痛也不敢流淚。

  “你不敢,我看你沒什麼不敢!你只管記住,若你一意孤行,你們二人成婚之日就是我的祭日,只是你也莫要到墳前來拜祭我,我絕沒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女兒!”

  “母妃,您莫惱怒,孩兒知錯了,您若是不點頭,孩兒絕不敢與三哥哥大婚。”湛蓮害怕母妃再次自尋短見,急急叫道。

  淑靜太妃胸膛起伏,聽了這話才稍稍斂了怒氣,她猶帶不信看她,“你願意聽我的話了?”

  “孩兒這就去與三哥哥商議!”

  太妃道:“你莫要哄我,回頭又叫天家來壓制我。”

  “孩兒怎敢?”湛蓮心中叫苦,她原心存愧疚,又見妃這般絕決,半句也不聽她的,真真不知當如何是好。惟有先安撫其心緒,再做打算。

  ***

  湛煊見了如今形容憔悴的前皇后全氏,心中並無絲毫波瀾,只如同審犯人一般審問她與太妃之間干係,全氏原抱了一絲幻想,以為皇帝終於念了舊情召她覲見,誰知竟不過拉她來審問。她垂著頭不知想些什麼,只用最簡短的話語答了。

  明德帝聽全氏回答得合情合理,無一絲令人費解,揮退之後仍舊皺眉。

  順安見狀,小心問道:“陛下,您還覺著哪兒不妥麼?”

  “朕也說不上來,總覺著有些蹊蹺……去,找些全氏以前的近侍過來。”

  “陛下,全氏曾經的奴婢太監們被殺的殺,趕的趕,其餘的不過掃地灑水的,恐怕不知道什麼。”

  “她以前的貼身丫頭都不在了?”

  順安小眼轉了兩轉,忽而記起一個人來,“對了,全氏的貼身大宮女雁兒原是被蓮花殿下下令打罰,還留了一口氣關在牢中,全氏東窗事發,竟是把她給忘了,她這會兒大抵被移至宮外大牢里去了。”

  “去,把她給找來。”

  順安領命而去。

  明德帝又尋思片刻,這才靜下心來批閱摺子。不出一柱香,湛蓮派了人來,說是記起公主府還有雜事,便徑直回府去了。湛煊一聽,便知恐怕是受了委屈,想去尋她,聽聞她的馬車此時恐怕已出了宮外,又有臣子帶急奏而來,惟有作罷,打算夜裡出宮去安撫嬌人。

  天色漸變,湛煊闔了奏摺,扭了扭僵直的脖子,伸了伸腰,正要問順安為何人還未帶到,卻聽來稟說陳墨姑娘求見。

  第138章

  明德帝等陳墨這一面已等了幾天了。

  他早在與蓮花兒共訴衷腸的翌日,就叫來陳墨暗示於她。自己是一國之君, 自是不能當面出爾反爾, 毀了諾言,然而陳家對他有恩, 他也不願暗地裡來, 惟有叫陳墨自個兒打退堂鼓, 這事兒才算完。只是也不知陳家姑娘在這些事兒上木訥,還是裝傻充愣,遲遲不來找他離宮。這會兒怕是想通了。

  湛煊心道解決了一樁心事, 然而事與願違,陳墨來找他卻並不為解除入宮為妃之事。

  “家父來信說要帶弟子出山, 送墨嫁入皇宮,故而詢問吉日幾何?”

  湛煊挑眉而視, 陳墨垂眸淡淡。

  殿內古怪沉默良久, 明德帝笑道:“朕自有定論,不必心急。”

  他並不與她閒話,擺手讓其退下。

  陳墨出了乾坤宮, 臉上看不出喜怒。小丫頭迎上前來, 焦急問自家小姐究竟如何做了什麼決定,陳墨將話再與小丫頭說了一遍, 小丫頭急得齜牙咧嘴, “小姐,小姐,強扭的瓜不甜, 人心可不比您讀的書,天家給了您退路您不走,您這樣兒嫁進宮來,也不得天家歡心啊!”

  陳墨緊抿了唇,半晌道:“人久見人心。”

  順安將人送走,回了內殿垂手抬眼,“陛下……”

  湛煊頭也不抬,不耐煩地叫順安想法子解決此事。

  順安正擰眉尋思著,小太監將雁兒帶到了。

  明德帝宣其入內。

  雁兒在牢中受盡折磨,早已不成人樣,手筋也斷了腿也廢了,她癱跪在地,一個勁地狼狽磕頭求皇帝放她一條生路。

  順安讓宮婢全都退下,自己守在門口,凝神聽著主子審問知曉前皇后許多秘密的貼身宮女。誰知聽著聽著,他的小眼越瞪越大,聽到最後,竟如天塌了一般,經歷大風大浪的內廷大總管竟雙腿一軟癱在了門後。

  兩個大漢才抬得起來的紫檀雕龍桌被鼓眼暴睛的皇帝一舉掀翻。

  外殿大吃一驚的宮仆還未來得分辨是何聲響,就見一道明黃身影夾帶雷霆之勢沖了出去。

  “陛下、陛下!”大公公順安趴在門檻上,歇斯底里地叫喊。

  淑靜太妃在佛堂打坐念經,耳聞外頭吵鬧,她蹙眉睜眼,正要開口喚人,忽而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剎那衝上前來,如鐵鉗般的大掌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

  太妃嚇得半死,下意識地抓著那隻鐵臂不停亂雙捶,好不容易看清了來人,更是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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