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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就是這麼殘酷,無論是多厲害的高手,螞蟻尚能咬死大象,更何況是她這個失了仙力鬼術,只能以微薄靈力施展一些小把戲的“人”?

  鮮血浸透她的衣裙時,她才恍然發覺,如今她亦是個人了,會受傷流血,會痛會累,雖不是第一次受傷,卻尚是第一次有如此鮮明的自覺。

  掉在糙原上的火把在雜樹間燃起大小數百處火頭,熊熊光絨下戰場血紅一片,烽煙四起,目所能及的戰場均是追逐廝殺的敵我騎兵,馬軀人體,伏屍處處,情況慘烈!

  她的目光都有些模糊,殺的人早已堆成了屍海,但敵人仍如蝗蟲一般前仆後繼地湧上來!

  不遠處,徐子陵與跋鋒寒的狀況如她一般,只身上的傷口比她更多!

  “當!”

  跋鋒寒一劍挑開龐玉從側面攻來的長劍,反手疾刺龐玉胸口,偷天劍的劍鋒銳利無匹,儘管此時跋鋒寒已受傷疲乏,但龐玉此等一般境界的高手對他而言仍不夠看!龐玉被他的偷天劍震得手臂酸麻痛楚,無力回劍擋格,只好往馬側傾斜躲避。跋鋒寒招式突變,頓時刺進龐玉左肩,帶起一蓬鮮血,正要運勁傷他筋骨,一個黑點照面拂來,原來尉遲敬德的歸藏鞭悄然點至,取的是他胸前要害,無奈下只得收劍挑擋,一旁長孫無忌趁機護著受傷的龐玉退開。

  歸藏鞭尚要進攻,突見跋鋒寒身旁唐軍紛紛墜馬,赫然是龍葵殺至,連挑十多人後一鐮橫掃尉遲敬德,任尉遲如何自負,也不敢力抗兩人聯攻,忙隨長孫無忌等後撤。

  龍葵喝道:“我們走!”

  跋鋒寒環目一掃,身邊追隨者僅餘百多人,不遠處徐子陵仍在苦戰,當機立斷道:“先救子陵!”說罷與龍葵並騎沖前,朝西殺去。

  徐子陵身具長生真氣,氣脈悠長,雖身上多處負傷,仍夷然不懼,視敵方千軍萬馬如無物,趁敵方三大主將圍攻跋鋒寒龍葵的空隙破綻,數息間衝出重圍,可是身旁僅餘二十多名手下,差點全軍覆沒。

  跋鋒寒與龍葵援到之時,正是他體內真氣山窮水盡之時,見跋鋒寒長劍掃來,不禁精神一振道:“來得正好!”

  三人齊齊突圍之時,即便以尉遲敬德、長孫無忌之能,亦是不敢與其交鋒,因龍葵、跋鋒寒、徐子陵此等水平的高手,稍有不慎就是命喪當場,如今即便是三大宗師被這三人困住都不能全身而退,他們是身經百戰的將領,武功卻比之三人那個層級差得太遠。

  一時被三人突破一個口子,後方敵人重新分出一軍,在尉遲敬德和長孫無忌率領下繼續追至。

  跋鋒寒指著西面密林,大喝道:“那邊走!”

  徐子陵拋開要與寇仲會合的念頭,與手下追在跋鋒寒、龍葵身後,往西面遠處密林逃去。

  大地糙原在馬蹄下向後飛瀉,忽然前方火把光起,一隊人馬從密林衝出,人數達二千之眾,領頭者竟然是本該守在山區北端出口的李神通,在薛萬徹、秦武通、李南天、馮立本等一眾原本李元吉麾下諸將簇擁下,迎頭殺至,截斷前方去路。這些將領隨李元吉出征,誰知同僚盧君諤身死,李元吉亦被兩箭she中,雖一條性命撿了回來,但卻因那下腹一箭損了元氣,太醫隱晦道,恐日後不能人道。

  怎能讓這些李元吉的心腹將領不怒!須知李元吉雖為李淵三子,上有太子建成,更有聲望最高、戰功赫赫的李世民,但非是沒有爭奪皇位之心的,如今這傷若是不好,恐怕是徹底絕了他奪取皇位的可能。

  且元吉此人自命風流,若得知此消息怕是寧願死去。

  李神通沉聲道:“你們能逃到哪裡去!”

  三人交換個眼色,均知別無選擇,曉得唯一生路,就是破圍入林,否則必難生離此地。

  徐子陵不忍手下陪他們送死,回頭喝道:“你們往南撤走去找少帥,他們由我三人應付,這是命令!”

  眾手下策馬向南,橫逃開去。

  跋鋒寒、徐子陵與龍葵則策馬反朝北奔,避開李元吉的主力,迎向敵騎側翼。

  戰爭終到達決定性的關鍵時刻。在突圍之前,他們做夢也不曾想到這一戰會是如此艱苦,李世民在城外布下天羅地網,任你翅膀再硬,也難逃困局。

  在戰場上,任你武功蓋世,也絕不可給敵人纏著,否則敵兵會如蟻如蝗般愈聚愈多,纏得你顧此失彼,無從展開手腳,到那時必被拆骨分屍,無有僥倖。

  跋鋒寒和徐子陵對以寡敵眾經驗豐富,一瞧李神通方面軍容形勢,曉得難以力敵,最糟是不知對方林內是否尚有伏兵。

  他們展開人馬如一之術,組成三角陣勢,以跋鋒寒為尖峰,龍葵與徐子陵相護左右,堪堪避過以李神通為首的一眾敵方硬手,朝敵陣較薄弱的翼軍衝殺,正是要借敵人兵馬把李神通等阻隔在較遠方處只要他們行動夠迅快,可在敵軍形成包圍網前,突圍入林。

  鮮血不斷沾上龍葵的衣裙,她尚是首次因血腥味太過濃郁而有作嘔的感覺,她雖曾在魔劍鬼界之中生殺折磨過不少人,但他們都並非如眼前士兵一般活生生的,血肉鮮明。

  但此時容不得她多想,龍葵本身亦不是優柔寡斷悲秋傷春之人,更無心慈手軟的可能,一出手必血濺三尺。

  徐子陵和跋鋒寒一矛一劍,全力展開,馬到之處只要有人進入三人兵器的勢力範圍,必濺血墜馬。

  可是敵人並沒因此膽怯散逃,且人人前仆後繼的殺來,重重疊疊,奮不顧身的務要包圍困死三人。

  三人所到處屍骸狼藉,血流成川,戰況激烈至極點。

  龍葵只覺周身似被這血海淹沒,那種揮之不去的粘稠感十分不舒服,她反倒開始懷念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她尚是並無實體的女鬼,反倒沒有這些感官上的難受。

  第一次,她開始厭倦戰爭。

  驀地前方劍氣劇盛,劍芒耀目,領頭的跋鋒寒在剎那間作出判斷,曉得遇上敵方高手,再不能像對付一般戰士般隨手打發。如給對方硬阻於此,不片刻待李神通等人趕至,極大可能三人就要命喪於此。他立即收攝心神,定神朝前望去,驟眼見到的竟是點點劍芒,既瞧不到劍從何方擊至,更看不到敵人。

  正是不久前為救李元吉應是受傷未愈的楊虛彥,以細碎劍氣影響對手視力乃楊虛彥的拿手本領,影子刺客之名正是由此而來。但其不知用了魔門何等手段,竟在短短時間內看似傷勢痊癒,且尚有精進。

  跋鋒寒怡然不懼,哈哈笑道:“就先宰掉你楊虛彥吧!”在馬背上左右晃動,避過兩支刺來的長矛,又以腳踢飛另一名從地上爬起來欲偷襲他坐騎的敵兵,偷天劍化作一道變幻莫測的光束,破空而去,直取楊虛彥。

  楊虛彥手中劍光又是一陣閃爍,亂如迷花。

  可跋鋒寒何等人也,他甚至無需看清,連劍出擊,劍破虛空,准之又准地朝楊虛彥刺去!這一劍乃是拚著受傷,亦要藉機重創至乎殺死楊虛彥,故此一劍乃跋鋒寒全力所聚。跋鋒寒已非是昔日之跋鋒寒,他這一劍實是有破日驚天之威勢,以楊虛彥之能都不能硬接其鋒芒。

  楊虛彥急忙策馬後退幾步避開劍勢,只覺那冰冷鋒銳的劍鋒從臉頰掃過,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須知他本以為足夠高估三人,方才在此時三人強弩之末時前來,誰知單跋鋒寒就如此硬手,口中卻陰測測道:“跋兄到此時還想逞強嗎,不若快快投降還能饒你們性命!”說罷不等三人回話,就倏地劍往下壓,斜指跋鋒寒,似攻非攻,右手卻朝跋鋒寒拍去,本來白淨修長的手在剎那間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黑,詭異邪惡至乎極點。

  跋鋒寒心中想起《御盡萬法根源智經》,但見前方變成儘是楊虛彥似能塞天蓋地、邪惡可怕的黑漆漆巨靈之手。

  在他後方的徐子陵與龍葵掃開四周密密麻麻的敵軍,正要上前相助,只聽“當”地一聲脆響,竟似是敲擊佛鐘之聲,這詭秘莫測的鐘聲就如徐子陵的九字真言一般,震盪間二人行動就此一頓!

  從林中走出的赫然是在大糙原上與他們有一面之緣的白衣僧明悟!

  那時他一聲佛號便可震得幾十大漢手中弓箭拿捏不住,如今明悟依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一雙眼睛卻比昔日見時更加清澈溫柔,充滿慈悲之意,可見多時不見,他的修為已然也是精進許多!

  明悟手中持著一個小小的銅鐘,這銅鐘非但並無甚麼光鮮美麗的外形,反倒破舊不堪生滿銅鏽,讓人簡直無法相信方才那清脆的鐘聲乃是從這小小一口破敗的鐘上發出。

  龍葵與徐子陵的這一震,自是無法助跋鋒寒抵擋楊虛彥的魔手,在他後方的徐子陵此際亦到了生死立判的關鍵時刻。勁氣罩空而來,他不用回頭去看,也知薛萬徹躍離馬背,向他凌空撲擊。

  徐子陵與龍葵此際正深陷在重圍之中,他每一刻都要擋格從四方八面攻來的兵器,而薛萬徹正是看透此點,又不想向龍葵此等身手不輸徐子陵的女子出手,故放手全力向他凌空撲擊,只要他分神應付,在地面前仆後繼朝徐子陵狂攻的敵人肯定可把他亂刀刺成肉醬,不僅是他,其餘大將高手也已相繼趕到。

  處此生死存亡之際,徐子陵心神仍是一絲不亂,無有遺漏,不但清楚自己的處境,更清楚跋鋒寒方面的情況,楊虛彥的魔功詭異尚且不說,那白衣僧即便不曾出手,也可看出有與楊虛彥比肩的修為,在此生死之間,這樣強大的敵人出現只意味著三人的生機又削弱一分。片刻之間他已冷靜分析出所有狀況,決定犧牲自己成全龍葵與跋鋒寒,至少讓二人實現相伴幸福的夢想。

  “臨!”

  徐子陵吐出真言,全場皆震。

  周遭的空氣變得如有實質,沉重如巨石壓體,不要說揮劍反擊,連搖頭眨眼這類動作也難以辦到,整個人就像給楊虛彥這來自《御盡萬法恨源智經》的邪異可怖的黑手魔功“石化”了。

  那漆黑的大手即將擊中跋鋒寒時,徐子陵真言傳至,楊虛彥聞音一震,跋鋒寒頓從他的魔手解脫出來,本似塞滿天地的黑手變回緩緩拍過來的一隻漆黑手掌。

  徐子陵騰身半空,長矛一挺朝明悟刺去!“想不到四大聖僧的弟子,竟與魔門眾人勾結在一起!”他這話運足內力喝出,果然聲震四里,但那明悟似是絲毫未曾受到影響一般,露出一抹溫柔和善的笑,伸出一隻潔白如玉的手掌,“叮”地一聲輕響,竟是用一隻肉掌擋住了徐子陵的長矛!

  跋鋒寒偷天劍挑出,眼看刺中楊虛彥掌心!楊虛彥哈哈一笑,手掌回復原色,往後撤掌,右手影子劍揮擊,擋格偷天劍,發出一聲清響,震懾全場。跋鋒寒險些被楊虛彥連人帶劍劈下馬背,心中叫糟,曉得自己在目前筋疲力盡的情況下,已是過不了以逸待勞的楊虛彥這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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