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 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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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皇上來的時候,大皇子又把跟謝寧說過的話跟皇上說了,不過有些他覺得可能不太得體的細節就略過了沒說。皇上也聽的津津有味,還問他:「今天還高興嗎?」

  大皇子認真的答:「特別的高興。」

  「那下回有機會再讓你們出去玩一玩。」

  大皇子不好意思的應了一聲。

  他讀書了,知道「業精於勤荒於嬉」這個道理。今天出去玩了一天,可是書房的其他人卻認真讀了一天書,那他就比旁人少讀了一天了,會被落下不少東西的。

  皇上看他的神情,問:「怎麼?」

  大皇子輕聲說:「兒子怕耽誤了功課。」

  皇上有些感慨,召手讓他到身旁來:「功課是永遠也學不完的。即使你到了朕這個年紀,仍然會覺得這世上有許多你不了解的事物,哪怕窮盡一生也無法一一的看透和領悟。但是今天這樣的喜事,並不是年年都有的。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朕又不求你考取功名。只讀書是不可能了解所有的事情的,不是還有句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嗎?只要你覺得今天沒有虛度,每一天要過完的時候想一想,今天有沒有收穫。只要有,那就可以了。」

  大皇子認真想了想才說:「兒子今天覺得長了很多見識,還認得了林伯鞠林大人,林大人十分慈愛,說話行事都顯得氣度不凡。」

  皇上說的意思他明白。

  今天他的確沒有虛度,正相反,他覺得今天過得十分充實緊湊。

  他小聲同皇上說:「兒子今天還爬到窗戶上坐著呢。」

  皇上眼睛含笑,聲音溫和的問:「有意思嗎?」

  大皇子點了點頭。

  雖然不合規矩,可是坐在窗戶上的時候,他開始有些戰戰兢兢,怕自己掉下去,也怕被人認出來他的身份,那可丟了皇家的體面。但是後來他就想不起這些來了,看熱鬧看的興高采烈的。等侍衛把他從窗子上再抱下來時,他還有些意猶未盡呢。

  「朕小時候還爬過樹呢。」

  大皇子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父皇。皇上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是真的。坐在樹上吹了好一會兒風,還看見有太監和宮女從樹下走過去,他們沒發現頭頂有人。」

  大皇子一下子就高興起來。

  原來父皇小時候也有偷偷不守規矩的一面。

  對宮裡出生、長大的孩子來說,一出生他們將來要走的路就已經被框定的,每天吃什麼穿什麼見什麼人也都有固定的禮節,一舉手一投足都要按著那些條規來動作。雖然大皇子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可是孩子天性中總有渴望自由不受拘束的一面,偶爾也會冒出些離經叛道的想法,偷偷做一些跳出格子外的事情。

  大皇子感覺到和父皇之間有了只屬於他們父子之間的小秘密,他一下子就覺得父皇又親近了許多,而原來那種高高在上冷漠威嚴的形象正在漸漸遠離。

  用過晚膳謝寧問皇上:「過年帳冊內宮監的人送到我這裡來了。」

  皇上說:「你這是頭一回操辦過年,提早著手比較穩妥一些,把手底下的人熟悉熟悉,這事兒周稟辰應該能幫上你不少忙。要是還缺人手,就打發人跟朕說,長寧殿閒人不少,還都想尋份兒差事做呢。」

  皇上並非不通人情,他也知道白洪齊牢牢把持著長寧殿總管的位置,別人是休想在他手下出頭的。那麼其他想出頭的人難免四處鑽營,謝寧如果不接納,他們可能會投效到別人麾下。

  「這事兒,由臣妾一個人操持嗎?」

  謝寧想問的主要是這個。

  皇上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以前淑妃還在時,她喜歡攬權,從來沒有把權力分派給旁人過。但謝寧之前毫無經驗,她會忐忑皇上並不覺得奇怪。

  他覺得她能做得好,只是她還沒有經驗,也沒有信心。

  「如果你想同慎妃、謹妃一同辦理,朕也並不反對。但是有的時候,往往不是人多力量大,而是容易三個和尚沒水吃。」

  謝寧笑了,她何嘗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呢?慎妃和謹妃各有盤算,權力如果分出去,她們會把持著權力做些什麼是無法預測的。從中揩油、任用私人,甚至借這個機會打擊異己,勾心鬥角,這簡直是一定的。這二位都在封妃後表現出了她們對地位、對權利的真實態度,與封妃前簡直是截然不同的兩張面孔。掌管宮務的權力她們肯定是夢寐以求,恨不得伸出手來直接攫取。

  謝寧又不傻,既然皇上說了這件事交給她,又會給她充足的人手,那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其實想要不出錯,有一個秘訣就是蕭規曹隨。往年是什麼規矩,今年還照著來就是了。

  只是事情是真心的多啊。光是頒賜賞銀節禮這就是一筆龐大的帳目。既然要顯示「恩出於上」,所以這些都是皇上掏腰包。聽周稟辰說,有些窮京官兒要是不得這一筆過年的節賞,這個年就沒法兒過了。這些人多半待在一些沒有油水的位置上苦熬,一年到頭靠著俸祿過日子。年節的時候花費大,人情來往多,又要置新衣、購年貨,祭祖宗,這些樣樣都要錢,而年節時樣樣東西的價錢都在往上漲。因為過年的緣故許多在京城的商人都回鄉了,市面上的東西少了,價格漲的更貴。

  「記得是前年還是大前年的時候吧,臨到年關下了兩場大雪,城裡的肉、蛋、柴炭這些價錢都漲了快十倍啊,讓那些普通人家哪裡買得起。那陣子聽說當鋪的生意出奇的好,有的窮官兒沒辦法,只好把皮襖都拿去押當了,出門拜客時都沒衣裳穿。」

  謝寧點了點頭。這些事情她沒進宮以前也聽說過一些,但是小地方到底和京城不一樣。京城人口眾多,這些人每天吃的用的都要從外頭運進來,一下雪運輸不便,富戶官宦人家還好些,小門小戶的日子實在難熬。

  道理是明白的,這也是天子對臣屬的一種關懷,節賞其實是皇上的一種貼補,那有錢的不在乎,可對於那沒錢的就是雪中送炭了,那些人家八成早就伸長了脖子等這一筆賞賜下來好過年。

  這個是不可能省的,雖然按人來看,每個人得到的數額並不多。但架不住人多啊。

  這一筆開銷應該算是最大的一筆了。

  謝寧忍著心疼點了頭。

  再看下一筆。

  這一筆則是宮內過年的種種開銷了。給各宮嬪妃的賞賜,給宮女太監們的賞賜,還有新襖新鞋,都是要做的。

  謝寧看到過去的的帳冊上,有一年淑妃把新襖新鞋這一項折成了銀子,由各宮領去然後自己做,不過第二年又改回來了。

  她有些好奇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周稟辰和方尚宮對視一眼,一個搖了搖頭,一個無奈的笑笑。

  「這事兒奴才還記得很清楚呢。」話還是由周稟辰來說的:「淑妃那一年聽了旁人的進言,說針工局要做這麼新襖新鞋有些力有不逮,再說有好些宮院的人入冬時才做過兩身兒棉衣,加上還有以前舊的,根本不缺衣裳穿。不如把這一項直接折成銀子,由各宮領去分發給各人。想做的可以自己拿這錢做,不想做的可以把錢存起來,更實惠也更省事。」

  那應該是謝寧進宮前的事了,看上頭記的年號是這樣,再說謝寧印象里也沒有折銀代替的事。

  「結果不成吧?」

  要是成了,就不會只這樣辦了一回,第二年又改回來了。

  周稟辰笑了:「這件事是淑妃想的不周全。做新襖新鞋,哪怕有人從中苛扣,總還是要做一做的,用的布料差些、棉花舊些,鞋子也偷工減料了,可能還有人拿到手只有一件半件不是全套,可起碼還能摸著邊兒不是?一改成發銀子,嗨,全亂了套了。銀子發下去的時候就不足額,奴才當時管著後苑好幾百人的衣食呢,給來銀子只有足額的一半而已,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已經在中間伸過手啦。」

  謝寧明白了。

  再發到各宮各院的時候,中間又得少個至少一成。各宮院的掌事再往下分發時,那就指不定發不發了。

  周稟辰看謝寧神態凝重,忙說:「主子不必擔憂。內宮監的人被皇上整肅過幾回了,現在行事總是依著宮規法度來的,可不象以前那麼亂象橫生。」

  謝寧鄭重的叮囑他:「永安宮是頭一回操持這樣的事情,務必要盯得牢些。」

  不讓人藉機揩些油那是不可能的,謝寧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水至清則無魚。但不能太過份了。虛報個一兩成,或是拿二等充一等,這些並非不能容忍。可是如果越了這條線,謝寧肯定不能姑息。

  除了這些,就是宮宴和祭祀了。祭祀這一塊是由禮部和內宮監來安排,這個倒同她關係不大。宮宴要安排的事情卻不少。

  謝寧怕自己遺漏什麼,拿筆把要則一條條列出來,記性總不如記在紙上要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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