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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羋澤立刻被自己的想法攝住了,半晌方喃喃道:“你是說……”

  “不錯,囚.禁韓非乃是大王的意思。”李斯淡淡一笑。

  羋澤面上陡然失色,嘴上卻仍舊道:“可是李大人今日深夜到訪,恐怕也不只是和故人敘敘舊這麼簡單吧?”

  說話間,她的目光落在李斯手中提著的酒壺上,仿佛看到了壺裡晃動的劇毒酒液。

  李斯提起酒壺看了看,搖頭笑道:“王后心中早有認定,李斯又豈敢多言?”

  說到此處,他忽地看向躺在車裡的韓非,便將話鋒一轉道:“其實就算師弟此刻仍然活在世上,出了秦國,依他的性子,一定還是會回到韓國。韓王軟弱無能,膽小怕事,師弟這一去無疑是送死。”

  說罷,李斯抬頭看向羋澤,敏銳的眼睛裡有一種鋒芒。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羋澤心中一動,面上仍舊不動聲色,朝夏無且揚了揚手,“走吧!”

  “恕臣下不遠送。”李斯看著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這才轉身離開。

  他邊走邊仰頭望去,只見夜空中一輪明月皎皎如晝,便舉起酒壺,對著天空遙遙一敬,就著壺嘴暢飲起來。

  不過須臾,壺中酒已見底。李斯抬袖拭去嘴角酒漬,長嘆一聲道:“真是好酒啊!”

  另一邊,馬車轔轔,疾行遠去。

  夏無且在前頭駕車,猶疑的聲音混著風聲傳來,“臣下覺得那李大人該不會都看穿了吧?”

  連夏無且都看出來了,李斯這水放得真的很明顯了。想不到這個李斯居然會對自己放走韓非的事假裝視而不見,這著實讓羋澤覺得有些驚訝。她想了想,無奈地應了句:“是啊!”

  夏無且手下的動作一頓,緩了緩又道:“其實臣下也覺得李大人說的話有幾分道理。等韓非子醒來後,不管去哪,咱們也綁不牢、管不住啊!”

  羋澤看了韓非一眼,悲涼地笑了笑,“可我仍舊懷著一絲希望,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不同於韓非,在這幾年裡,往日她的那些銳氣和豪情已經在憂慮不安中漸漸消失殆盡,她又慢慢做回了那個延宕不決、畏步不前的羋澤。

  蝴蝶效應,風起青萍……就像之前她救下趙姬兩個孩子那樣,誰又知道哪天她的某個舉動會不會適得其反?

  其實就連今日韓非這件事,她也是思慮再三才決定去做的。

  人總有要犯傻的時候,姑且就讓她最後再任性肆意一回吧!

  *

  回宮後,羋澤心懷忐忑地把韓非已死的消息告訴了趙政,然而他的反應卻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誠如李斯所言,在聽到韓非的死訊時,趙政竟表現得一臉漠然。

  羋澤小心地打量著他的臉色,想起了一件往事。

  四年前,來自魏國的兵家大拿尉繚曾為趙政相面,他認為趙政的面相剛烈,有求於人時可以謙遜,得志便會猖狂【注】。因為覺得趙政缺乏仁德之心,不可深交,他曾多次逃離趙政為他安排的住處。

  原本她對相面這種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可經歷了這麼多事後,她又有些不確定了。

  望著趙政熟悉而陌生的面容,羋澤隱隱嘆了口氣。

  有的人就算相處了一輩子,也依然看不透枕邊人。

  更何況君心難測,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從未看清過他。

  但羋澤不知道的是,這位年輕的帝王在歲月的打磨下,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

  而某天他暗潮洶湧的情緒一旦外露,便會毀天滅地。

  *

  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但有些卻猶如夢魘,蟄伏在暗處伺機而動,纏繞不休。

  所以在見到趙政一臉怒容地將一個香包扔到自己面前時,羋澤並沒感到多麼驚訝。

  自侍女嘉卉回來稟報,說尋不到那香包的那天起,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其實、其實我、我可以解釋的。”羋澤看著趙政鐵青的臉色,頓覺頭疼不已。

  說著,她揉了揉眉心。很明顯,她低估了趙政對於子嗣之事的執著。

  趙政怒極反笑,“王后該不會想說,這香包不是你的吧?”

  羋澤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香包,在這咸陽宮中,也只有楚人最趕時髦。

  她辯無可辯。

  趙政見她不語,遂朝門外大喊一聲:“夏無且!”

  夏無且嚇得打了幾個哆嗦,幾乎是爬進了門,“臣下在。”

  趙政輕嗤一聲,走到羋澤面前,扯下她腰間繫著的香包。

  指繞腕旋,絲線斷裂。

  他抬手接住內里漏出的香草,死死地攥在手心,然後又把手伸到了夏無且面前。

  夏無且用力嗅了嗅,“這一份里,也有用於避子的麝香。”

  剛說完他被趙政踢了一腳,便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門。

  流華殿內只余羋澤與趙政。

  二人相顧無言,四目交匯間,似有種淡淡的怨艾緩緩流動。

  許久後,趙政問道:“為什麼?”

  羋澤答道:“我怕我保不住它。”

  趙政以為她還在為趙姬曾經的瘋狂行徑而感到後怕,故而勸道:“寡人可以保證,它絕不會遇到扶蘇所經歷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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