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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他站起身來,見那些蒙古武士仍是拿刀指著郭芙,沉聲道,“放肆!”

  那些蒙古武士皆是愕然,這時門外響起一個聲音,“讓開!讓開!”

  伯顏聞聲眉間一皺,便見門口眾人紛紛讓開,門外跑進一個小胖子來,那小胖子長得倒是可愛,只是太胖,便如一個小肉球一般滾了進來,他一見那些蒙古武士腰刀盡出,只當是對著伯顏的,是以厲聲叫道,“你們好大的膽子,不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爹可是平章政事,從一品大員!哪裡容你們這般囂張放肆!要不然我到乾爹那裡去告你們一狀,讓你們通通吃點苦頭!”

  那些蒙古武士又是一愣這才紛紛放下腰刀,齊聲道,“參見平章大人。”

  那小胖子見狀洋洋得意道,“爹、爹,你沒事吧?”

  伯顏已是撐住額,不住嘆氣,半晌才放下手來,看向郭芙,認真而無奈地道,“阿芙,我對不住你——”

  郭芙面色古怪地看向那個一臉矜驕之氣的小胖子,道,“呃——這是,阿穆爾?”

  初春時節重逢綠

  小胖子這才看到那些蒙古武士原本圍著的是一身紅衣的郭芙,見她一雙漂亮的眼睛正看著自己,他想也不想地警惕道,“爹,她是誰?”

  郭芙嘆了口氣,招來了清勒格,小胖子瞪著眼看去,阿穆爾與清勒格都是一般的年歲,但由於阿穆爾太胖的緣故,看著比清勒格要高大一些,只是清勒格一張小臉玉雪可愛,一雙如伯顏一般的琥珀色眸子沉靜安然,抿著唇的樣子倒有幾分小大人的架勢,相比較而言阿穆爾倒是看上去更小,雖小孩子胖一些也是可愛的,阿穆爾也絕對不難看,只是這般圓滾滾的樣子未免養得太好了些,與清勒格站在一處就更顯一派驕奢,完全不似是一對兄弟。

  郭芙溫柔道,“清勒格,快叫爹,吶,這個就是你哥哥阿穆爾。”

  “爹。”清勒格乖乖喚道,只是連一眼都不願意看向那個小胖墩。

  伯顏摸摸清勒格的腦袋,欣慰道,“阿芙,你把清勒格教得很好。”

  郭芙只是一笑,“清勒格自小懂事,倒是不曾費什麼心。”

  言罷一家四口往門口走去,被郭芙牽著的清勒格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委頓在地的老人,眼眸清冷,倒絲毫不曾在意到那個一臉震驚的小胖子偷偷看過來的眼神。

  而那些蒙古武士,沒有一個敢上前攔住郭芙,雖然她是重傷畢勒格的兇手。

  畢勒格看著他們遠去的和諧身影,咳了幾聲,深黑色的血跡沾在雪白的粗布袍子上,格外顯眼,他臉上現出深深的疲憊,似是瞬間老了許多,蒼老不堪,不過是一個行將枯骨的老人罷了。

  他捂住胸口,知郭芙那掌實已傷了他的心脈,以他的年紀來說,這麼重的傷幾是不可承受的,他緩緩站起身來,感覺渾身四肢百骸里傳遞開的劇痛,深深吸了口氣,一抬眼便見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門口,眼神一如既往的純淨無垢。

  “雅利安,你回來啦。”他道。

  雅利安卻只是歪著頭看看他,“老師,伯顏讓我去找十一,你還在生雅利安的氣麼?”

  畢勒格緩緩搖了搖頭,嘆氣道,“罷了,你願做什麼就做什麼罷,去找十一也好。”他轉身進了白塔,對一旁扶著她的侍女道,“閉塔,從今日起,再不見客。”

  也無需見客,他早已眾叛親離,伯顏雖不曾說,他寥寥的幾個弟子已被他一一使計遣遠,就連原本最為依賴他的雅利安也是一般。

  這世上,原也沒什麼再讓他留戀的了,他如今只是孤零零的一個可憐老人。

  他皺著眉咳了幾聲——許也活不了多久了。

  **

  在忽牙思伯顏仍住在左千戶府,府中一糙一木皆如往昔,屋中擺設也是一般,郭芙細細看著,心中莫名有些酸楚,伯顏撫著書房中桌上的宣紙筆洗,笑道,“這原還是你在的時候寫的字。”

  郭芙走上前去,見那紙上墨跡早已陳舊,卻清晰如昨。她方才走去,伯顏已是摟住她的腰,郭芙面上一紅,伯顏在她耳邊道,“你這幾年都是作這維吾爾的裝扮麼?”

  “那山下的鎮子住的皆是維吾爾的村民,是以——”

  伯顏緩緩替她揭下面上的紅紗,看著郭芙嬌艷若玫瑰的面容,修長指尖撫過郭芙柳葉般的眉,停在她形狀優美的紅唇上,低笑道,“這樣也好,至少,旁人都看不到你的面容,只屬於我。”他的呼吸炙熱,讓郭芙的心也是一陣亂,“你——”方才張口,他已是深深吻了上來。

  五年未見,相思早已成災。他一心將所有的思緒都放在朝堂政務上,唯有予郭芙寫信之時,才允許自己的思念情cháo微微傾瀉一角,如今,她終於是回來了。

  書房的軟榻上,伯顏在她的耳邊道,“曾想著要不要去天山把你抓回來,但又知道你的驕傲,阿芙,我有時候冀望著你能多倚靠我一點,但又知道若是那樣的女子,便不是我的阿芙了,我恨你的驕傲,卻又愛你的驕傲——”

  郭芙歉然地撫著他清矍俊朗的眉眼,“伯顏,抱歉。”手臂摟住這個男人的脖頸,輕笑道,“不過,談了幾年戀愛再結婚才是正常的,不過五年罷了,今後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

  伯顏挑起眉,似是對郭芙那些個新cháo的言語已是習慣了,畢竟這個古靈精怪的女人給自己寫的信若是旁人看了,指不定根本看不懂她那些個奇怪的語言,但偏生他喜歡——喜歡她那些比起旁的女子更為大膽和坦蕩的字句。

  “阿芙,你道這男女之事是‘妖精打架’,但除了你,可不許看上旁的妖精,但如今你回來了,我可絕不會放過你了。”

  郭芙嫵媚一笑,如今的她已是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氣清純,緩緩綻放出屬於女人的絕艷光彩來,但她的紅紗只有面前的男人有權揭下,只有他。

  雖然選擇了伯顏她或許走的路要坎坷一些,比起那些中原武林的年輕俠士,比如大小武,又或者其他,她非是嫁不到好人,從此過得無憂無慮,養尊處優,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願尋一知心郎,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才是她想要的愛情與婚姻。

  或許她仍有些小女孩兒的傻氣,但是幸好,她尚有眼前這個男人,她——愛他,而他也愛著她。

  一同走過最艱難的日子,才會讓這種感情歷久彌香,因為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歲月相守,五年分別,心卻更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作為一個曾經在現代打滾二十多年的女子,郭芙遠比這個時代的女子要懂得男人的心思。

  **

  父母早早鑽進了書房,且吩咐了下人誰也不需打擾,這對夫妻五年未見,自需要許多私人時間,一時——兩個孩子也被拋在了門外。

  院中花園內有一個不大的葡萄架,另有幾棵高大的樹木,只是此時時值初春,糙木並不旺盛,葡萄架上也只是一些乾枯的藤條,只那幾棵樹木看著尚已發出小片的綠葉。

  “喂!你、你站住!”阿穆爾氣喘吁吁地跟在清勒格身後,但奈何清勒格看著走地並不如何快,實則快得驚人,阿穆爾只有一路跑著才能追得上他,“你、你別在我家亂跑!”

  清勒格驀然停步,回過頭來,一雙漂亮的眼看向撐著腿逕自喘著氣的阿穆爾,“娘親說,這也是我的家。”

  阿穆爾一噎,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正帶著弟弟住在別處,他自小便聽父親這般說,所以父親不願娶烏云然阿姨,但對於母親他卻沒有記憶,似乎只有在夢裡曾有個溫柔的聲音哄著他入睡。對於母親他自然也是充滿孺慕之意,但是對於這個只比他小上一刻的弟弟,他卻著實不想讓他搶了如今自己身上的關愛,更何況——他從小和母親呆在一起,實在是——太讓人嫉、妒了!

  要知道伯顏這五年來實則極忙——很忙很忙,阿穆爾對於父親多是畏懼敬愛,父親也並沒有多少時間管教於他,他只被一家子僕人寵溺驕縱著——而這個弟弟,卻可以享受母親的照顧,實在太不公平了!

  於是當驕縱的小胖子勾起眉梢,冷哼道,“就算也是你的家,但我是哥哥,你便要聽我的話!”

  清勒格只是安靜地看著他,阿穆爾見他一臉寧和的樣子,以為他是個好欺負的性子,這麼安靜,比娜仁托婭看著還要文雅——娜仁托婭是蒙哥的女兒,阿穆爾口中的乾爹正是這位下任大汗呼聲最高的蒙哥,但其實阿穆爾對這位乾爹也只是幾面之緣,只是蒙哥的正妻原是受過華箏照顧的遠方侄女,本身無子,只有一女娜仁托婭,對阿穆爾也是極為喜愛,且蒙哥也為了表示對伯顏的親近之意,便收了這個義子,阿穆爾喜歡報這乾爹的名號倒是名副其實的“狐假虎威”了。

  卻哪知清勒格安靜了半晌,一聲不屑的冷嗤,轉身就走,阿穆爾眼睛瞪得圓圓的,這才發現這個弟弟絕不是什麼善茬兒,但他立刻邁著他酸疼的小胖腿追了過去,“——站、站住!”

  清勒格微微皺了皺眉,足尖一點,就輕盈地躍上了葡萄架,他在葡萄架上幾下借力,已是上了一棵極高的大樹,這幾下跳躍在這高空之中如履平地,已是看出他輕功極為不俗,且底子極為紮實。

  阿穆爾卻沒有這樣的本事,他站在葡萄架下乾瞪眼,跑到那棵樹下叫道,“你、你下來!”他抬頭看著清勒格小小的身子安然坐在高高的樹杈上,一陣頭暈目眩,著實被氣得不輕。

  清勒格卻全不理他,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阿穆爾泄憤一般地踢了一腳那樹,但那樹又粗又壯,他這一腳下去又全無力氣,是以絲毫沒有效果,倒是自己抱著腿“哎呦”叫喚起來。

  這一下阿穆爾覺得極其委屈了,原就覺得清勒格什麼都占了好,他偏偏還學了這麼厲害的功夫,氣得他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覺得這個弟弟真是不要也罷,這樣的話爹和娘就都是他一個人的了!

  “來人吶!來人吶!”他氣憤之下大叫著,不幾聲便進來幾個蒙古武士,他指著樹上的清勒格道,“去把他抓下來!”

  那幾個蒙古武士都是一陣為難,不說他們也沒有清勒格那般靈巧輕盈的身手,就是有,這阿穆爾雖是伯顏大人的親子,自小驕縱非常,但樹上那個也是啊!雖阿穆爾胖得圓滾滾的,但眉目之間與清勒格還是依稀相似,絕不至於瞧不出這兄弟的血脈,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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