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六 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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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玉瑤的事,朕已經知道了。」

  謝寧怔了下,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顯得格外清亮,鼻頭也微微發紅,剛睡醒的頭髮有些散亂。

  她這樣看著他的時候,讓皇上忽然生出一種感覺。

  掌心發熱,心跳的比平常要快,有些發慌。眼前也有些微的暈眩,就象要被這雙眼吸進去一樣。

  「臣妾疏失大意,險些釀成大禍……」

  皇上的指頭輕輕點在她的嘴唇上。

  「這件事情怪不得你,說來應該是朕的過失。你才剛生完孩子沒有多久,以前又沒有照管過孩子,突然間大中小一溜三個孩子攬在身邊,換了誰能保證一點兒錯不出呢?哪怕是朕,也不能擔保自己就一件錯事沒做過。」

  謝寧搖了搖頭:「那不一樣的。」

  她和皇上都明白,有的錯能犯,有的錯卻不能犯,只要一次就足夠人終生追悔了。

  皇上這樣說,只不過是安慰她,替她開脫。

  但謝寧卻無法用這種理由來為自己開脫。

  皇上正要說什麼,忽然回過頭去。

  謝寧的視線掠過皇上的肩膀看向門口,玉瑤公主穿著一件杏色的襦裙,罩著大紅的長比甲,手扶著門框正歪著頭看他們。

  謝寧趕緊又抹下了眼角,朝玉瑤公主招了下手。

  玉瑤公主慢慢走了過來,很自然的靠在謝寧身邊,頭也倚在她身上。

  皇上伸手,試探著觸及玉瑤公主的頭髮,見她沒有躲避和厭惡,才輕輕的在她頭上摸了幾下。

  「你看,她多親你。她知道你待她好,一刻也離不了你。」

  謝寧伸出手臂摟住玉瑤公主,感受到這個孩子對她毫無保留的依戀。

  白天的時候因為找不著她,寧可抱著她的枕頭縮到她的床里去,也不肯向別人尋求安慰。

  「奴婢偷懶不盡心,就換了便是,另挑勤勉聽話的來使。這件事情就到這裡,不用再說了。」

  謝寧摟著玉瑤公主,輕聲應了一聲。

  皇上看著眼前這一對母女,明明知道她們並非親母女,卻一時間恍惚起來。

  似乎她們這麼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至少,從前他就沒有見過淑妃在他面前這樣和孩子相處過。記憶中淑妃總是妝飾華麗,怕沾壞了唇脂,她就不會象謝寧這樣去親自己的女兒。如果離的太近,她發間那些刺蝟似突出的步搖、簪子會刺著勾著孩子。

  皇上覺得,那不象個做母親的樣子。

  「適才你沒有醒的時候,應汿一直替你求情,還把他自己都說哭了。」

  「是嗎?」謝寧抬起頭來:「他都說什麼了?」

  「都是你的好話。」皇上笑著替玉瑤公主把揉亂的頭髮理了理,順手替謝寧也理了理:「不過朕可同應汿說好了,不把那些話同你說。」

  「憑什麼呀?既然是好話,那臣妾也想聽一聽。又不是講了壞話,有什麼說不得的?」

  「他會不好意思的,你知道,這孩子特別愛面子,覺得時時處處不能丟了他做為長兄的體面,不然還怎麼給弟弟妹妹做表率?在朕面前哭完他就覺得自己是失態了。」皇上在謝寧耳邊小聲說:「這事朕已經答應他了,你也就當不知道吧,別讓孩子面子上過不去。」

  這才多大的孩子啊,這行事卻跟小大人一樣。

  也許宮裡的孩子都這樣敏感早熟吧?

  「行了,起來洗一把臉,頭梳不梳的倒不要緊,反正也沒有旁人,該是用晚膳的時候了。」

  既然話說到這份上,皇上已經說不再提,那就真的不能再提了。

  謝寧心裡還是有些心虛。

  皇上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也許還是有一些的,只是皇上沒有表露出來。

  可是謝寧一想到他有一絲半分的勉強和不快,都覺得心裡難受。

  她倒情願他直接生氣動怒發落她一頓,也比藏著掖著放在心裡要強。

  謝寧起身梳洗,青荷取了一條裙子來給她換過,梳頭的時候悄聲在她耳邊說:「主子可不知道,皇上剛才把公主的乳母和宮女都發落了,那臉色嚇得奴婢魂都要散了。可是一進屋看見主子,皇上那臉色就象冰雪遇著春陽似的,一下子就冰銷雪融了。」

  謝寧輕輕嗯了一聲,手裡掂著一根簪子。

  青荷又問:「主子有沒有跟皇上說今天在長春園的事?」

  「還沒說。」

  青荷一邊熟練的替謝寧把頭髮挽起來用發針扣好,一邊小聲勸著:「主子不要太難過,也不要太生氣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白白讓旁人得意。」她話里這個旁人是誰,主僕兩人都心知肚明。

  「這事兒你得跟皇上說,明壽公主這麼囂張,依奴婢看,除了皇上別人誰也奈何不了她,明微公主既是妹妹,地位又是大大的不如,就今天看著,兩人根本一點兒姐妹之情也沒有,明壽公主不會賣她的面子。至於其他人,落井下石還來不及呢,不會倒過來幫咱們的。您回來跟皇上說一說吧,這事兒早結早好,再拖下去,奴婢擔心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

  「我知道。」

  就是有點不說不出口,覺得比剛才玉瑤公主的事情還難出口。

  怪不得人們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丟人露醜的事情,自己要說出來真是加倍的艱難。

  「二皇子呢?」

  「才醒過,乳母餵過他了。」

  晚膳十分豐盛,因為有皇上在的緣故,和昨晚用的又不一樣。皇上坐在上首,謝寧和玉瑤公主坐在一邊兒,大皇子自己坐在另一邊兒。玉瑤公主真是一時也離不了謝寧,比前幾天更黏人了,吃一口東西也要謝寧喂,湯也要她遞到嘴邊才肯喝。

  二皇子還不能吃東西,被乳母抱著在一旁看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刻也不停。

  「他是難得見著這麼多人一塊兒用膳,覺得新鮮吧?」皇上讓乳母把二皇子抱過來,用筷子沾了一點湯餵他,二皇子咂了咂嘴,朝皇上露出一個無齒的傻笑來。

  玉瑤公主看看這個胖娃娃,安靜的等著謝寧再給她餵下一口。

  皇上見狀搖搖頭,輕聲說:「她真是越來越嬌縱了,你瞧瞧你把孩子慣成什麼樣兒了。」

  謝寧替她擦了擦嘴角:「她心裡不踏實,早知道我今天不該出門。」

  大皇子輕聲說:「今天的事情,也是我沒有看好妹妹的緣故。」

  皇上輕輕頓了一下鑲銀菱花的牙箸:「行啦,別一個兩個的爭著往自己身上攬錯。朕只見過爭功的,還沒見過這爭過失的。」

  皇上這麼一說,大皇子就不敢再出聲了,低下頭悶悶的用膳。皇上給他夾了一片藕,大皇子受寵若驚,先說:「謝父皇。」然後把那片藕吃了。

  謝寧覺得有一道炒山珍味道很不錯。在宮裡也吃得著,但都是乾貨水發的,這種時鮮的東西御膳房一般不呈。這也是御膳房裡頭心知肚明的俗例了。鮮的總不如乾的穩妥保險,至於口味上的細微差別,那自然有調味和炮製工序來彌補。

  但山珍、海味,這些總歸是要吃一個鮮字的。

  皇上說她:「別光顧著玉瑤,你自己還沒吃幾口呢。」

  謝寧說:「我也吃著呢。」

  這可是沒辦法的事,皇上把玉瑤公主的乳母和宮女都發落了,新人今晚是肯定補不上來,她又不肯自己吃飯,謝寧不餵還能怎麼樣?

  等玉瑤公主吃的差不多了,她盛了點湯在碗裡,拌著飯就吃了,算是混了個水飽。

  她惦記著怎麼跟皇上說謝劉氏母女的事情,等膳桌撤下去了,皇上帶同著他們幾個,把二皇子也抱上了,在清璧堂竹林里散步消食。

  皇上問大皇子的笛子學得如何了,大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氣還不足,手也沒力氣,按孔不准。」

  「慢慢來不用著急。」皇上想了想,笑著說:「等今年過萬壽節的時候,你給朕吹首曲子。」

  大皇子眼睛一亮,提氣大聲應道:「是,兒臣遵命。」

  至於玉瑤公主,皇上說:「玉瑤到時候能給父皇說聲平安長壽就行了。」

  這也是祈願這孩子早些病癒的意思。

  謝寧捏了捏二皇子的小肉手,笑著說:「我們二皇子怎麼辦呢?連磕頭都不會,也不會說句吉祥話。」

  「那你這個做娘的,就連兒子的份一起送了了吧,你送朕個雙份的壽禮。」

  這壽禮二字被皇上說的十分曖昧,謝寧的臉騰的就紅了。

  這人怎麼這樣呢?這跟前都是孩子,就說這樣的話。

  雖然說他們年紀還小聽不懂,但是謝寧自己會心虛啊。

  回了屋裡頭,謝寧親手給皇上端了一盞茶,挨著皇上坐在榻邊,一臉「有事相求」的神情。

  「有什麼話想說?那就說吧。」

  「臣妾今天去長春園,見著我嬸子和堂姐她們了,上回進宮之後她們沒有回鄉,還滯留在京裡頭,這回也跟著出了京城往園子這邊來了,被明壽公主收留在長春園住著。」謝寧頓了一下接著說:「臣妾想著不好麻煩明壽公主,想在皇上這兒討個恩典,打發人接她們出來,趁著天晴路上好走,送她們回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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