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情不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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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特意去了柳葉的房裡,吩咐她下山去查探藍湘雪的住址,並暗中將她弄走,永遠、不要出現在白炎的世界裡。

  柳葉瞪大了眼睛:「公子他……想起來了?」

  我不知他關於她的記憶到底恢復了幾分,只希望不要再見到藍湘雪,讓他永遠不會有想起一切的機會。

  但是,我沒想到,柳葉會錯了意,竟找人除掉了她!

  此時我並不知曉,托著後腰在園子裡散步。

  忽然,白炎頎長的身影從房裡狂奔而出。

  他眼裡的冷意讓我心驚,在我還未開口之時,便匆匆地下了山去,那迫切心急的模樣,像是趕去見心愛之人最後一面。

  心思迴轉,驀然一驚。

  他回來的時候,恰是深夜。

  我守在門前等著,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他滿身狂暴血腥的煞氣。

  他拖著帶血的劍踏入房門。

  站定,他垂著眼看我:「你可知劍上的血是誰的麼?」

  我瞪大了眼睛,某種猜想和恐懼在心中越擴越大。我終於,顫抖著問了出聲:「是柳葉……?」

  「呵,」他嘲諷一笑,「果然是主僕情深,心有靈犀。你既預料到你的忠僕會出事,我又怎麼不會預感到她會遇害?!」說到最後一句,他紅著眼睛,大聲吼了出來。

  帶血的劍指向我。

  「所以,你覺得,是我派了柳葉去殺了她?」

  「不是你,還會是誰!」他不可置信地搖頭,眼中悲切,「為何你會如此歹毒?明明我已經跟你成了婚,也答應過照顧你一輩子,為什麼你還容不下她,還要了她的命?」

  我震驚地看著他,「明明你已經忘記她了……」

  他笑得更加嘲諷,「你終於承認你給我下了迷惑心智的藥了?」

  我搖頭,是寧俢給他飲下的忘情水,可為何還是不管用呢。

  白炎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眼神一冷,「也許,我從來都沒愛過你。所以,我忘不了湘雪。」

  僅是那一句「從沒愛過」,便將我這顆好不容易回暖的心,瞬間擊潰。

  「可我愛的一直是你啊……」幾近失神的呢喃,讓那個男子的笑容越發涼薄。

  他說:「毒蠍一樣的愛,我承載不起!」

  說完,他擲下長劍,毫無眷戀地離開。

  我爬起來,向他追去,「你要去哪!」

  大腹便便的的我追不到幾步,便被腳下的石塊絆倒,柔嫩的肌膚擦出幾道血痕,我顧不上疼痛,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一心想挽回他,因為我知道,這次若留不住他,我將永遠失去了他。

  我喊著他的名字,喊得嘶聲力竭,喊得眼淚狂冒,可他卻越走越快,腳步不停,不曾回頭,直到最後,他的身影融入夜色里,再也看不見。

  不知何時,天空下起了雨,淋得我一身狼狽,聽到動靜的大陳從屋裡跑了出來,忙扶起我回屋。

  就在這時,劇痛襲來,我無法站起身,捂著圓滾滾的肚子,跌坐在地上,額上冷汗直冒。

  「小姐,您怎麼了!您千萬不要有事啊!」大陳嚇得臉色蒼白。

  我忍著疼痛,道:「快去……去請穩婆來……」

  當她們急急趕來,將我安放在床榻上時,我的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嘴上咬著布帛,承受著一波波的疼痛。

  穩婆喊著起勁見我這個模樣,有點驚嚇,「夫人,您莫要哭,女人生來都要遭這個罪的,忍過去就好了。像我當年啊……」她喋喋不休地講述著當年生產的情景,卻聽得我眼淚止不住。

  女人生來就要遭這罪的。其實生產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在忍受苦痛的時候,那個貼心人不在身旁。

  是誰說,只要有他在的一日,便會免我驚,免我苦,免我顛沛流離?

  可又是誰,為了她人,丟下妻兒,一走不回頭?

  原來,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不可奢求的事啊……

  ……

  他叫夜生,因為他的降生是在那個被遺棄的夜裡。

  四歲的時候,他抱著我的胳膊說:「娘親,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要爹爹給我重新取一個!」

  自他記事起,父親的去向他一直不曾放棄追問。

  這一次,我沒有像以往一樣胡亂編造個謊話來騙他。

  我指著自家園子裡的那幾棵梨樹,說:「等到明年四月,梨花盛開時,他就來。」

  是的,他真的會來。

  那天,我在集市遇到他,起初他不肯見我,後來抵不過我的糾纏,他說:「我已經知道湘雪的死不是你授意,即便知道那件事與你無關,但我的心始終難安,愧對她,愧對你,也愧對我們的孩兒……如果,你願意等我,明年梨花開時,我回去後,將許你白首不分離!」

  於是,我和夜生盼望著每一個天明,每個季節,終於在第二年春天,園子裡數朵白梨迎風綻開。

  夜生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他頻繁地望著門口,等著那陣期待的敲門聲。可是,直到深夜,房門從沒有人敲起。

  夜生終於忍不住地大哭出聲。

  我腳步挪動,正想去安慰他,突然,心口一悸,刀絞一樣的痛意凌遲著身心。

  「娘親你騙我,爹爹也騙我!」他哭得很傷心,不顧我的叫喚,便奔回屋去。

  我的手落了空,最終癱坐下去,望著那滿樹的白梨,低泣,「梨花開了,你為何還不來?你可知道,你再不來,就見不到我了……」

  我曾與一個人做了一場交易,用五年的命換他的忘情。

  如今,五年期滿,當初種下的心疾復發。

  嘴角淌下了血,一滴兩滴,滲入塵埃里。就像有一種愛,卑微到了塵埃里,永遠不會像花一樣盛開。

  我坐在書案前,強忍著五臟六腑碎裂一樣的疼痛,蘸著墨汁,抖著手書寫信箋。

  當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手,驟然脫力,筆,摔在白紙上,暈染一片墨色。

  頭越來越重,眼睛越來越沉,在支撐不住要閉上眼時,一陣東風吹開了木門。

  「吱呀」一聲,在寂夜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抬頭,就見白炎身著一襲青衫,緩緩地走到我面前,含笑道:「玉生,我來了,來許你這句白首不分離。」

  熱淚從眼眶滾落,我拼盡力氣,像一隻撲火的飛蛾,尋到最終的歸宿般,撲到他懷裡。

  一聲重響,我撲了一個空。再抬頭,寂寥闌珊的夜色里,哪有他青色的身影?

  其實,我一直知,一直知,我等的你,最終還是不願來。

  深夜裡,不知誰家歌姬在彈唱——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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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俢垂眸,看著睡得安詳的女子,清冷無波的眼裡,蘊藏著極度的痛色。

  「不要怨我,此乃天命所歸。第三個輪迴,我會讓你帶著記憶重複新生。只要三世情劫歷盡,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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