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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亮臉色黑紅,卻有著少年人才有的純黑眼神。
他對李牧羊極有好感,不停地詢問他一些問題。
李牧羊對他說,以他現在這樣的年紀,應該是讀書的時候,怎麼跑出來做鏢師了?
甘亮說他這輩子沒機會讀書了,不過他要存很多錢好讓自己的兒子讀書——假如他能夠娶到一房婆娘的話。
在他知道李牧羊的家是在江南城之後,他一臉嚮往地說道:「我爸去過江南城,他說那是帝國最富有最漂亮的城池——總有一天我也要去江南城,押著長長的鏢隊趕過去。」
聽到甘亮的話,甘陽的臉色有些哀傷。
趁著甘亮打馬出去吆喝馬匹的時候,甘陽小聲向李牧羊解釋,說道:「甘亮的父親也是我們鏢局的鏢師,就是在走鏢路上被匪盜殺死——走得就是紅魔谷。我們鏢師行業有個規矩,就是父死子替,老子死了,兒子接班繼續走鏢。甘亮才一人多高的時候,就已經跟我們一起走鏢了——沒辦法,家裡老娘有病,一天兩碗藥,不來沒有活路。」
李牧羊聽得心酸不已。伸手摸了摸自己懷裡的金幣,想著離開的時候把其中一半送給甘亮。這樣的話就可以減輕一下他的生活負擔了。至少這些錢可以拿去給他的母親抓藥治病。自己去了星空學院,應該也沒有太多需要花錢的地方。
正在這時,正前方有濃菸捲起,朝著這邊快速襲來。
「不好。」甘陽大驚,看著那股濃煙所在的方向大聲喊道:「沙盜來了——大股沙盜——」
那不是煙,是沙盜奔跑起來時帶起來的漫天沙土。
「有沙盜——」
「沙盜來了——」
聽了甘陽的預警,商隊立即就忙活起來。
走在最前面的車隊停了下來,後面的車隊趕了上去和他們圍攏成一個小圓圈。馬頭朝著圓圈內側,貨物被頂在最外圍阻擋敵人進攻。商隊裡面的一些管事夥計面如死灰戰戰兢兢的躲在包圍圈的最中央。
甘陽指揮著幾十名鏢師排成兩排,擋在車隊的最前方。直接迎接向衝鋒而來的沙盜。他們的動作迅速平穩,不見有絲毫紊亂。看起來平時沒少訓練。
商隊找他們過來,就是為了守護貨物人員的安全。這個時候就是他們出力賣命的時候了。
身材單薄的甘亮也在其間,矮上一截的他就像是被一群母雞圍攏在中間的小雞崽。
李牧羊的心臟猛地揪緊,出聲喊道:「甘亮——」
甘亮轉身,黑瘦的臉上滿是堅毅和仇恨。
他看起來也很緊張,握刀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但是仍然努力地笑著,大聲對著李牧羊喊道:「不要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第一百零七章 恨意難平!
砰砰——
砰砰——
馬蹄陣陣,整齊劃一。
同時抬起又同時落下,如疾風般朝著商隊虎撲而來。
明明是一撥匪盜,搶奪久了,殺戮重了,竟然有了正規軍隊的威勢和血性。
他們穿著緊身黑衫,身披黑色大袍。
就像是一陣黑色的旋風,捲起漫天的煙塵席捲而至。
沒有亂七八糟的吆喝、也沒有威脅恐嚇的喊叫,甚至連那急促呼吸都讓人覺得是那麼的靜默沉穩。
他們的身體俯在馬背上,儘可能的不發出任何聲音。
只有那高高揚起的修長馬刀,才赤裸裸地暴露出他們死神收割者的身份。
他們的騎術極好,身體隨著烈馬的奔跑而上下起伏。不用雙手,純粹用雙腿控馬。
由遠及近,剎那之間。
剛才還是一片黑色的身影,現在已經能夠看到他們那一張張陌生的臉,那每一張陌生的臉上一個個猙獰的表情——
他們比血狼可怕,比魔鬼惡毒。
甘陽面容冷峻,不停地用舌頭舔著自己乾裂的嘴唇。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性的動作,每次遭遇危險或者內心緊張時就會自然做出來。
沙盜肆虐千年,和他們鏢師這個職業一樣,也是有傳承的。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那些生活在沙漠之中的人類族群無以為生,只有靠搶奪和殺人來積累財貨世代延續。於是,搶奪和殺人在他們那裡成為一種光明正大也必不可少的謀生手段。
沙盜要生存,所以他們要掠奪,他們要殺人。
鏢師也要生存,所以他們要保護貨物,他們要犧牲自己。
自古以來,這就是兩個對立的族群。
沒有仇恨,卻又不死不休。
甘陽沒少和沙盜打交道,他身邊的不少兄弟就是護鏢的時候被沙盜給殺死的,死在他的眼前——包括甘亮的父親。
那種挫敗感,那種無力感一次次地讓他在午夜夢時痛哭流涕難以平靜。
但是,以前他們經歷的都是小撥沙盜。二三十人,最多三五十人。一輪衝鋒,殺人搶貨後轉身就撤。
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來的沙盜足有百人。
他不知道他們這趟保得是什麼鏢,但是想起關中的藥材巨頭白鋒銳鄭重其事地去和老鏢頭一番深談,然後老鏢頭便鄭重其事地把自己請到內室,說讓自已帶上鏢局全部的兄弟務必保證此趟貨的安全,一個來回,他們鏢局就能夠起死回生,那些死去弟兄的家屬日子也能夠過得輕鬆舒適一些。
顯然,這趟貨值不少錢。而這些沙盜則聞到了血腥味道聚攏而來準備干一場大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