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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吉,”她說,“去請赫伯特少爺下來好嗎?”

  他遲疑了一下:“桃若絲小姐,赫伯特少爺並不在他房裡啊。”

  “那請你去找找他,好嗎?”

  “我可以確定赫伯特少爺不在宅里。”巴吉一副思慮周密的模樣,斬釘截鐵地說。

  她把報文件撂在膝上:“巴吉,你到底在說什麼?”

  “桃若絲小姐,他——呃——未說明去向。報告完畢。”

  “老天,糟了!他會上哪兒去呢?”

  “桃若絲小姐,我這樣說,是因為晚飯才過不久,我剛好到他房間有事要做。看他正在整理一個小行李。”巴吉又吞吞吐吐了。她表情不對勁,害他感到局促不安。

  她起身:“他什麼時候離開這兒的?”

  巴吉瞥了一眼壁爐台上的鐘。針指著十一點三刻:“桃若絲小姐,很難說,”他回答,“我想,晚飯後不一會兒。他騎摩托車走的。馬汀少爺曾叫我為他準備一盞腳踏車用的電燈,好讓他到那邊守望時比較——比較穩妥。我才會正好撞見赫伯特少爺走出去。我去馬廄那兒,要從一輛腳踏車上卸下一盞燈,他——呃——騎著車跟我擦身而過……”

  (奇怪桃若絲小姐怎能忍受這整筆糊塗帳的!當然,她有充分理由該懊惱。又是赫伯特少爺不告而別,又是保險柜十五年來頭一遭給打開晾在那兒。可是巴吉不願見她未能自我控制情緒,而讓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的窘境。他感覺就像有一回從鑰匙孔偷窺人家的隱…巴吉趕忙轉移念頭,羞於憶起自己年少無知的時光。)

  “怪的是,我怎沒看到他,”她定定地看著巴吉說,“晚飯後,我在草坪上少說也坐了一個鐘頭。”

  巴吉清了清喉嚨:“桃若絲小姐,我正要說,他沒打車道那兒走。他是從獵戶巷那邊的牧場走的。剛好被我看到,因為我要替馬汀少爺找盞好燈折騰了半天,所以看見赫伯特少爺拐彎騎進巷子裡去。”

  “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馬汀少爺?”

  巴吉露出一副驚訝之情:“沒有哩,桃若絲小姐,”他用責怪自己的口吻回答,“我把燈交給他,這部分你知道,但我認為不該逾越職份去告訴——”

  “好了,巴吉。你不用熬夜等馬汀先生了。”

  他低下頭,眼角餘光瞥見三明治和威士忌都已備妥,便退下了。他總算可以像解開一條勒得過緊的腰帶一樣,用不著咬文嚼字了。這位年輕女主人是個令人費解的怪胎,他想,簡直是個“沒規矩的小妮子”,只是太不敬了,才撇開這念頭。她傲慢拘謹,一天到晚姿態擺得老高,背脊挺得直直的,眼神冷峻,沒什麼情緒。沒心肝。他看著她長大的——我想想看,去年四月她二十一歲——從她六歲起看到大。從小就跟馬汀少爺一樣,頤指氣使、我行我素的。對於人家的照料也不像赫伯特少爺那麼心懷感激。脾氣真是古怪得很……

  他注意到現在雷聲較為頻繁了,一道道閃電直逼屋裡陰暗的角落。啊,幸虧他把爐火升好了!大廳的老爺鐘該上發條了。他邊上發條邊想著,桃若絲小姐向來是個何等彆扭的孩子。浮現一幕情景:晚餐桌上,背景是巴吉本人,當時老爺和夫人還在世。馬汀少爺及赫伯特少爺在歐典果園和幾個男孩兒在玩騎馬打仗的遊戲。吃飯的時候,馬汀少爺挖苦堂弟不敢爬上最高那株楓樹枝上,為他把風。馬汀少爺永遠帶頭,赫伯特少爺總是乖乖拖在後面跟班。這一回他竟拒絕服從。

  “我不要!”他在飯桌上再三地說,“那些樹枝都爛了。”

  “對呀,小赫,”夫人溫柔地說,“別忘了,即使打仗也要謹慎小心喔。”

  大家非常吃驚,整晚沒開口的小桃若絲忽然慷慨激昂地說:“等我長大,我絕不要嫁這種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的人。”同時帶著憤憤不平的表情。夫人責備了她,老爺僅皺著乾癟的一張臉,悶笑了幾聲。奇怪,怎會想起這些……

  下雨了。鐘擺發條一上好就猛敲了起來。巴吉兩眼空洞地望著它,不知為何,訝異得很。午夜,鐘聲響起。喏,肯定沒事的……不對。事情有點不對勁。他那古板的腦筋深處受到衝擊。他充滿困擾地朝漆在鐘面的風景畫直皺眉頭。啊,是了!不出幾分鐘前,他跟桃若絲小姐說話的時候,書房的鐘才顯示十一點四十五分——一定是書房的鐘走錯了。

  他掏出那多年來精準無誤的金表,打開表蓋。差十分十二點。那麼,書房的鐘是對的。這座老爺鐘,女僕們調撥屋裡其他時鐘都以它為準的,竟足足快了十分半。巴吉倒抽一口氣,哼了一聲,沒教人聽見。這下子,在他可以心安理得退下去休息以前,還得走一轉,檢查其他的鐘。

  ——鐘敲下十二點。同時電話響了。巴吉去接電話時,見桃若絲·史塔伯斯站在書房門口,臉色慘白。

  第七章

  警察局長班傑明·阿諾爵士坐在菲爾博士書房寫字檯後方,瘦長的兩手交叉置於桌面,像個小學校長那樣煞有介事的。他長得也有幾分像個小學校長,只不過膚色太深,馬臉過長。他濃密的黑髮往後梳攏,夾鼻眼鏡背後的眼神十分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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