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 驚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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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段醫丞以為跑了就一勞永逸了?

  孟全福掐著手心才讓自己沒罵出聲來。

  這人真是蠢的不一般。

  他能跑出這屋,還能跑出長寧殿?跑得了一時,還能跑得了一世?大皇子只要發一句話,肯定段醫丞還得乖乖回來。

  這人打的什麼主意孟全福多半猜著了。他是看孟全福正好來了,所以借這個機會自己跑了,大皇子和玉瑤公主倘若有什麼事想問的,就會逮著孟全福問了。孟全福要是扛不住小主子們的為難把實情說了,那回頭皇上要怪罪,那也是怪孟全福,怪罪不到他姓段的頭上。

  孟全福領著人將膳桌擺好,大皇子病著,沒有胃口,給他預備的就是兩道小菜外加一碗清粥。玉瑤公主那裡要豐盛一些,可她也吃不下。

  玉瑤公主接過侍膳太監盛好的清粥,又將碗放下了。

  「孟公公,永安宮沒有出什麼事吧?」

  對孟全福,虛張聲勢又或是一唱一和的招數都不好使,孟全福可不是沒見過世面好哄騙的段醫丞。可就算是段醫丞,他倆也沒能從他嘴裡掏出話來啊。

  孟全福看面相很忠厚,但這是個聰明人。

  看這二位殿下都不動筷子,原由孟全福自然是心知肚明。

  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不會令人生厭的笑意,輕聲說:「二位殿下不用不擔心,貴妃娘娘沒有大礙,只是動了胎氣,有李署令李大人在旁照看著呢,不會有事兒的。」

  大皇子和玉瑤公主對於動了胎氣這話並沒有完全相信。而且,動了胎氣這種事情他們都不太懂,雖然聽起來不象很嚴重,可是若不嚴重怎麼會將他們另行安置在長寧殿呢?

  孟全福看他們的神色就知道他們未必明白,也未必就信了。

  他不比段醫丞那個棒槌,他對這二位小主子的脾氣都了解得多一些,對今天的事情也知道的多一些。

  孟全福輕聲解釋:「今天清風台的宴會上出了些亂子,娘娘受了些驚嚇,不過二位殿下也知道,娘娘不是那種一驚一乍的人,遇事絕不會大驚小怪,輕易就亂了方寸,所以娘娘真的沒大礙。二位殿下肯定明白,小的哪裡敢在二位面前扯謊呢?就算扯謊,要不了一天就會揭穿了啊,到時候不說二位殿下,就是皇上、娘娘那裡也饒不得我啊。」

  這倒是。

  大皇子確實不覺得孟全福有當面扯謊的膽子。

  對於孟全福這樣的人來說,就算不說真話,也不敢這樣明晃晃紅口白牙的說假話。

  這麼說娘娘確實應該是沒有大礙。

  大皇子信了有八成,心這才慢慢放了下來。

  玉瑤公主很疑惑。

  她走的時候,清風台還好好兒的啊。貴妃娘娘同那些嬪妃們還在看歌舞,賞湖景。她走時娘娘還說,再坐一刻也就回永安宮去了。

  當時明明一切如常,怎麼出的亂子?

  孟全福說,就是清風台宴上出的亂子。

  再說,娘娘確實是個很沉得住氣的人,很少見她為什麼事真的動容。雖然平時娘娘總是帶著笑容,很和氣,讓人很想親近。可是玉瑤公主心裡隱隱明白,娘娘和皇上其實有些地方很象。

  她很沉得住氣,她不會輕易被什么小事嚇著的。

  雖然玉瑤公主沒有明白的這樣想過,但是她心底深處是明白的。

  「出了什麼亂子?」

  孟全福這回是真的沉吟了。

  他的遲疑讓大皇子和玉瑤公主都明白了。

  這亂子一定不小。

  不然,娘娘不會嚇著,嚇病。而孟全福現在閉口不言,他顧忌什麼?這亂子一定很大。

  大皇子想著,也許從孟全福嘴裡是掏不出話來了。

  硬要逼他說,也只是為難他,事後他可能會受責難,甚至被遷怒。

  大皇子不是那樣不通情理的人,正相反,比起一般的權貴子弟、比起他那些南苑書房的同桌,他都更通情達理,更能設身處地替他人著想。

  哪怕他的兩位伴讀,在對待下人的時候都沒有這一分柔軟心腸。

  宮裡的主子們很少將宮人、太監當做同自己一樣的人看待,更不要說替他們考慮一二。

  過去孤獨生活的經歷,讓他想事情的時候總是要想的更多一些。

  孟全福權衡之後,只說了一句話:「今天清風台有人喪命。」

  他不說,更多是怕嚇著這二位小主子。

  可是只要想一想,就知道這樣事情並不會輕易就將他們唬住。不當面看見,一條兩條人命沒了其實沒有多大份量。

  果然大皇子和玉瑤公主聽到消息之後只露出些微意外。

  兩人誰也沒有被嚇著。

  大皇子又問了一次:「娘娘真的沒有大礙?」

  孟全福點頭保證:「娘娘真的沒大礙。」

  玉瑤公主也沒嚇著,她只是突然間想到一件事。

  這事同她剛剛聽到的消息未必有牽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件事一跳出來之後,就象在她的心裡扎了根似的,怎麼也趕不走。

  「死的是誰?」玉瑤公主突然出聲問:「是不是……趙娘子?」

  孟全福這一下露出的錯愕和震驚不是假裝的。

  公主怎麼會知道的?

  從他們回來到現在,一直在長寧殿裡,接觸的人是有限的。而且長寧殿可以說是白洪齊的地盤,尤其又在這個時候,不會有沙子滲進來,也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口風不嚴,對他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就在剛剛,兩個人還什麼都不知道,一唱一和的在逼問段醫丞那呆貨。也就是說在孟全福進來之前,他們倆還對這事一無所知。

  可怎麼從他說了一句話之後,玉瑤公主就準確說出一個人名?

  猜也猜不了這麼准吧?

  難道公主她事先就知道什麼內情了?

  玉瑤公主也不用他回答了,從孟全福的神情之中她已經得到了答案。

  沒有錯,她沒有猜錯。

  孟全福不能以下犯上去問公主,但是大皇子卻可以。

  「你怎麼知道?趙娘子又是哪一個?」

  玉瑤公主轉頭看了他一眼:「就是那個趙娘子。」

  他們認得的人有限,玉瑤公主這麼一說,大皇子也知道是誰了。

  「怎麼是她?」

  這人怎麼會牽扯進這種事?那王供奉呢?

  關心則亂,大皇子心裡頓時被這個消息攪的不安起來。

  哪怕沒有關係,出了這樣的事,他與趙苓一向又比旁人親厚,一定會被牽涉進來的。

  孟全福察顏觀色,安慰說:「殿下不用太過擔心,有皇上在,事情必定都妥妥噹噹的。」

  他話說的很含糊,但大皇子心裡確實是一松。

  在他心裡,父皇確實是無所不能的。

  孟全福不失時機把粥碗遞到大皇子手中:「殿下先用膳吧。」

  他得伺候好這二位小主子,然後去跟他師父回話。

  大皇子嘗了一口粥,粥里的肉粒都已經要煮化了,香而不膩,這樣下著雨的天氣里吃一點微鹹的粥羹確實讓人覺得舒服。

  大皇子吃了兩口,忍不住要想,不知道這會兒父皇和貴妃娘娘用晚膳了沒有。

  現在正好是平時傳膳的時辰了。

  正如大皇子猜測的那樣,雖然今天出了那樣的意外,永安宮裡人人噤若寒蟬,晚膳還是掐著平時的時辰送了來。

  謝寧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有點缺乏血色,方尚宮扶她靠坐著,遞過來半杯溫水,謝寧喝了兩口,眉頭又皺了起來。

  「主子?」方尚宮關切的輕聲問:「身子不舒坦嗎?」

  「沒有。」

  那股難受勁兒已經過去了。

  可是身子沒事,不代表心裡也踏實了。

  不管睜開眼閉上眼,血色四濺的那一幕都一直在她眼前重現,飛迸的血珠濺在了她的眼角處,那一塊皮膚她擦了又擦,可是那種灼痛沉痛的感覺一直鮮明的留在那裡。

  謝寧並非沒有目睹過死亡,和小舅舅那次遠行,在霰霞關附近,她也親眼看到過有人在她面前被活活砍殺。

  可那時候她並沒有這樣的感覺。可能是當時嚇呆了,也可能是因為情勢太危急連害怕的功夫都沒有。

  現在卻不一樣。

  過了這麼久養尊處優,平靜無波的生活,突然間有人在她面前那樣慘死,她真的做不到無動於衷。

  周稟辰調配得力,今天夏紅和夏月兩人都跟著她貼身伺候,她入口的東西更是經過了重重盤查,可以說是把她護得密不透風,連一根頭髮也不可能被傷著。

  可是誰能想到會有人在她面前尋死呢?

  還是她認識的,熟悉的人。

  方尚宮知道她這是嚇著了,李署令也是這樣說的,驚悸汗眩,神氣不守。

  方尚宮完全想像得到貴妃這得驚成什麼樣。

  當時她沒在場,可是當時目睹的人都受了很大的驚嚇,青梅回來時面無人色,結結巴巴的跟胡榮說:「白,白的,紅的……是不是**子都撞出來了?」

  這種場面讓一個懷胎八月即將臨盆的人看見,沒嚇掉魂真是老天保佑。

  謝寧早就已經過了害喜那個時候,但是她現在不要說吃東西,連喝水都難以抑制的想要作嘔。心怦怦的跳,好象比平時要快,也要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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