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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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寧是在回京的路上知道渭王去世的消息。

  她和渭王只見過一兩回,且沒說過什麼話。從去年起渭王就不怎麼出來了,一直在養病。這種乍暖還寒的換季之時,對有年紀又體弱的人來說總是一個關坎。撐過去了,那多半還能再延個一年。

  撐不過去就……

  渭王比皇上還長兩輩,算是宗室之中難得高壽之人了。他輩份高,素來又很有威信,執掌宗正寺多年。所以他這麼一去,連皇上都換了素服。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謝寧才知道渭王故世的消息的。

  皇上不願謝寧為這件事事情傷感,有意同她說話打岔。

  「這次出去,在路上還遇著一起案子。」

  「案子?」

  謝寧馬上緊張起來。

  「不是什麼大事。」皇上含笑說:「這案子說起來一波三折的。起先是一戶人家裡婆婆和小叔兩個人,聽見大兒媳婦房裡有別的男人聲音,以為是大兒媳婦偷人,所以衝進去把人捉了。那家的媳婦兒一直喊冤,說她回屋換衣裳,卻不知道屋裡是怎麼多出一個人來的,那個人她也不認得。於是這家人又以為這人是個賊,把他扭送到官衙了。」

  謝寧也來了興致,皇上這麼說,這件事肯定還有下文。

  「那衙門審出來了嗎?這人究竟是不是個賊?」

  皇上笑著搖頭:「這人到了衙門也喊冤,說這家的大兒子欠了他錢總是不還,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想自己去那家取點東西抵自己被欠的債。他還掏出一張欠條來,正是那家大兒子簽字畫了押的。」

  謝寧也忍不住笑了:「這人也真是,做賊哪是那麼容易的?大白天去人家家裡翻東西,不被捉才怪呢。那後來怎麼樣了呢?」

  她挺好奇衙門會怎麼判這個案子。

  「那官兒還是挺公正的一個人,他說這兩件事一碼歸一友,欠債歸欠債,被拖欠的人如果都去偷去搶,那也是犯了律法的,這人就被打了板子收押了。不過這家大兒子因為偷偷去賭欠下的債,逾期還不還,判他立刻還錢,還要加上拖欠的利息,同時也要枷號示眾以警示鄉鄰。」

  謝寧想了想,也覺得這個判決沒有錯。

  原本那個人遇著借錢不還的事情他是有理的,可有理也不代表他可以去人家家裡偷盜啊,這事確實一碼歸一碼,不能混為一談。

  皇上見她笑了,又講了一件事:「還有一件事情,是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鬧騰到官府的事。」

  謝寧笑著說:「難道這兩人也犯了偷盜?」

  「那倒沒有。」皇上還想接著講,外頭白洪齊來回事,皇上就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襟,對謝寧說:「你好好歇著。要是悶了就翻翻書,讓方尚宮多陪你說說話。」

  謝寧笑著點頭:「皇上快去吧,不用掛心臣妾。」

  等皇上走了方尚宮才進來,端著一碗湯。這船沒有他們來時乘的御舟平穩,但方尚宮一舉一動還是如履平地,一點兒不見搖晃。

  「主子喝口湯吧,先潤潤喉嚨。」

  湯不多,就是一個小蓋盅,味道清甜,入口溫潤,也就三四口就喝完了。

  方尚宮實在很會服侍人。知道謝寧胃口不好,給她弄吃食湯水從來不會大盤子大碗的往上端。人都會有這樣一點毛病,倘若看著一個小小的碗,淺淺的盛著兩口吃的,就會覺得這根本不算什麼。倘若捧上來一隻大海碗,裡面滿滿當當的,立刻會有一種「這得吃好久」「這未必吃得完」的感覺。

  方尚宮每次端來吃食湯羹都只有幾口,但是架不住次數多。用過早膳之後謝寧吃了兩回小點心,算上這碗湯,已經加餐三回了,還不怎麼耽誤用午膳。下午一般也會有兩回加餐。等到晚膳之後,多半還會再有一碗湯水。

  每次都不覺得多,吃下去也沒覺得肚子撐,但是如果細想想,這一天吃的東西真心不少。

  方尚宮等在一旁,含笑看著謝寧將湯喝了,要收拾碗盅的時候謝寧說:「就放那兒吧,讓她們收拾,您也歇一會兒,這兩天收拾東西上路回京,您也夠累的。」

  「也不算累,奴婢又沒動手,只是動動嘴吩咐她們幹活。」

  方尚宮說的輕巧,謝寧可知道這活計不輕鬆。帶來的人和東西這麼多,中間又經過一場變故,再次清點整理收拾起來並不省事。就算方尚宮不用親自動手,可也比別人更勞心費力。

  方尚宮就把托盤放到一旁,坐下來陪謝寧說話。

  「剛才皇上同主子講笑話了?奴婢在外頭也聽見主子的笑聲了。」

  謝寧就把剛才皇上講的那個案子同方尚宮講了一遍。

  方尚宮也聽笑了。

  一邊笑,一邊在心裡想著,這案子皇上是當成逸聞笑話講給主子聽的,皇上對主子的這份兒心意也算是難得了。

  但是方尚宮總是忍不住要想的更多點。

  這家的大兒媳婦怕是以後日子不好過了。

  雖然這件事情上她是無辜的,但是流言蜚語不會管那一套,旁人只會聽到自己感興趣的那部分,說不得她以後名聲要壞。

  還有,他丈夫偷偷去賭,這事不能怪她,可對婆家人來說,她是個外人,公婆說不定會怪責她,說她沒好好服侍勸說丈夫,才讓他在外頭闖下禍事的。俗話不是說嗎?家有賢妻夫不遭禍。倒過來推想,丈夫闖了禍,這過錯起碼也有一半是妻子的吧?

  家裡人不待見,外頭人再風言風語,這個女子以後肯定過的艱難。

  這事方尚宮當然不會當著謝寧說,就讓主子難得的輕鬆樂呵一會兒吧。

  方尚宮已經聽說渭王過世的消息了。

  渭王這時去世,很難說有沒有這次皇上遇刺之事的影響。

  方尚宮覺得這兩件事脫不了干係。

  她可不知道渭王家中有人卷進了這次的謀逆事件,但是這件事有宗室勛貴在其中操縱,方尚宮已經想到了。既然事情涉及宗室,渭王必定操勞擔憂,這對一個久病的老人來說確實是道邁不過去的難關。

  「公主怎麼樣?」

  「公主陪著甘姑娘在那兒練規矩呢。」

  甘熙雲是看馬上要進宮了心急,玉瑤公主純粹是沒有事情做,既然夥伴要學,那她就陪著練。

  其實甘熙雲是真練,她就是玩兒。

  郭尚宮也挺配合的,就讓兩人一塊兒。

  她教甘熙雲在宮裡見著不同的人該怎麼問好行禮,玉瑤公主就總是充當那個被行禮的。

  雖然讓小夥伴總對自己屈膝彎腰也有點不好意思,可是玉瑤公主一面不好意思,一面卻覺得這樣好玩。

  郭尚宮說:「如果見著妃嬪們,一般來說都是福身問安就好。」

  玉瑤公主就上前一步,半揚起下巴,甘熙雲一點兒也沒覺得她這樣是占自己便宜,倒覺得公主這樣很是天真,笑著福身行禮,微垂首斂目:「給娘娘請安。」

  郭尚宮點頭嘉許說:「對,就是這樣。」然後對玉瑤公主說:「公主該說什麼?」

  玉瑤公咳嗽一聲,捏著嗓子說:「免禮。」

  說完她自己就撐不住笑了,甘熙雲也笑。

  「如果遇著那些品階高的尚宮、掌事的太監,姑娘雖然不用這樣行禮,但也是要問好的。」郭尚宮沒說的是,這世上哪裡都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宮裡頭就有那麼一等人,尤其以太監居多。一面為自己的出身和身體殘缺自卑,一面又加倍的注重別人對他們的態度。你要稍有些鬆懈,他們就以為你是有意怠慢,是看不起他們。這樣的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背後說起壞話使起陰招來,讓人防不勝防的。

  所以說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不得不說玉瑤公主十分聰明,她平時又沒少見那些太監,郭尚宮一說見了太監、公公們,她就把腰微微一躬,身子有些往前傾著,頭有點低,臉上也帶著笑。

  郭尚宮心說公主可真是聰明。

  而且她這麼大的孩子最喜歡學著別人的樣子。

  這跟著好人學好,跟著壞人很可能就學壞了。

  看來以後還是得多注意些,把公主身邊的人再篩篩,可別混進品行不良之人。

  郭尚宮指點甘熙雲如何問好。

  甘熙雲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的。

  她先在繼母手下過過日子,又寄住在伯父家裡,什麼人沒遇上過?繼母兩面三刀,當著父親是一張臉,背過身去又是一張臉。家中下人的冷漠排擠和欺負她又不是沒嘗過。

  至於在伯父家中,她不能算是自家人,畢竟她又不是伯母生的。可也不能算是客,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甘字。伯父雖然大度,伯母也算熱心,下人們卻未必拿她當正經主子看。那些管事媽媽、大丫鬟們的手腕心計她都見識過。

  宮裡頭只有比宮外更厲害的。

  而且郭尚宮是個很周到的人,她既然單把這個拿出來說,還要認真教她,就說明這些人同那些主子們一樣,都是不能忽視的。

  甘熙雲練了一上午,到午膳時分就覺得腰酸腿疼。

  可是她從小就習慣了有事都自己扛。別人憑什麼白幫她?就算能幫,幫一時也幫不了一世,這世上最可靠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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