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梁上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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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王府就像一個鐵桶似的,看著貌不驚人,可穆明舒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不過人已經送出去了,沒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她對四美婢的美貌跟媚態還是很有信心的。

  嘉文二十一年臘月三十,除夕夜,家家戶戶掛起紅燈籠,貼上新春聯,穿上新衣裳,一團喜氣的圍在一起吃團年飯。

  穆府自也不例外,因為人丁少,也不忌諱什麼男女七歲不同席了,一家人坐在一塊兒,拋卻食不言寢不語的禮儀,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前些日子因為退婚而鬧得有點低迷的氣氛也消失殆盡。

  穆明舒一身水紅彩繡蝶紋蜀錦對襟月華裙,掐得腰肢越發纖細,裙邊繡了形態各異的蝴蝶,走起路來仿若蝴蝶真在飛一般。梳了個分肖髻,插了支玉蝴蝶紋步搖,戴了副赤金纏珍珠耳墜,嬌俏的臉上略施粉黛。

  她臉頰微紅,眉眼帶笑,舉著月光琉璃酒盞敬穆禮和劉氏一杯:「謝謝舅舅跟舅母的養育之恩,明舒無以為報,今日借著除夕敬舅舅舅母一杯。」

  說完一口飲盡杯中酒,又嬌笑到:「明舒只怕還得賴在你們身邊做幾年米蟲呢。」似乎真的覺得很好笑一般,捂嘴輕笑起來。

  穆禮跟劉氏對視一眼,也笑著舉杯一飲而盡。

  劉氏更是打趣的說道:「就你那小鳥胃,真要做米蟲那也是食量最小的那隻。」

  穿著一身大紅緙絲芙蓉暗紋羅裙的穆明瀟跟觀音座下的童子一般嬌俏可人,脆生生的跟著湊趣:「明瀟也當米蟲。」說著也咯咯笑,將酒盞中的果酒一飲而盡,完了砸吧砸吧嘴,對一旁伺候的丫鬟說到:「還要。」

  穆明洛笑罵一聲:「你這小吃貨,可不能再喝了,喝多了會頭疼的。」

  劉氏也笑:「去歲不知道誰喝多了,趴在凳子上就睡著了,還立誓來年再也不貪杯了。」她語氣輕緩,眼神溫柔的看著穆明瀟。

  「可不就是三妹妹。」穆明洛抿嘴一笑:「還吃著菜呢,一會就不見人了,一看原來趴在凳子上都能睡著了去。」

  顯然也是想起去歲的事情,穆明瀟臉一紅,吐吐舌頭:「不喝了嘛,不喝了嘛,二姐姐快別說了。」

  穆明舒也跟著笑:「三妹妹莫怕,今歲再喝醉了,大姐姐的膝蓋頭倒是能借你趴一會。」

  眾人大笑,穆明瀟羞得滿臉通紅,跺跺腳忙用帕子將臉捂住,一副羞於見人的模樣,更顯可愛。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笑語吟吟的,很是和睦,穆禮也高興,跟著劉氏也多喝幾杯。幾杯酒下肚,話也說得多了,講起年幼時的一些趣事,什麼上房揭瓦,下河撈魚這些趣事他年幼時都做過,用老將軍的話來說,那就是天生的皮猴,逗得大家笑得不停。

  劉氏看著年紀不大面容俊朗的夫君,又看看出落得美艷動人的穆明舒,還有乖巧聽話的穆明洛以及嬌憨可愛的穆明瀟,心裡頭滿足是滿足的,但要是再有個兒子就更好了。如此想著,手也不經意的捂住肚子,穆明洛都十二歲了,她又與夫君琴瑟和鳴,卻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免會有所悵然。

  不過這點子悵然並沒有影響到這歡樂的氣氛,該說笑的還是說笑,該玩鬧的也還是玩鬧,難得的是穆禮跟劉氏也願意跟著幾個孩子胡鬧。

  這天一家子人都喝高了,穆明瀟又趴著凳子睡著了,穆明洛也不甚酒力要丫鬟扶著才能回去,穆禮跟劉氏也先行一步離開飯廳。穆明舒這個大姐姐跟著丫鬟婆子將穆明瀟跟穆明洛送回院子裡,直到她們都安然入睡,這才踏著月光回了韶華苑。

  天空開始飄起了雪絮,穆明舒緊了緊身上的冰藍色妝緞狐肷褶子大氅,她今日也喝得有得多了,腳步踩在薄薄一層的雪地上,有些虛浮,但人還算清醒。

  問春個子不高,有些吃力的撐著油紙傘替穆明舒擋去那些個雪花,嘴巴卻唧唧歪歪的抱怨:「什麼鬼天啊,一整個冬日都不曾下雪,這一年都要過完了,才來這麼一場雪。」

  穆明舒對問春的話充耳不聞,從暖烘烘的袖筒里抽出細白的玉手,手心裡接了一層冰涼的雪絮,不一會就化作雪水。

  「今年冬日裡頭好像真箇不曾下過雪呢。」她步子輕緩,水紅彩蝶繡的短靴踩在雪絮上吱吱作響。

  似是被自己這句話被驚到了,她略一停頓,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將指尖凍得冰涼的手快速捅回袖筒裡頭,步子也越發跨的大起來。

  「外頭冷,我們早點回去。」

  才進韶華苑,問秋已經在廊下等著了,見到穆明舒先遞給她一個新的手爐,替她掃去身上的雪絮,也忍不住抱怨:「今年的天也真是奇怪,一個冬日都不覺多冷,這會子下起雪來就覺得特別冷。」又說:「姑娘,奴婢給你溫了碗羊奶,一會喝了暖暖身子。」

  穆明舒連連點頭,問道:「問夏跟問冬呢,怎麼沒看見人?」

  「問夏姐姐跟問冬今日不當值,已經去休息了。」問秋說道。

  問春收了傘也跟著接話:「可不是,明兒個年初一,可有得忙的。」

  穆明舒也不理會,開口就吩咐:「把她們都挖起來,我有事兒要吩咐她們,趁著雪還不曾下大,快些。」

  問秋與問春對視一眼,也不問原由,一口應下:「好嘞,奴婢這就去,姑娘先回屋裡,外頭冷得厲害。」

  問秋轉身就走,穆明舒也不耽擱,回了屋裡就就在琢磨事情。

  不多時,還帶著睡意的問夏跟問冬就過來了,小臉兒紅撲撲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剛睡醒的原因,還是因為外頭風大吹的。

  穆明舒跟問夏問冬交代一番,又叮囑到:「讓馬房派馬車送你們去,務必要將話帶給各位掌柜。」

  問夏跟問冬聞言一臉肅然,雖然不明白自家姑娘這麼做的用意,但也知道這是正經事,當下二話不說披著棉斗篷,撐著油紙傘,踏著越來越大的雪勢出了府。

  直到亥時末,兩人才踏著風雪歸來,聽見事兒都安排好了,心頭的那塊大石這才落了下來,人也覺得疲憊了。

  問春打來熱水伺候穆明舒洗漱,叨叨絮絮的說:「還說今兒個守歲呢,二姑娘就三姑娘那都睡得可香了。」

  穆明舒拆掉頭上的髮飾,沖打磨得光亮的銅鏡呲牙一笑,繼而臉色一僵,面無表情的問:「舅舅跟舅母還未睡吧。」

  「沒呢,老爺也夫人定是要過了亥時才能睡的。」問春繳了帕子,遞給穆明舒敷臉。

  「先放著吧,我看會書,等過了亥時再睡。」穆明舒散了頭髮,拿起妝檯上的紫檀木梳通頭髮:「你先下去吧,一會我再叫你。」

  主子還不想睡,問春也不好說什麼,重新端了銅盆出門去,臨走時還不忘交代一句:「姑娘可莫看太晚了。」

  雕花門扉關上的那一刻,穆明舒手中的紫檀木梳從手中飛出,直直打在房頂的大樑上,只聽得一句:「哎喲。」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從樑上落下來,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穆明舒想也沒想,拿起妝檯上的髮簪,三兩步走過去,從後面抵著那人的頸部動脈,仿佛他一動就馬上要他命一般。

  她杏眸微眯,眼眸中透露著一絲狠厲:「什麼人。」

  聲音壓得極低,能聽出此時此刻她十分不悅。

  且不說這個梁上君子是如何來的,細究的是他到底在這裡多久了,聽到了些什麼,倘若不是自己方才照銅鏡,也不能發現此人,就連一向對聲音十分敏感的問春居然都沒有絲毫察覺,可見此人絕非一般。

  是刺客?應該不是!不說她還沒有需要讓人刺殺的能耐,就算有,能不動聲響的待在韶華苑這麼久的人身手自然也不差,四個婢女加她一起五個人,都不夠他舔刀縫的,應該早就動手了。刺探情報?她一個閨閣女子有什麼值得人家去刺探情報的。

  思及此,穆明舒手上又用上兩分力,倒真箇怕此刻毫無形象趴在地上,身長八尺有餘,一身月白華服的男子是個刺客什麼的,畢竟她才死而復生,還是很惜命的。

  那人卻有些惱怒的錘了一把地磚,繼而毫無畏懼的輕咳兩聲:「姑娘,所謂刀劍無眼,你這髮簪自也是無眼的,可千萬留神些許。」

  這聲音帶著幾絲暗啞,似是還未睡醒,又似嗓子不好一般,穆明舒不確定這聲音是否聽過,但是隱隱的又覺得熟悉。

  她莫名的有些緊張,杏眸緊盯那人,心裡卻想著要不要一簪子先弄死他再說。

  可,她還不曾動手,那原本趴在地上的男子,略微偏過頭避開她的髮簪,在地上一個轉身,長臂一撈,將穆明舒抱個滿懷。

  完全沒料想到的穆明舒被摔得一個趔趄,死死壓在那男子身上,幽冷的梅香縈繞鼻尖,額頭無意碰到他的下巴,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另一隻被緊緊拽住的玉手狠狠抓住髮簪,恨不得立馬殺了這男子。

  「哎喲,穆明舒,你怎麼這麼重,哎喲,我的下巴……」

  男子的聲音清晰起來,再沒有那一絲不明的暗啞,穆明舒一愣微微昂起頭,只見那人劍眉星目,五官精緻而柔和,狹長的鳳眸藏著幾許笑意,扯著嘴角一個勁的亂嚷嚷,頓時她心頭的火越發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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