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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牆縫繞至後面,看到一片舊東柏林經常可見的街頭荒野——環繞著昔日的醫院或工廠等巨大廢墟形成的瓦礫山。往前走時,柏林特有的粗沙路面馬上淹沒我的高跟鞋跟。眼前的景致超乎想像,我驚異無比,在這顯示時間流逝的空間中怔然佇立。

  “有流鶯。”卡爾在牆的另一頭叫道。

  我急忙走過去看,不知何時,奧勒尼安布卡街上出現了一群娼妓,她們和橙色的街燈一樣,隔著一定的間距站著。雖然在寒風中,她們仍穿著清一色的服裝:藍色的短洋裝、白色的短夾克,而且全部是金髮。

  “能幫我問一下嗎?”我拜託卡爾。

  年輕的卡爾有些遲疑:“問什麼?”

  “最近是否有日本妓女遭新納粹份子圍毆。”

  “好吧。”卡爾下定決心往前走,向最前頭的女人搭訕。之後,回頭望著我,聳聳肩,表示徒勞無功。

  我們沿著馬路前進,詢問每一個人,結果從站在最差位置的U型轉角路口的女人那兒得到答案。她自稱是洪堡大學的學生,因為失去獎學金,不得不出來兼差。

  當然,卡爾事後告訴我不太可能。

  “我聽說過那位日本女人的事,但她並非娼妓,而是表演舞蹈的女郎,據說事情和生意上的糾紛有關。”

  至於其他詳情,她也不得而知。

  卡爾冷得牙齒直打顫,對我使了使眼色,說:“這樣到處打聽會出問題的,因為她們也隸屬某種組織。”

  我正想這話也對,背後有汽車大燈朝我照來。回頭一看,一位駕駛著舊東柏林難得一見的黑色保時捷的男人下車,朝我走來。以下是卡爾翻譯的對話內容:

  “找她們有什麼事?”

  “我是日本的寫實報導作家,正在撰寫以種族歧視為主題的作品。我想採訪最近戴金色假髮的日本娼妓遭新納粹份子襲擊的事,你知道什麼嗎?”

  “那件事和我們的女孩無關。你說的那女人和黑手黨有關。”

  “黑手黨?柏林也有黑手黨嗎?”

  “當然有,他們和日本黑道一起活動,獲取商業利益,政治上則和右翼組織掛鉤。”

  “什麼樣的商業利益?”

  “詳細情形我不知道,不過,連這一帶的土地登記都扯上關係,紛爭不斷。最初認定是共產黨所有,後來追溯為個人所有,又再追溯為納粹黨所有,最後變成猶太人出面宣稱其實土地本來是他們的。於是黑手黨介入,巧妙的將土地售予西方企業。此外,他們也販售武器給新納粹份子。總歸一句,他們非常會做生意。”

  “你該不是黑手黨的人吧?”

  他沒有回答,眼眸毫無笑意的注視我的頭髮。

  “那麼,你知道要到哪裡去找那位日本女人嗎?”

  “不知道。”男人聳聳肩,轉身離去。

  關於金髮娼妓和新納粹份子的關係,只寫了以上這些。之後,原稿內容只提到耀子又更深入舊東柏林內部,多次遭遇種族歧視的過程,並且分析東德人為何如此拘泥於“人種”以及“種族特性”的原因,同時一方面討論移民問題,一方面探究舊東柏林現在為何盛行新納粹主義。坦白說,這是一篇相當深入而有趣的報導。

  “以耀子的工作而言,是太艱澀了些。”成瀨讀完後說。

  “這也許是她工作上的轉折點,以前的東西太軟了。”

  “的確。”

  “但這樣就不錯了,她為何要重寫呢?”我提出疑問。

  “可能是覺得不滿意吧。”

  “可是她並不是新聞記者,身為寫實報導作家,只要能表現出她的特色就夠了。”

  成瀨將原稿放回三田寄來的信封內,自言自語的說:“究竟是誰告訴她金髮娼妓的事?”

  “你也沒聽她講過?”我注視成瀨。

  成瀨搖頭:“我們彼此並未討論工作上的問題。”

  “那麼,耀子是什麼時候提到要前往柏林?”

  “以前就提過。”成瀨邊思索邊回答,“但是並未明說要去柏林,只表示她想去某個國家進行只有她才能完成的報導,也希望能把自己的作品風格改為硬派。”

  成瀨的話讓我想起川添桂的信:

  ——只要你刮目相看,我想你所在意之事應能撥雲見日。不過,別把你的熱情過分投注於光明的世界。光明的世界就是光明的世界,和性喜黑暗的人無緣——

  所謂光明的世界,是指硬派的工作嗎?如果是,那表示川添知道耀子工作的內容。或許是他告訴耀子有關金髮娼妓的事。看樣子,我必須打電話向川添問清楚才行。

  我按下那封信的事不提,直接說:“可能是川添或製作人藤村告訴她的。”

  成瀨點頭表示同意:“我想八九不離十。”

  “和耀子在克洛茲堡目擊的殺人事件無關嗎?”我伸手拿起成瀨放在桌上的信封,再度取出原稿,找出那個部分,求證似的仔細閱讀。

  “這……誰知道呢?”成瀨笑了笑,交抱雙臂。

  我也忍不住覺得這個想法太荒誕無稽:“可是,應該要考慮各種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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