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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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候楊晉的丫鬟晨間喚他起身,連喚了六聲都無聲音,這才覺得不對勁趕緊進屋裡頭瞧瞧,這一看可不得了。

  只見楊晉穿著素白的褻衣趴在冰涼的青石地磚上,右手向前伸,雙眼緊緊盯著右手前頭的一個瓷瓶,那瓷瓶距離他不過一指的距離,可他終究沒能拿到。

  那丫鬟當場嚇得面無血色,卻還大著膽子探了一回鼻息,確認楊晉真箇沒了氣的時候,眼淚刷刷刷的往下掉,跪坐在青石地磚上放聲大哭:「四爺,四爺……」

  外間候著的丫鬟一聽這聲音便曉得不對勁,一窩蜂的進了屋裡頭,皆被這場面嚇得不輕,那還有一絲理智的丫鬟趕緊將事兒往上頭報。

  不多時楊老太君散著發拄著龍頭拐杖步履蹣跚的急趕而來,後頭還跟著衣衫不規整的陳氏。

  那陳氏一進屋,雙腿頓時就軟了,爬行到楊晉身前抱著他只略帶溫度的屍身便痛哭起來:「我的兒啊,你怎的就這樣捨得拋下娘親……」

  還是楊老太君沉得住氣,雙眸一眯,便有婆子上前去探楊晉的氣息以及脈搏,確定真箇死透了這才低聲同楊老太君回稟。

  楊老太君面色發白,整個人頓時蒼老得可怕,良久這才沉聲道:「快將四爺扶上床榻,給他擦洗換衣裳,動作要快。」

  跟著她後頭的幾個婆子齊齊應一聲,便上前去抬楊晉,可陳氏傷心過度,硬是趴在楊晉身上不叫人動他。

  楊晉顯然是沒氣了的,倘若不趁著身子還有點暖意,一會便連體面的衣裳都穿不上了,楊老太君雖然痛失孫兒,可到底還有理智,手一揚,命令道:「拉下去。」

  當下便有婆子上前,直接將陳氏拉出去。

  這頭的婆子將將換好衣裳,那頭楊老太君差人請的太醫便來了,溫子然提著藥箱如同藥童一般跟在太醫身後。

  太醫院派來的太醫姓劉,人稱劉太醫,他上前看了楊晉一眼,只見他瞳孔瞪大,樣子甚是嚇人,不由得嘆口氣,輕輕覆在他眼眸上,將他睜大的雙眸閉上。又同溫子然一起將楊晉仔仔細細檢查一番,見他身上並無傷痕,也無中毒現象,這才對著楊老太君一拱手道:「老太君節哀,四爺是寅時病發而去的。」

  楊老太君聞言,痛苦的閉上雙眸,聲音沙啞的開口道:「這是命啊,這是命啊……」兩行濁淚順著臉頰留下來。

  來年二月,楊晉便滿二十歲了,可他到底沒能活過二十歲。

  溫子然輕輕在屋中踱步,聞到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再細細打量了一番屋內的擺設,到底沒說話。

  按理說楊晉夜裡歇息應該是有人守夜才對,出了那麼大的動靜,怎麼樣也會有人來瞧瞧,不然的話也不會叫他這樣就沒了性命。

  可偏偏這個守夜的人,卻是被人從井裡頭撈出來的,那人早已經死透了,都叫井水泡得發白髮脹了,溫子然去瞧了一眼,只一眼便斷定這人死得比楊晉還早。

  待出了楊府,他也沒回太醫院,直接去了穆府。

  報喪的人還沒來,穆府的人都還不曉得楊晉已去的消息,溫子然趕回來的時候,劉氏還正在同穆明舒選料子準備做新衣裳,見他突然回來還問了一句:「可是有東西落家裡了?」

  溫子然都來不及喘氣,開口道:「楊晉沒了。」

  穆明舒正在看布料,聞言抬起雙眸,疑惑的問:「什麼叫沒了?」

  「就是死了。」

  一匹大紅海棠花的緙絲料子從案几上掉下來,落到地磚上,發出一聲悶響。

  劉氏也嚇得一跳,放下手中的事急急問道:「怎麼回事?這事兒可開不得玩笑。」

  溫子然哪裡有心情開玩笑,他一臉嚴肅道:「我方才從楊府回來,昨兒夜裡寅時沒的,這會只怕身子都涼透了。」

  穆明舒的心口堵得慌,好似一口氣怎麼上都上不來似得,她捂住胸口,面色蒼白的問道:「他,他是怎麼死的?」

  她怎樣都無法相信楊晉就這樣死了,明明前幾日他還托楊清河稍書信來,說自個身子大好多虧了她那兩罐秋梨膏,怎麼一轉眼人就沒了呢?

  雖然她對楊晉並無男女之情,可那些時日的相處,到底是將他當個朋友對待的,此番說沒就沒了,她心裡怎能不難過。

  溫子然想到楊晉屋裡頭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又想起那個早就死透的下人,面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沉聲道:「病發。」

  病發而亡!

  穆明舒雙眸泛著霧氣,半響說不出話來,卻莫名的想到楊清河說的那句:「不過頭些年倒是有個游僧說他活不過二十歲。」

  果真活不過二十歲嗎?

  劉氏側目看了穆明舒一眼,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只得重重的嘆口氣:「一會報喪的人應該就要來了,我去張羅張羅。」說著又看向溫子然:「你,好好勸勸明舒。」

  溫子然點頭,目送劉氏離開,又遣退了下人,這才寬慰穆明舒:「你也莫太傷心了,人各有命。」沉吟一下又道:「我同你說個事。」

  穆明舒抬起霧氣騰騰的雙眸看著溫子然,卻聞他說道:「我方才在楊府,發現楊晉的屋內有股很不尋常的香味,雖然我一時間辨不出來,但能肯定的是這種香味道清而淡,留香極長,但是我在他的房間裡頭並無尋到這種香的源頭。」

  「他不用香。」穆明舒張口就道。

  她見過楊晉許多回,從來沒聞到過他身上有任何香味,而且楊清河也曾說過:「我這四哥自小身子極弱,那些香什麼的從來都不沾染,自然而然的也成了習慣。」

  溫子然對這個回答一點都不感到奇怪,反而又道:「他貼身伺候的小廝,比他自個還死得早。」

  穆明舒猛的坐直身子,一個大膽的猜想在腦中一閃而過。

  或許楊晉的死不尋常,會不會是謀殺呢。

  楊晉身子羸弱,在楊府除了多得楊老太君的憐愛也無其他招人眼的,更何況他也非長子,日後定然是要分出去的,利益上頭應該也不會礙著府裡頭那些個兄弟才是,那到底是誰同他過不去呢?還是說他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人?

  穆明舒想不通,溫子然也沒辦法幫她想通,只是頗為惋惜的拍拍她的肩頭:「算了,你也莫管了,真箇有什麼事也是他們楊家自個的事,你就莫攙和進去了。」說著又深深嘆口氣:「還好,你同他到底沒訂親。」

  倘若親事正式定下來了,遇到那等刁難的人家,要未過門的姑娘立貞潔牌坊替未婚夫守寡的也不是沒有。

  穆明舒沒說話,整個人呆呆愣愣的。

  楊晉是成年男子了,雖然還不曾成家,可還是風風光光的辦了喪事,將他葬入了楊家的祖宅內。

  至於穆明舒同楊晉的親事,也由許氏親自來退回了兩家的信物,這樣便算是了了。

  可楊晉還不曾過頭期,關於穆明舒克夫的謠言便傳開來了,鑑於先頭有趙奕衡克妻的謠言打底,到了穆明舒這兒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就是在內宅養胎的劉氏也聽到這樣的傳言,氣得砸了一套青花瓷的茶碗,並且下令:「叫咱們府裡頭的人嘴巴都嚴實著點,倘若再叫我發現有人在後頭嚼舌根,便直接亂棍打死。」

  那樣激烈的言論,穆明舒自然也聽到了,可她不過置之一笑,每日裡頭只管躲在屋裡頭搗鼓尋回來的異香。

  有一回夜裡趙奕衡翻窗而入,還酸溜溜的問了一回:「楊老弟沒了,你不好好傷心,盡搗鼓這些作甚。」

  穆明舒心裡有事,看都不曾看趙奕衡一眼,只陰森森的道:「不搗鼓這些怎麼曉得是哪個害死他的。」

  聽的趙奕衡一怔,回頭便尋了一匣子香送過來。

  關於穆明舒克夫的謠言過了半個月都不曾消停下來,甚至已經從京都傳開了出去,再加上穆明舒每日裡頭不出門,更加叫人坐實了克夫的傳言。

  就是陳氏還發了一回瘋,特特到穆府門前大鬧,直說穆明舒是如何如何剋死楊晉的。

  又道,自打楊晉同穆明舒按下婚約之後,楊晉整日裡頭不是大病就是小病,臨了要到小定的日子裡了,竟然就這樣去了,身為娘親的她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圍觀的人也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相,可有人這樣說了,那便是這樣傳了,甚至還有人起鬨說穆明舒就該立了貞潔牌坊替楊晉守一輩子寡。

  劉氏在屋裡頭氣得來回踱步,最後忍不住了挺著大肚子站出來,諷刺的質問道:「楊二夫人,當初是我穆家人拿著刀子逼迫你請媒人上前來求親還是我家仙慧縣主非你家楊四公子不嫁了?」

  「當初是誰三天兩頭的請媒人上門,誠心誠意的要娶我們家仙慧縣主?卻不主動提及楊四公子身患惡疾?」

  劉氏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做丑的陳氏,冷笑:「楊二夫人還真是好樣的,此番楊四公子惡疾突發,一命嗚呼了,你倒是有本事居然怪到我們仙慧縣主的頭上來了,難道你楊四公子的病還是我們仙慧縣主自小克出來的嗎?」

  「你可不能覺得我穆府沒有將軍坐鎮,就欺負上我們這些婦孺了。」

  劉氏說這番話的時候,底氣十足,先頭她還覺得陳氏沒了愛子甚是可憐,可她這麼一鬧,就只剩下可恨了。

  陳氏氣得捶胸頓足,她倒是想反駁,可人家說的都是事實,只得惡狠狠的吞下這口氣:「你不承認,行,等著瞧吧,你們仙慧縣主生來就是克夫的命,這輩子都別想嫁出去。」

  陳氏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的詛咒了穆明舒一把,可不過幾日功夫,一道聖旨下來,卻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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