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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相馬擺了擺手,說道:「現在就不看了,你好好寫,等我凱旋迴來再看——假如還能回來的話。」
「表哥——」崔小心神情一震,出聲喚道。
「怎麼?替表哥擔心了?這有什麼?上陣殺敵,也有可能是被敵所殺——那句話是怎麼念的來著?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幾人回啊,幾人回——又有幾人能夠回來呢?」
「孔雀王朝就如此可怕?」
「孔雀王朝原本就兵強馬壯,是西風勁敵。孔雀王贏伯言雄才大略,是為千古明君。又能贏無欲統領國教,人心所向。孔雀王朝政教合一,強者如雲。每個人都視孔雀王朝為家,以作為孔雀朝人為傲,他們願意為自己的帝國犧牲,甚至爭先恐後的為自己的國家犧牲——這樣的對手難道還不夠可怕?」
「此番孔雀王傾一國之兵力出征,又有黑炎帝國這樣的強大幫手,兵鋒所向,戰無不勝——想要擋下孔雀王的利劍,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畢竟,這是想要成為神州共主一統九國的男人啊。」
「既然如此——那你還要去?」
「我不去,去的就是我父親了。」燕相馬沉沉嘆息。「我父只有守城之技,無拓土之能。給他一座安逸舒適的江南小城,他可以治理的很好。但是,若讓他率領數萬將士上陣廝殺,怕是就凶多吉少了。倘若任由他出去,自己性命難保,怕是還會連累家族——燕氏正處於穩中有升的關鍵階段,若是現在家族裡的重要人物吃了敗仗,損兵折將,前期積累功勞便一掃而空。這不正是某些人想要得到的結果嗎?」
「爺爺年歲已高,不易遠行。大伯要坐鎮天都,一介文官哪能帶兵?二伯一心修行,不問世事。燕氏終究需要有人站出來——這個時候,我不站出來,誰站出來?」
崔小心便不再勸說,她知道,生在官宦之家,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已的。譬如她們,又何曾做過什麼壞事?不也同樣的落魄至此?
很多時候,你的命運是與國運族勢聯繫在一起的。是好是壞,由不得你做出選擇。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表哥一定能夠平安歸來。從今日始,我便日日為表哥誦經,請求菩薩保佑表哥早日歸來。」
燕相馬笑嘻嘻的看著崔小心,說道:「當年李牧羊進入幻境,生死不明。我知小心妹妹為了那小子吃齋拜佛,大半年不曾中斷過——沒想到今日表妹也要為我誦經了。在表妹心中,我和那小子一樣的重要了。這真是我這做哥哥天大的福份。」
「表哥——」崔小心又羞又惱,生氣的白了他一眼,說道:「還提那些事做什麼?都過去了。」
「小心——」燕相馬輕輕嘆息,看著女子的如花俏臉,嘶聲說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是真不願意做這左路大將軍啊——它日若與李牧羊沙場相見,你說,你是求菩薩讓我回來,還是讓他回來?這樣的事情,怕是菩薩也為難吧?」
「——」
第七百九十九章 心亂如麻!
腳踏實地,身若懸崖。
崔小心的心臟一直往下沉,掠過流雲和冷風。然後心臟被那流雲包裹,冷風凝固,整個身體也就變得涼嗖嗖的了。
頭頂的天色灰暗,卻還沒有下雪的跡象。或許,那一年的冬雪來的太大太急,造成了百年難遇的大雪災,導致接下來連續數年都雪量驟減,淅淅瀝瀝的下不痛快,下不徹底。
老一輩的天都人都說,那一年的雪下盡了,血也流幹了。直到現在,一到陰雨天氣,天都城就鬼哭狼嚎,不少人還說聽到了冤死者的嘶吼聲。
當然,在巡城司再次捉了一批人砍頭之後,這樣的傳言已經被竭制住了。
崔小心抬頭看向燕相馬,瞳孔裡面有著聽到這個消息的震驚以及對那有可能存在惡果的擔憂:
「李牧羊——他不是去了江南嘛,他說他要隱居,再也不要過問這世間俗事。他怎麼會與你在沙場相見呢?表哥是不是故意唬我?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是不是?」
看到崔小心焦急的模樣,燕相馬開始後悔自己對她說出真相了。
難得歸於平靜,何必又將她扯入這世事洪流之中?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在這亂世又能夠做些什麼?
燕相馬眯著眼睛大笑,就像是一隻偷了雞的小狐狸,說道:「是啊,李牧羊隱居江南——怎麼可能與我沙場相見呢?我隨口說說而已,只是想要知道在你心中是我這個做哥哥的重要,還是那個獨自跑到江南隱居的李牧羊重要。」
崔小心握著燕相馬的手掌,因為修行入道的緣故,燕相馬的手掌溫熱。也正是因為這熱,才更加清晰的感觸到了崔小心手心的涼意。
「你們都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們倆人任何一個有事——假如,我是說假如,倘若你們當真在沙場相見,無論如何,都不要刀劍相向——你們是朋友啊——」
「朋友!」燕相馬滿嘴苦澀。沙場之上,只有陣營,哪有朋友?
你來我往,你死我活。這是宿命。
在這一刻,燕相馬格外的痛恨那個老傢伙——倘若不是他從中橫插一手的話,倘若不是他以勢相迫的話,自己何必和李牧羊走到這一步?
不管是許達,或者是李鍾,又或者是其它的任何一個將領,他們去戰場廝殺,與人打得你死我活,與自己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