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陽城,戲子無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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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男子叫寧俢。

  鳳頭簪被他買了去,我提議再加點錢轉賣與我,他卻不肯。

  「聽聞你要到陽城做事,如果你也帶在下過去,這簪子,我轉送給你,分文不收。」

  按住心中的驚訝,「你怎知我要去陽城?」這事只有師父知道,他又是如何得知,莫非他是……鬼怪?

  眼前人一襲衣飄飄,越看越不像人。

  得到這個認知,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略有些戒備地看著他。

  他眼眸沉寂如一口千年枯井,見了我這般神色,我看見他的額角處微微跳動,像是隱忍著什麼。

  「鳳頭簪你還要不要?」

  我點頭如蒜,「好吧我答應帶你去陽城,」先把簪子拿到手再說,隨後又有點懷疑地看他,「你真的……分文不收,為什麼?」

  寧俢斂下眼帘,聲音低沉:「鳳頭簪,本該是屬於你的。」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我只覺得腦仁隱隱作痛,下意識地排斥著他。

  奪了鳳頭簪後,我跳開幾步,朝他大聲說道:「明日卯時,城門口見,你若遲到了,我可不會等你。」

  也不管他應不應答。我扔了話就走。

  翌日,我起了個大早,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啟程。

  陽城公主疑惑地看著我:「靈玉姑娘不是還要等人,卯時再上路麼?」

  我橫了她一眼,示意她看屋外昏暗的天色,說:「卯時天光破曉,你的身體見不得光。如今寅時走最好。」

  陽城公主了悟,「原來姑娘也不想帶那位公子一起。」

  那是自然的,那人可是個登徒子,而且還是個半人半妖的傢伙,帶在身邊怕是麻煩不斷。

  馬車已然備好,車夫路伯是紫宸山的人,以往執行任務時,都是他駕車載我前往目的地,彼此也算熟稔,我拉著陽城公主的鬼魂上了車,告訴路伯地址,便開始出發。

  行了一小段路程,路伯突然停了車,我從車窗探出頭。正要詢問,就看到一身衣飄飄的寧俢立在路中央。

  我扶額,暗道一聲陰魂不散。

  他搶在我開口之前說話:「你跟在下約定卯時出行,而你寅時便上路,能否告訴在下是什麼意思?」

  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想甩掉你的意思……我在心裡吐槽,面上卻揚起笑:「咳,寧公子莫怪,可能是我昨日記錯時間了。你要不現在便上車吧。」

  寧俢也不客氣,撩袍便上了車。

  入了車廂時。他瞟了眼我身側的陽城公主,然後淡定地在我對面坐下。

  我愣了愣,指著陽城,對他問道:「你能看見她?」

  寧俢淡淡地頷首。

  我驚訝,陽城公主是一縷見不得光的鬼魂,尋常人是看不見的,就連路伯,方才在我上車時,他看到的只是我一人。

  我附到陽城公主耳邊,問道:「你能感覺到他是什麼東西嗎?」

  陽城公主有些惶恐地搖頭,「他必不是妖不是魔……他的氣場很強。」

  「不是妖不是魔,那會是什麼?」我納悶。

  「我修為低等,看不出他的真身。」

  他莫不是神仙吧……?

  這個念頭剛從腦中浮現,便被我否定。自幼在紫宸山長大,那些個妖魔鬼怪雖是見過不少,但還是未見過真真正正的神仙,土地公這等小仙倒是見過一兩回,我私心裡覺得,神仙一定不是寧俢這樣的,他應是一襲白衣飄飄,不染纖塵,而不是眼前人這般沉沉的。

  紫宸山的馬車不是普通的馬車,尋常人三天的路程,而我們只需要一天就能到達。

  越發接近陽城,陽城公主便越發激動,她抓著我的衣襟,說:「靈玉姑娘,還有多久才到?我已經聞到阿傾的氣味了,我知道他一定在這!」

  一旁的寧俢盯著陽城公主抓著我衣襟的手,冷淡地開口:「請你注意儀態。」

  陽城公主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凍得縮了手,低下頭說道:「是我失態了……」

  我瞪了他一眼,轉而安慰陽城公主,「我們已經進入陽城了,你先帶我到他的墓地吧。」

  豈知,話音剛落,陽城公主便哭出聲:「他的屍體沒有葬在墓地,他被父皇斬了首之後,便扔到亂葬崗去了……現在他死了十幾天了,我也不知他的屍身還能不能找到,即便是找到了,估計也就成了一堆白骨了。」說著,她突然朝我下跪,「靈玉姑娘,如果阿傾成了一堆白骨,你還有辦法為他改命嗎?我真的好想讓他活著……」

  我將她從地上扶起,「你先帶我去亂葬崗吧,先找到了屍身再說。」

  事實如陽城公主所說,她的駙馬被找到時,全身已經腐爛,散發著惡臭。他的軀體被蟲蟻蝕空,胸口開了一個窟窿,一條蛇從裡頭鑽了出來。

  陽城公主一點都不害怕,撲過去抱住他的屍身,可她卻忘了自己是個幽魂,是以,便抱了個空。

  我看著她淚如雨下,心中莫名泛起了些許痛楚,竟有種同感身受,回頭望了望寧俢。卻見他眸光沉寂,正看著我,不知在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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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今天下,四分五裂,皇帝昏庸,奸臣當道,國不成國。是以,各方諸侯將皇帝逼下位之後,便開始瓜分這天下五城。

  而陽城是五城中,領土最廣闊,海港最多,金銀礦最盛的一座城池。

  五位諸侯中,趙王是最強勢的那一個,不由分說的奪了陽城,坐地封王。

  趙王妻妾眾多,卻生不出一男半女。有人說,他殺孽太過深重,為天煞孤星,註定後繼無人,死後也無人給他送終。也有人說,他身體有毛病,就是睡了再多的女人,也生不出孩子來。

  趙王是個暴虐的脾性,當場就把那些誹謗他的人給殺了。如此殺雞儆猴的手段,便讓外邊那些人懼怕他,再也無人敢說他的事。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體沒有毛病似的,他一口氣納了十房美妾,此後夜夜春宵。

  努力總會得到回報的,終於在一個半月後,傳出其中一個美妾懷了身孕。

  趙王欣喜若狂。立刻命人大辦筵席,將那名懷孕的妾室扶了正室。

  那妾室名叫嬌娘,人如其名,是個嬌嬌的美娘子。在她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她心中又驚又喜,可聽聞趙王要立她為正室夫人時,她沒有半點歡喜,終日鬱鬱寡歡。

  婚後九月,嬌娘終於誕下一個嬰孩。

  趙王聽聞喜訊,頓時從軍營急奔回家。甫一進門,就被管家告知,嬌娘生的是個女孩兒,並非可傳承家業的男孩。

  趙王還是很高興,正準備去看看他的第一個女兒,管家在身後吞吞吐吐地說:「王,夫人難產而死……」

  「那就厚葬了吧!」他擺擺手,隨意說道。

  來到內室,趙王從穩婆手中抱過那小小一團的人兒。他探頭一看,就見到一副陌生的眉眼。他頓時沉聲問道:「這孩子看著怎麼不像我?」

  穩婆臉上滴著冷汗,顫抖著說:「王,嬰孩將將出生,五官還未長開呢,是以此時看不出來她像父還是肖母。」

  趙王也不多想,便又高興地給女兒取了個名字,叫陽城。

  這個名字,分明是個地名,眾人見了,著實有點怪異。

  直到小陽城三歲。會走路,會叫父王的時候,趙王聯合齊王,攻打到洛城去。

  洛城是國家的首都,既是攻陷,便成為整個泱泱大國的皇帝。

  趙王稱帝後,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封了他的寶貝閨女為公主,人稱陽城公主。

  這時候,過往那些覺得趙王給女兒取的地名有點怪異的人。紛紛醒悟過來,原來那時的趙王就在計劃著稱帝一事,待成事之後,便將陽城劃給女兒,做她的獨屬封地。

  小陽城在父皇的滔天寵溺下,漸漸長成一個飛揚跋扈,霸道刁蠻的姑娘。

  同時,她也是全國最美的姑娘。

  父皇那些年輕的門客和臣下見到她時,總會恍神,有個別膽大的,竟趁著四下無人,偷偷香了她一口。

  陽城又氣又急,彼時她才十五歲,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按理說,男女之事她應是懂得些的,但由於她被她父皇保護得太好,是以不了解這檔子事,當即就跑到御書房,告訴他有個臣子偷親她的事。

  那臣子敢偷親她,無非就是欺負她單純不諳世事。誰知這個智商不太好,但是膽子卻挺大的公主會告訴了皇帝。

  趙王……不,應該稱趙帝。他聽聞女兒的控訴,只覺得滿腔激憤湧上心頭,立即就下令,將那名臣子斬殺,並誅九族。

  趙帝回過頭來,看著女兒葡萄一樣純淨清澈的眼眸,櫻花粉色的唇,精緻得像個瓷娃娃。他看著。不知為何,心裡滋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

  情場上,他是身經百戰的老手,自然明白這種情愫關乎男女之情。可他覺得十分的禽獸,竟然會對自己的女兒生了這樣齷蹉的心思。他鄙視自己,忙離得她遠遠的。

  於是,他命宦官,去給他張羅選秀。當宦官問他:「皇上喜愛哪個年齡階段的美人?」

  「十五六歲的罷。」幾乎是毫不猶豫地,他脫口而出。

  宦官瞧著他的目光有些發亮,像是窺探到什麼秘密一般。

  三日後,後宮新進了三十名年紀嬌幼的美少女,而那名張羅選秀的宦官卻意外身亡。

  陽城瞧著這批後宮娘娘,看著她們竟然跟自己一般年紀,不禁有些驚奇。

  那些女孩兒嬌滴滴羞怯怯地告訴她:「妾身們進了宮,便是皇上的人了。」

  「可你們還這么小……」

  「公主有所不知,這樣的年紀便是該嫁了人的。」

  聽到『嫁人』二字,陽城眼睛一亮,扶著裙擺就巴巴地跑到驕陽宮去。

  驕陽宮便是她父皇的寢宮。

  侍衛來不及通報,她就莽撞地衝進去,一邊跑著一邊說道:「父皇父皇,城兒也要嫁——」最後一個話音在看到暖色紗帳里起伏不定的身影,聽到難耐的呻吟聲時,驀然收了聲。

  一嬤嬤急急忙忙地進來,惶恐地說道:「皇上恕罪,老奴現在就帶公主退下!」說著,就要來拉陽城。

  恰巧這時,醇厚沙啞的嗓音從帳里傳出:「你退下吧,朕有話跟公主說說。」

  隨後,色的床帳被撩起,走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待宮殿裡沒了人。陽城侷促地站在原地,心中平添些許不安。

  趙帝年過不惑,面容卻保養得挺好,乍一看去,就像三十出頭的男人。

  他光子上身,對陽城說道:「你方才說要如何?」

  陽城心裡沒有那麼多的彎彎腸道,小嘴一張,就說:「父皇,城兒想嫁人了。」

  看清她臉上的興奮和嚮往,趙帝心中騰起一把火。嗓音下沉,道:「過來。」

  陽城自幼就被寵壞了的,趙帝也從來沒甩過她臉色。此時見他神色陰沉,便有些怕。

  見她不聽使喚,趙帝的臉色愈發難看,「你過來,說說你為何要嫁人!」

  「城兒……城兒就是想……啊!」她話說到一半,趙帝一個不耐煩,強壯的鐵臂一拽,將她拉了過來,跌坐在他的懷裡。

  瞧著父皇眼裡翻滾的熱烈。陽城心裡升起一股巨大的惶恐,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身子一扭,生生將趙帝給撞開了。

  然後也不顧身後什麼反應,跌跌撞撞地往宮門跑去。

  陽城駕著小紅馬出了宮。

  望著熙熙攘攘的大街,陽城忽然覺得前途迷茫。她第一次生出一種想要離開皇宮,脫離父皇的掌控的地方。可是離開皇宮,她還能去哪?

  後來,她去了一家酒樓。和以往一樣,點了許多名貴的菜,要了一小壇女兒紅,吃完了菜就吃酒。吃完了酒,就看戲。

  陽城是這酒樓里的常客,小二和掌柜都認得她,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咱們酒樓昨兒請了一個名角兒,他彈唱得特別好,想必您會喜歡。小姐不妨上三樓看看。」

  當看到戲台上,甩著水袖,吊著一口韻味綿長的嗓兒,面貌俊如清風明月的男子時。陽城想,她終於遇見了她此生想要共度白頭的人了。

  男子一曲畢,台下扔荷包,砸錠銀的看客非常多。男子身形修長,優雅地拾起台面的賞錢,待拾夠了,他大大方方地給看客們彎腰致謝。

  在他即將下台的時候,陽城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等等!」

  那人鳳眼狹長,悠悠地看了過來,聲音褪去了唱戲時的細膩婉轉。輕佻卻也悅耳,「姑娘有事?」

  這聲『有事』,不知怎的,聽得她面頰發熱。

  陽城向來是個耿直的性子,口無遮攔地說:「我要你跟我回府唱戲,多少銀票我都可以給你!」

  話落,周邊的看客嗤笑出聲,鄙夷地看著她:「姑娘怕不是要人家唱戲,而是暖被窩吧?」說完,滿堂鬨笑。

  陽城也不管別人怎麼看待她。她就立在男子面前,認真執著地問:「你肯不肯跟我回去?」

  男子玩味地瞧著她,半晌才說:「姑娘不妨給個要在下過府的理由?你若能說服在下,於傾就跟你回去。」

  原來他叫於傾,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陽城略略紅了臉,說:「我就喜歡你,哪有什麼理由!」

  於傾被她直白的話語逗得笑出聲。

  「你到底肯不肯?」再不同意,她就要搬出權勢壓人了!

  「咳!」於傾定定地瞧了她半晌,便說:「好。」

  眼中驟然綻放奪目的光芒,陽城激動地抱住了他。

  ……

  陽城公主重金買下酒樓戲子,並當眾摟摟抱抱的消息傳到趙帝的耳朵里。

  他怒摔茶杯,「那名戲子,格殺勿論!」

  陽城正好從門檻跨入,就聽到這句話。她霎時氣紅了眼,大逆不道地說:「他是城兒要嫁的人,父皇你若殺了他,城兒……」她目光四下巡視,最後在紅色的牆柱落定,「城兒就一頭撞死!」

  「你敢!」

  「為何不敢,城兒已經與他有過肌膚之親,非他不嫁,他若死,我便不活!」

  這幾日,她春心萌動,便去找了些戲本來看,於是她對情愛這方面總算開了竅。現下就著戲本里那棒打鴛鴦的情節,一句一句學得有模有樣。

  趙帝聽到那句「肌膚之親」,霎時氣得喉嚨發癢,一陣猛咳。

  陽城心裡慌張,面上仍是強作鎮定。「父皇身體不好,要多多休息,城兒先告退了。」

  趙帝瞧著她窈窕的背影,心頭沉痛,不知不覺對她的占有欲越發強烈了。現在她為了另一個男子要死要活,他到底該不該放手呢……

  這事過後,趙帝再也沒提起,待陽城的態度依舊跟平時一樣,好像那天的爭吵沒有發生過一般。

  陽城害怕這事拖下去不行,那晚便強行拉了於傾來,行傳說中的魚水之歡。

  於傾冷著臉,「原來公主果然如那些看客所說,要我給你暖床?」

  陽城急了,「不,不是,我喜愛你,我想嫁你,要你做我的駙馬!」

  於傾看著眼前女子企圖做那『霸王硬上弓』的事兒,看她動作笨拙地解開自己的衣裳,忽然,他心下一動,翻身將她壓到妝檯前,反客為主地去解她的衣裳……

  陽城從來不知道,原來肌膚相親是這樣美好的事。

  公主府自然有趙帝安插來的眼線,公主與戲子同房的事也逃不過趙帝的耳朵。

  他怒得渾身發抖,恨不得將那兩人一併打死。

  陽城以絕食相抗,最後才使得趙帝鬆了口,頹然無奈又不甘地給她舉辦了婚事。

  今晚九點半還有一章。

  開啟虐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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