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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震看著躺在地上血流全身身體抽搐已經越來越微弱的和尚,轉過臉看著大鬍子說道:「教官,你的心裡一定不好受吧?他是你培養的,又被你親手殺了。」
「我說過。」大鬍子面無表情的說道,一如即往的板著那張鬍子濃密的黑臉。「為了兒子。」
「不錯,你有一個偉大的理由。」雷震點頭說道。「一直都是這樣,你做任何事情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所以,我們都很尊重你。」
大鬍子再次沉默。
這樣的話題確實讓他感覺到沉重,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人生四大鐵,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髒,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直是排在首位,證明軍人最是看重隊友之間的感情。
在戰場上他們是可以放心的把後背交給彼此的兄弟,為什麼出來之後卻要互相殘殺你死我活?
大鬍子知道原因。但是,他沒辦法做出改變。
他很強,有人更強。
而且,有些東西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逆改。
或許,那個小子選擇的道路才是正確的吧?
「因為尊重。所以,就讓我們用實力把你打倒吧。」雷震把手上的黑色皮手套給脫下來丟在地上。它已經破了,也用不上了。「這是教官一直教導我們的,我們也一直銘記在心。」
「謝謝。」大鬍子聲音沙啞的說道。
雷震咧開嘴巴笑,只有一張乾澀的笑臉卻沒有任何聲音。
然後,他動了。
他奔跑起來,跑的很快。
黑色風衣的下擺隨風飛揚,啪啪作響。
距離轉瞬即至,他握起的一拳轟向大鬍子的面門。
呼——拳頭未到,勁風先來。
即便是一股子風,也颳得人臉生痛生痛。
大鬍子伸手去擋。
可是,他碩大的拳頭卻又突然間消失不見。
然後,拳頭從風衣的下方伸出來,一拳轟在了大鬍子的腹部。
大鬍子猝不及防,整個身體都被打飛了出去。
身體重重地砸在恨山口那塊倒「U」型的U腿上,碎石紛飛,鼻子裡發出悶哼的聲音。
沒有等待。
每一秒的等待都是對自己的犯罪。
雷震一拳擊中,身形再次展開,身後的風衣又一次呼呼飛舞。就像是死神的華服,匆忙間趕來收割生命。
然後,他的雙手一張,大鬍子的整個身體都被那黑色的布料給籠罩起來。
由明到黑,光線瞬間被阻斷。
風衣裡面,也自然是雷震的地盤。
砰砰砰砰砰砰——在一塊黑色布料的包裹下,兩個強壯的男人在裡面惡戰,霹靂啪啦的響聲不絕於耳。
嘶啦——一道響亮的布料撕裂的聲音響起來。
短暫的靜止。
時間靜止,空間也靜止,仿佛整個世界都停止了。
也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轟——一聲巨響傳來。
兩個人影從黑布裡面彈出來,身體各自向後倒飛而去。
而剛才還穿在雷震身上的風衣卻碎成了碎片,在夜風的吹拂下在空中飄飄蕩蕩找不到歸處。
「咳——」雷震站直了身體,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著。
痰里有血絲。顯然,他的內臟也受傷了。
教官就是教官,在自己占盡了優勢的情況下還能夠反擊並且重傷自己。
大鬍子的臉上也多了幾道疤痕,嘴角有血滲出,卻也沒有伸手去擦拭一下的意思。
男人流血不流淚。
戰鬥豈能不流血?
就是和唐重打架的時候,那小子使陰,他也多少會掛上一些彩。為了報復——當然,說出來的理由,一定是為了告誡他。真正的生死之戰是不能有偷機取巧的心思,而把他爆打一頓,讓他能夠深刻的記住這個教訓。
可惜,那小子到現在也沒能記住這個教訓,還是時不時的犯錯。
「你進步不少。」大鬍子看著雷震說道。
「因為我們知道教官很強。」雷震又露出那種沒有笑聲笑容卻足夠詭異的笑臉。「執行這個任務,原本就不是一樁讓人羨慕的工作。好在教官仁慈,讓我們的見面推遲了這麼多年。我甚至想著,再熬上幾年,那個時候我們的年紀大了就退休了——我們就永遠都不用見面了。看來,我們的想法過於一廂情願。」
「你可以走。」大鬍子說道。
雷震看著大鬍子,說道:「教官,你有沒有教過我們逃跑?」
「沒有。」大鬍子說道。
「所以我不能走。」雷震說道。
他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解開襯衣的紐扣,把襯衣也脫下來。
他赤裸著結實卻傷痕累累的上半身,對大鬍子說道:「教官,來吧,就像以前一樣。」
就像以前一樣。
那個時候,大鬍子就是這樣訓練他們的。
讓他們脫光上衣站在風裡雨里雪地里,讓他們奔跑跳躍互相對陣互相攻擊。
二十年過去了,還能和以前一樣嗎?
大鬍子凝視著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久久的沉默不語。
這樣的戰士,不應該犧牲在恨山。
他們可以死,但是應該死在狼山。
那裡是國門,他們應該是國士。
「你應該用金蛹養肌粉。」大鬍子對雷震說道。「聽說祛疤效果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