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哽咽難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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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七小姐在想什麼呢?如此出神!」一道聲音打散了慕驚鴻的思緒。

  昨夜她試著出去,發現能走的路都被封了,最後還是被花家的找到了,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機會離開。

  此刻他們一群人站在桃花莊裡賞花吟詩作對,一群鶯鶯燕燕在開著屏,爭取在百花中綻放奪目光彩。

  唯獨慕驚鴻沒有一絲動作,叫之前見過她大放異彩的人好一陣納悶,不時的有人注意到慕驚鴻這一邊,等著她再次驚人。

  有些嫉妒江相嬋的更是希望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結巴能夠技壓一籌她,也好將她打落「神壇」,滿足一些人的心思。

  「今日身子,不適,讓諸位,掃了興。」

  慕驚鴻的臉色也確實是不太好,神情也是焉焉的。

  「既是身子不適,我找大夫過來給慕七小姐把把脈,好讓大伙兒放心。」

  花未泠立即叫人過去找大夫,又一番吩咐下人送她回院。

  在慕驚鴻的強求下,她們才沒有跟著過去瞧,繼續往下走。

  聽她說身子不適,丫鬟們都神經緊繃,眼不敢再離她。

  免得他們一個不注意,慕驚鴻又自己跑遠了,昨夜那事發生了後他們可都是心有餘悸。

  被看得死死的慕驚鴻覺得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想抽身離開的機會都沒有。

  越是這樣,她就越焦急。

  大夫過來把過脈,只說是有些鬱氣上火,開了副良藥就走了。

  慕驚鴻剛剛起身,身邊的丫鬟就跟著起,一副怕她逃走的架勢,慕驚鴻根本就沒有辦法離開。

  晚間好些姐妹過來瞧她,特別是慕沅嘉幾人,為了表現出姐妹友愛,在她這裡呆了許久才離開。

  丫鬟們怕她半夜又離開,一直沒敢合眼的盯著她。

  如此就拖到了次日慕驚鴻才和大家用過早膳一起出門,由花家的護衛緊密的保護著眾女,倒也是不怕會遇上什麼事。

  花未泠特別吩咐人好好看緊了慕驚鴻,皇后娘娘的表妹出事,他們花家可擔待不起。

  如此一來,慕驚鴻更是沒有機會離開,原以為自己出來了就可以尋找機會做些什麼,卻被困在了這裡。

  「噠噠噠!」

  熱鬧的街坊間傳來騷亂,眾女駐步而望。

  「那可是皇家侍衛?」

  「你去打聽打聽,那是何人回城?仗勢這般大。」馬上有別家的小姐吩咐丫鬟上前去打聽。

  等丫鬟回來,大家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丫鬟道:「是皇家侍衛,不過這其中也有太尉府及魯家那邊的人,聽說是追擊端木一族孽黨,擊殺了好幾嫡系人物。這次過街來,也是為了給世人一個示警,警告那些暗地裡蠢蠢欲動的人收斂些。」

  那瞬間,慕驚鴻只覺頭暈目眩,腦袋炸得空白。

  對大伙兒盯在她身上的視線,毫無知覺。

  這次太尉府又首屈其功,勢力越發重了。

  底下這些貴女無不羨慕慕驚鴻的。

  「小姐!」

  丫鬟及時扶住往下滑的慕驚鴻,看慕驚鴻的臉色慘白得嚇人,心都揪了。

  車隊從前面行過,露在外的屍體已泛了白。

  他們身上的衣飾十分的普通,定是逃跑時換了百姓人家的衣裝,可即使是這樣,慕驚鴻依舊一眼認出,那是自己的嫡親弟弟和堂弟堂妹們,其中還有幾個忠心的老僕。

  慕驚鴻的身子在顫抖。

  腦海里閃過半年前堂妹幸福的笑靨,再有半年她就嫁給自己所愛了,算算日子也就是推後的幾天了啊。

  她見證了他們的真情……也不過一夕間,被自己害了性命。

  是她的罪孽啊!

  慕驚鴻喉嚨梗了一塊硬硬的東西,無法吶喊滿腔的悲愴。

  弟弟們也應該是成親的年紀了,是她親自給他們做了批命,請了好日子。

  如今他們也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是她這個做大姐姐對不住他們,她這一世再也洗不掉一身罪孽。

  捏得泛白的拳頭,抖動泛了白的唇。

  腦袋嗡的一響,整個人栽倒在地。

  耳邊儘是嗡嗡虛幻的聲音,眼前人影晃。

  自噩夢驚醒。

  外面雨聲嘩嘩,門外傳來丫鬟們輕輕交談。

  正是議論端木一族孽黨停放屍體的地方,因為這場雨阻止了他們進皇城,暫且在辺城停放。

  慕驚鴻扯過衣物,白著臉起身,從小門推開出去。

  因前邊守著自己時累得睡過去的丫鬟正縮在一起取暖,慕驚鴻的動作很輕,繞過廊道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桃花莊。

  「主子。」

  另一廂的別莊處,一條月白身影緩步走出。

  身後黑衣勁裝的悵鳩跟上前。

  那隻修如竹的雋雅大長手一抬,「本王夜不能寐,就在附近走動走動。」

  說罷,手接過了悵鳩手裡的梅花油紙傘走了出去。

  拉出一道驚蟄的墨發被雨風吹得往後,稜角分明的下巴線條在雷電照射下散發出驚人的邪美!

  身後的人不敢動,目送他轉出那道門。

  頂著這張天怒人怨的臉出去,也不知被哪家姑娘碰上了會失心瘋。

  桃花莊出去,沿著長街直走,正對著正街的方向,就是停放端木一族屍首的地方。

  嬌弱的身子沒入冰冷的雨夜,一雙眼死死盯著前方被雨霧朦朧的方向。

  她停在長街的中途,仰首對天,大粒無情的雨滴狠狠砸在她滿是欲絕的臉容上。

  在蒼白無色的精緻臉容留下一點點的痕跡。

  想哭喊的聲音無法發出,一股股鬱憤之氣在體內亂躥,怎麼也找不到發泄口。

  楚禹……

  腦海里不斷吶喊著這個人的名,恨到極致的情緒全部攏在漆黑到如同慟哭的眼中。

  「碰!」

  雙膝重重跪落。

  「啪啪啪。」

  沉悶的拍擊聲在胸口發出,緊握的拳頭不斷的對著她哽痛的心口擊打。

  眼淚與雨水交織,識不清哪些是淚水哪些是雨水。

  悲慟到極致便是哽咽難鳴。

  只能用那泛白的拳手一下又一下的捶擊著自己的心口,想要發出來。

  一抹月白身影靜立在她身後,隱藏星河的黑眸靜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握傘的手微緊。

  片刻,正欲要轉身尋他處去。

  真是掃興,難得出門走走,碰上這幕。

  只是。

  在他側目的那個瞬間,少女單薄的身子在雨水沖洗下露出了一截白皙到如雪的脖子。

  他黑眸慢慢收縮。

  「端木樽月?」

  閃著光芒的眼眸抬起,正是端木一族停屍的方向。

  黑眸眯了眯,腳步邁進積水裡,朝著那單薄又藏滿悲慟的女子走去。

  楚啇停在她的背後,突然有些愣。

  女子微張著慘白的唇,哽慟的模樣讓他心微微一緊。

  那捏得露出青筋的拳頭正一拳一拳的朝她自己撞擊,這是痛到了極致才會有的舉動啊。

  「小啞吧。」

  他的聲音並沒有驚動慕驚鴻。

  也不知出於什麼想法,楚啇走到了她的面前,將手裡的傘撐到了她身上,低垂著漆黑不見底的眼盯著她。

  慕驚鴻微弱的視線落在他月白色的皁靴,即使踩在這樣污水地上,也仿若踏在一絲塵埃的宮殿大理石那般。

  不管在任何時候,這個人都乾淨得讓人嫉妒。

  連奪嫡的血也沒染他一滴。

  慕驚鴻死死盯著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男人,一手倏地抓在他乾淨出塵的月白錦衣擺處。

  污漬瞬間染黑了他乾淨的衣擺。

  楚啇微微蹙眉,卻是沒有讓她鬆手。

  「啊……」慕驚鴻發出短促的悲鳴,赤紅的眼裡全是對姓楚的濤天恨意。

  「楚,楚……禹,你不得好死。」

  兩手死死扯著他的衣擺,發出低鳴的怒吼。

  雨聲幾乎蓋過她低啞的悲鳴。

  「噗!」

  一口鬱血自她的嘴裡吐出,染得她蒼白無血的唇嫣紅,看她這痛如死的模樣,楚啇那一刻覺得這幕很是驚心!

  在他沒注意下,慕驚鴻已吐出第二口鬱血,全染在他月白錦衣上了。

  與雨水相融,染成淡紅。

  瞧著就要暈死過去,那刻,楚啇沒有本意的伸手接住了她歪倒的身子。

  觸手冰如寒霜。

  好看的眉一皺,扶正了她挨過來的身子,手中的傘也在那瞬間不知覺的棄掉,被雨水打到,楚啇再次皺眉。

  低頭盯著手裡的這個小啞巴,眉頭處皺成了一個疙瘩。

  想起方才一瞥,抬手輕輕拂開貼在她脖子處的墨發,輕扯貼膚的領子,露出一個極淡的胎記。

  他整個人一愣。

  「這是。」

  他死盯住手上的人,凝惑不已。

  抬起雙手要抄起人抱走,衣擺被一扯。

  視線落在死捏著他衣擺不放的那雙手,毫不猶豫的,他抬手一撕,將他還算喜歡的錦衣給扯下了一塊大大的擺角。

  *

  半個時辰後。

  悵鳩握著劍站在後門遠遠的看到一條身影有些狼狽的走回來,看到衣袍髒污又破爛的楚啇,悵鳩一張冷臉明顯的驚愕著,微張著嘴,一副不知如何開口的滑稽模樣。

  楚啇挑眉,那瞬間,悵鳩俊臉一紅忙低頭不敢視。

  儘管已服侍身旁多年,可每每還是被王爺的容色所懾。

  楚啇臉有懨色,卻是一點也不損他的顏色,斜瞥著悵鳩道:「本王外出遇上了條瘋狗,怎麼,可是有什麼事。」

  經他提起,悵鳩趕緊道:「是魯大人,在前面等有三盞茶的功夫了。」

  楚啇驚人的面容掠過一絲意味深長,「本王換身衣裳便去接待咱們的魯大人。」

  悵鳩:「……」

  他絕對不敢說自己聽出了紅館裡紅牌接恩客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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