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是主,他為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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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身高門,是丞相府嫡出的大小姐。之下還有個庶妹,名叫藍湘雪,她自一出生,便被天師斷定,她的八字與我犯沖,是以,她滿五歲後就被爹爹送到水月庵清修去了。

  於是家中便只有我一人獨大,受盡長輩們的喜愛。

  爹爹為我取了個極美的名字,叫玉生。藍玉生,出自於詩中的一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有天師卜算,我生生世世都出身高門望族,勢必做這天底下最高貴的女子。

  是以,爹娘極其寵愛我,給予我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相比我那個自幼便送到尼姑庵的庶妹,她的一生如她的名字一般,淒冷極了。

  今兒天氣不錯,我難得好心情地跟娘親出了門。

  路過熙熙攘攘的長平街,忽然見到西街角圍滿了人,諸人瞧著某個角落指指點點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我好奇心起,不由拉著母親與丫鬟湊上前去。

  其餘百姓見到我與娘親衣著華貴,自覺地讓開了道路,容我通過。

  當我看到被圍在人群中的人時,只覺得心臟好像被什麼擊中了似的,「砰」地一聲,停止了跳動。

  那個人跪在地上,腰杆挺直,身形清瘦如竹。他垂眼,微微顫動的睫毛如一雙蝶翼,好看極了。

  這時,有人調笑道:「這位小公子,小爺我就給你指條明路吧。瞧你這般相貌,去小倌館賣色,也還好過在大街上賣身啊!」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便哄然大笑起來。

  那少年猛地抬起頭,紅著眼眶憤然地盯著方才惡意說笑的那個男子。不想他這一抬頭,不知驚艷了多少人,惹得周圍人忍不住倒吸口氣。

  我瞧在眼裡,這少年尚是青澀,約莫比我小一兩歲的樣子。然,卻生得一副好相貌,假以時日,他的五官漸漸長開,屆時怕是會出落得怎樣的禍國殃民。

  生平第一次知道,原來男色也能惑人。

  意識到這個認知,我心神一震,總覺得這張臉給我一種隱隱的熟悉感。

  「小兄弟不如跟我回去吧,」人群中走出一個體態豐腴的女人,搖著團扇子妖妖嬈嬈地款款而來,她垂眸掃了少年身旁用草蓆裹著的屍體一眼,掩嘴嬌笑道:「只要你跟我回去,別提給你爹安葬,就是以後的日子,也能吃香喝辣……」

  話落,周圍的人不屑地喝了一聲,誰人不知,眼前這個女人是死了丈夫的寡婦,同時也是鎮上出了名兒的蕩婦。眼下,她主動要買下這個少年,可見其意不言而喻。

  就在那聶寡婦蹲下身要去扶她起來的時候,我扯了娘親的衣袖一下。

  娘親有些詫異地看向我,似不明白為何要插手這事。但擰不過我請求的目光,她還是出了列,從荷包里摸出一錠白銀,無視那聶寡婦青黑的臉色,對少年柔聲道:「小公子若是願意的話,就到我府上當差吧。」

  見少年神色鬆動,聶寡婦像一隻鬥氣的公雞,乍然囔了起來,「我說這位夫人,人可是我先討要的,咱們得來個先來後到吧?」說著,她臉皮甚厚地轉身,對圍觀的看客說:「各位父老鄉親,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啊!」

  看熱鬧的人們頓時瞎囔囔起來。我回頭,眼風凌厲地掃了他們一眼,然後便見他們縮縮脖子,噤聲了。

  聞言,丫鬟柳葉豎著眉冷盯著有些得色的聶寡婦,「你算什麼身份,敢跟丞相府作對?」

  聶寡婦以及在場各位看熱鬧的人們,霎時變了臉色,張著嘴喏喏不敢再應聲。

  那少年抬頭定定望著娘親,而後將視線轉向我。我被他那目光看得臉熱,但想到此後他就是我府上的下人,不可在他面前輸了氣勢,便坦然地迎著他的目光,淡漠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復而垂下頭,沙啞著聲音說:「小人……白炎。」

  「那好,你以後,便是相府的馬夫了。」

  馬夫,即是飼馬的人,也是駕駛馬車的人。

  我命柳葉先回府招幾個家丁來,幫著白炎將父親的料理後事。

  離開西街時,我輕蔑地睨了聶寡婦那張漲得通紅的臉一眼,便率人緩緩離去。而後聽到身後人們低低的議論聲——

  「原來她就是相府千金啊,果然如傳聞所說的,生得花容月貌!」

  「可不是,那樣尊貴的人,日後是要嫁入帝王家當皇后的,咱們今兒啊,是踩到狗屎運,得見未來娘娘的鳳姿了……」

  回到府上之後,便有管家送了小廝穿的衣服過來,並為他分工和安排住處。

  我坐在太師椅上,飲著丫鬟呈上來的茶,笑盈盈地注視著一臉拘謹的白炎。

  他那樣賞心悅目的面容,真是穿什麼都好看,即便是灰色的粗布衫,穿在他身上也能體現一種別樣的風采。終於,他架不住我的打量,有些不自在地說:「小姐看我做甚,我身上可是有何不妥?」

  我搖頭,凝視著他,溫和道:「看著你,總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你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白炎從未見過小姐。」

  見他這般規矩地答話,我莫名有些不喜,聲音不由淡了下來,「本小姐今日救了你,你要以什麼來報答?」

  他猶豫了一瞬,握緊了拳頭,便朝我下跪,「小姐大恩,白炎無以為報,只願今生給小姐做牛做馬……」

  「本小姐從不缺做牛做馬的僕人,」我打斷他,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如,你以身相許如何?」

  他猛地抬眸,深邃烏黑的眼睛裡滿是驚愕。

  我忽然甩袖,繞過他離開了屋子,「我開玩笑的,本小姐怎會瞧上你這樣的庸人。」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心中升騰起一股難言的歡喜,和一種陌生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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