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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漢明現在在拔個兒,個子細長細長的,比他大一歲的張勇還高了,張勇給他起了個新外號,叫“撐衣杆”,沙漢明抬腿踹他:“哼,死張勇,我也要給你起外號,眼睛那么小,叫、叫一線天!”

  倪暉和水向東都噗哈哈大笑起來,張勇莫名其妙:“什麼叫一線天?”

  水向東終於笑夠了,摸著肚子直起腰來:“就是說眼睛小得跟一條縫一樣。”

  張勇跳起來:“好啊,你這個撐衣杆,你看我不教訓你。”

  沙漢明也跳起來,一邊跑一邊做鬼臉:“一線天,一線天,你敢叫我撐衣杆,我就叫你一線天!”

  兩個人一個追一個跑,滿院子裡跑,玩得不亦樂乎,倪暉說:“沙子,你都洗澡了,一會兒又滿頭大汗。”這會兒已經是傍晚了,大家都洗好澡等著吃飯,然後去抓知了猴。

  “那你快叫他別追我了。”沙漢明說。

  張勇跑得快,已經將沙漢明抓住了,沙漢明只長個子,氣力什麼的都不如張勇,被張勇摁住一個勁地撓痒痒:“你以後還敢不敢叫,敢不敢叫?”

  沙漢明躺在地上,滾得一身的泥灰,咯咯咯笑得喘不過氣來,話都說不出來,張勇一個勁地讓他求饒。倪暉看著他們,不由得有些羨慕,雖然說自己現在也是個孩子,卻沒法像他們那樣肆無忌憚地玩鬧。

  倪暉說:“好啦,張勇,你別撓他了,他都說不出話來了。身上全都髒了,又要重新洗澡換衣服。”

  張勇直起身:“還叫不叫?下次敢叫,我還撓你。”

  沙漢明喘著氣說:“你敢叫我撐衣杆,我就要叫。”

  張勇作勢還要去撓他,水向東走過去拉開張勇:“張勇你也不虧,反正你都給人家起外號了,還不許人家給你起外號啊?”

  這一次起外號的結果,就是張勇得了一個一線天的綽號,而沙漢明的撐衣杆到底沒有沙子那麼順口,最終還是沒成氣候。張勇為這個事非常後悔,誰叫他嘴碎呢。沙漢明之所以會想起一線天這個名字,是因為去年暑假跟著父母去玩,有一個景觀就是一線天,令人印象深刻,沙漢明靈機一動便想了起來,成功地給張勇冠名了。

  孩子最怕的就是寂寞,現在四個小夥伴湊在一起,還有一個小跟屁蟲水向陽,這熱鬧自然就別提了。他們幾個常常下午去挖蚯蚓釣魚、放罾,去溪里洗澡,晚上打著手電去抓知了猴,快活得就像溪里的水流,那麼歡快,又那麼純淨透明,不摻雜任何雜質。

  倪暉努力忘記那顆滄桑的靈魂,讓自己也變成一個和張勇沙漢明一樣大小的孩子,勇敢地去冒險、大膽地去搗蛋,比如踢足球不小心砸破了人家的窗玻璃、在張勇攛掇下去人家地里偷玉米棒子烤著吃、去田地里熏老鼠洞結果不小心燒著了人家的瓜棚、幾個男孩子抓了四腳蛇去嚇唬附近的女孩子……然後讓外公外婆去擦屁股,收拾殘局。

  外公外婆看見外孫和沙漢明在一起,接二連三地闖禍,不由得搖頭嘆息,但是看著外孫越來越開朗活潑,外公和外婆又覺得挺高興,孩子嘛,應該就要像孩子一樣調皮搗蛋,而不是像個小老頭一樣規規矩矩、暮氣沉沉,只要做得不太出格,也都是能夠諒解的。

  沙漢明在倪暉家玩得樂不思蜀,完全不提回家的事,半個月後,家裡電話打過來,奶奶再三催促,他才戀戀不捨地回去。走的時候是和倪暉一起走的,倪暉去上書法課,順道送沙漢明回去:“泥巴,等我回去陪完我奶奶,我就又來啊。我們還去挖地瓜烤著吃。”

  倪暉就笑:“你還挖啊,那個大爺已經來家裡告了兩次狀啦。”

  沙漢明說:“我們不是已經給他錢了嗎。”

  前陣子沙漢明和張勇發現一畦地瓜地,偷偷地挖來一看,地瓜已經熟了,這三個小子就挖呀挖,挖出了三個大地瓜,然後將泥土推回洞裡,將地瓜藤和葉子繼續蓋起來,跑到一邊去烤地瓜了。

  這些傢伙做事拖泥帶水,處理得根本就不乾淨,結果人家主人就循著青煙過來,將他們三個抓了個現行,扭到倪暉外公家去告狀。正好外公外婆不在家,水向東剛從外面做完生意回來,便好說歹說,賠了人家錢,再三保證不再去了,這才沒有捅到外公那裡去。

  結果沒幾天,沙漢明和張勇的饞病又犯了,拿了一塊賣知了猴得來的錢,跑到人家地里,挖了一窩紅薯出來,然後將錢扔在地里,走了。結果人家地瓜主人第二天還是拿著錢追到家裡來了,把這事和倪暉外公說了,因為給了錢,倒是沒太為難,說了他們一通就走了。

  外公和外婆也沒說什麼,孩子貪玩,知道拿了人家東西還給錢,這就不是品性的問題,教育了一頓,也就算了。

  “還是算了吧,你上次的地瓜都沒烤熟,吃了還放屁,熏死我了。”倪暉皺著眉頭說,沙漢明貪大,自己要吃最大的地瓜,結果烤得半生不熟,吃了之後那晚上沒把一起睡的倪暉給熏死。

  沙漢明嘿嘿笑:“那就等我來抓知了猴,我半個月賺了四十塊錢,我爸保准誇我。我回去給他買點酒孝敬他去,嘿嘿,兒子也會賺錢孝敬他了。”

  “可把你美的。”倪暉心裡特別羨慕沙漢明父子之間的感情,像朋友一樣,可惜他兩輩子都沒攤上個好爹,水向東也同病相憐,兩輩子都沒爹,不過要是像自己爹這樣,倒寧願希望沒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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