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生離死別郡主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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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奕衡一抬頭就看見朱雀橋的橋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了,那上頭所站的人隨著橋身一塊跌落河道中,其中夾雜著尖叫聲,呼救聲,以及哭喊聲。

  朱雀橋少說也有上百年的歷史了,經歷了那許多年歲月的洗禮也不過幾條裂縫罷了,不想如今竟然說塌就塌了。

  那頭人潮湧動,尖叫著不停的往四周散開去,今日本就人多,此番橋塌卻是叫人驚慌不已,便是散開也無甚章法,有那身形弱的,行動不便的都已經叫人推搡在地踩踏著身子從身上過去了。

  趙奕衡的目光往那頭掃了幾個來回,也沒瞧見穆明舒的身影,心頭一緊,剛買的河燈也不要了,撥開人群逆流而上。

  那些逃散的人十分野蠻,似是奪命逃亡一般,趙奕衡一個會點武功的大男人逆流而上還覺得十分吃力,卻也順手救了幾個被推搡在地的人。

  行至朱雀橋的斷橋處還不見穆明舒人影,這回真急了,扯著嗓子喊了幾句:「明舒,明舒……」

  可此處一片混亂,人多雜亂不說,尖叫聲吵嚷聲將他的聲音壓下去,哪裡聽得清。

  趙奕衡又往河提行了幾步,原本漂浮在河道上那些形色各異的河燈早叫亂做一團,下頭冰涼的河水裡頭還不停有人掙扎喊著救命,還有人顯然是被塌橋掉下去的石頭砸得快不行了,只揮著手人卻不住的往下沉。

  穆明舒手裡提的那隻繁枝梅花的燈籠也飄在河面上,燈籠裡頭的蠟燭早已熄滅,紙糊的燈籠落在水裡早已不成樣子。

  趙奕衡心裡一急,踏著輕功順手從河道里救了幾個人上來,逢人就問:「方才有無看見一個著紅衣的女子?」

  那些個掉進河道裡頭的人,嚇得驚惶失措,哪裡還去注意甚個紅不紅衣的女子,他便是問了也不過白問。

  趙奕衡也吃不准穆明舒到底有無掉進河道裡頭,可看到河道裡頭那些個即將逝去的生命,到底沒忍住,能救一個便是一個。

  四周圍驚慌逃離的人也逃得差不多了,此番才有幾個高大的漢子回過頭來幫忙救那些個掉進河道裡頭的人。

  趙奕衡依舊見人就問有無看見一個著紅衣的女子,那些個漢子瞧他一身錦衣,神色焦躁,額頭冒汗的模樣,便猜定然是同自家娘子出來玩走散了,還默默嘆一回,方才那般慌亂,不少人被踩踏致死,也不曉得其中有無他娘子。

  一頭救人一頭搜索穆明舒的趙奕衡尋了那許久還不見她的身影,心裡頭越發焦躁不安,對那幾個漢子拱拱手,說了幾句便要離開。

  將將才走了百來步卻突然忍不住回頭,只一眼就見河道對面一著紅衣的女子沖他揮手,那人不是穆明舒還能有誰。

  趙奕衡心頭一喜,也不顧及是不是在外頭了,踏著輕功便飛到河對岸,叫那些個還在救人的漢子看得目瞪口呆。

  穆明舒一身大紅瑞錦繡纏枝花襖裙上頭無端多了幾處手掌印或是暗色的印子,高高梳起的髮髻也有些凌亂,上頭簪的一對鑲寶雀鳥步搖也只剩下一支,面色蒼白,額頭略有薄汗。

  趙奕衡也顧不得那許多,一把將穆明舒摟在懷裡,將頭埋在她頸脖處悶悶的開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

  還以為甚個卻是不說了,只緊緊將她樓在懷裡。

  穆明舒心頭莫名一暖,只覺這樣寒冷的天裡頭也不那麼難受,她推開趙奕衡,從懷裡掏出帕子替趙奕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無事,我叫人流衝到下頭去了,將將才走回來……」

  眼見趙奕衡面上掛起的笑意,復又覺得這樣的舉動不合時宜,忙垂下手,將帕子塞他手裡:「我瞧著方才因踩踏死了好幾人,你無事吧。」

  方才她站在橋上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有那麼多人一塊上橋,擠得她不得不往前走,手上那個繁枝梅花的燈籠也叫擠得掉入河道裡頭了。

  她從朱雀橋的那頭走到這頭,準備一會再走回去,不想將將才在橋邊站得一會,就聽見嘭的一聲,眼見著那座大橋就這麼塌了。她頓時就傻了眼,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叫人推著不得不隨著人流往前走,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這才從新走回這裡。

  她一路行過來的時候,還看得不少因為踩踏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還有些直接便是斷了氣的,嚇得她心頭亂鬨鬨的,直到看到趙奕衡心裡這才踏實些許。

  見穆明舒有些不好意思,趙奕衡也不在意,自個拿起帕子拭了拭額頭的汗,順手就將帕子塞進懷裡了,面上重新掛著不正經的笑意:「為夫無事,就是有點怕真箇把娘子剋死了。」

  穆明舒瞪他一眼,抿著唇笑一回,卻也不說話。

  朱雀橋出了這麼大的事,順天府尹連官服都還不曾穿整齊便帶著人趕到了,一見那麼大座橋就這麼塌了,自個也嚇著了,這個片區都是歸他管轄,橋塌了倒是無甚緊要的,死了人那才是大件事的。

  忙分派人手下去,查探那些掉進河道裡頭以及被踩踏的那些百姓,看看有無死傷的,又叫人趕緊去請大夫。

  方才人流攢動的時候,楊清河同溫子然在朱雀橋附近,她正在一家小攤前頭看絹花兒,人流衝過來的時候她都還不曉得甚個事體。她雖同別個姑娘不同,可到底是嬌養的嬌小姐,能有多大的氣力,叫人一衝竟是連站都站不穩了,直直摔了下去,叫人狠狠踩了幾腳,也幸好溫子然就在不遠處,便趕緊將她撈起來,緊緊箍在懷裡。

  兩人就貼牆站在最邊上,一動不動,楊清河窩在溫子然的懷裡,心兒噗通噗通的跳,抬眸望著他好看的面容,面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只覺叫人踩幾腳也是值得的。

  溫子然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思想那甚個男女之事,看著那些被人流衝散而站不穩慘遭踩踏的人,心裡說不出是甚個滋味,直待人流差不多散了這才緊緊牽著楊清河,將那些被踩踏的人救出來,可到底還是有當場就咽了氣的。

  順天府尹方大人過來探查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太醫院的溫太醫,又見他身邊跟著個嬌嬌女,以為他帶著女眷出來鬧元宵,便上前交談幾句,有些不好意思的問:「不知溫太醫是否得空先診治下幾位傷者,我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不會耽誤很久。」

  後頭這句卻是對著楊清河說的。

  溫子然身為醫者父母心,自是一口應下,便是沒有方大人開口他也是要出手能救幾個便是幾個的。

  不過又想著楊清河到底是女子不適宜瞧那些生死的場面,便四處瞧了下,這才轉身對她道:「我要同方大人去瞧瞧,你先去前頭的茶肆等等我,一會我在同你回去。」

  楊清河自是大方的理解捏著帕子一臉溫柔道:「你去罷,我不會亂跑的,你且放心罷。」

  溫子然點頭,復又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見她勾唇一笑,這才同方大人一塊離開。

  那方大人生怕溫子然惦記楊清河,只隨意看看就走,便同她戴頂高帽道:「令夫人真是溫柔賢惠識大體。」

  溫子然沒接話,可嘴角卻勾起一抹自個也不曾察覺的笑意。

  受傷的百姓都臨時放在附近一家鋪子裡頭的空倉庫裡頭,一排兒過去也躺了十多個,還有陸陸續續扶著進去或是抬著進去的,有些個是從水裡撈起來的,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在這樣的寒天裡叫夜風一吹竟是冷得牙齒都打顫。

  方大人一邊著人去尋乾淨的襖子來給那些人換,一邊心裡突突跳,只怕今年的考核是評不到個優了。

  趙奕衡身為王爺,既是碰到這事了也不好袖手旁觀,可又怕穆明舒一個人出個甚個事,便是一路牽著,正巧就在那空倉庫外頭碰到了溫子然。

  溫子然一愣,忙上前行禮,抬眸打量了穆明舒一眼,不知怎的心裡卻慶幸沒將楊清河帶著一塊來。

  事態緊急,趙奕衡也不同溫子然多言,拉著穆明舒便先行進去裡頭,溫子然隨後。

  溫子然是同那些個看看有無重傷內傷的,便是沒帶藥箱,也需要先望聞問切一番;趙奕衡卻是同順天府尹的方大人溝通今日之事,穆明舒叫他牽著,站在身邊,低眉斂目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叫溫子然多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

  一通忙碌下來,待將那些傷者都送走之後,都已經日上中天了,溫子然擦了一把額間的汗,這才突然想起被他丟在茶肆楊清河,急得一跳,只同趙奕衡穆明舒說一聲,便跨著步子飛奔而去。

  那茶肆早就收攤了,大門卻還留了一道門板沒上,裡頭的人聽見腳步聲從那門縫裡鑽出個頭來,將溫子然打量一番這才問道:「可是溫公子?」

  溫子然忙點頭,又問:「可有個粉衣姑娘在裡頭?」

  那店家搖搖頭:「那姑娘早就走了,叫小的給您捎個話,不然小的也早收攤回去歇著了。」一句話二十兩銀子,換了誰都願意等上一等的,在店家眼裡那姑娘就是個傻的,似他們這些平頭老百姓,一年到頭都不知道賺不賺得到二十兩銀子呢。

  「那姑娘說,她先回去了,回頭再同溫公子聯絡。」說完便從鋪子裡頭取出門板來,一邊上一邊道:「公子,話兒小得也帶到了,您自便啊。」

  溫子然心口驀地一堵,竟然無緣無故的想起楊清河孤獨寂寥獨自離開的背影,一時間覺得很不舒服。

  他只當楊清河離去之時孤獨寂寥,卻不曉得公主府當晚就鬧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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