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番外篇 拈花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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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

  心緒亂。

  言辭亂。

  今日江梧桐給曲漓的感覺,是不在狀態上,甚至還有些,慌意?

  他慢慢的睜開了江梧桐的手,溫和俊美的臉,無聲無息的眯著狹長而幽深的眸,聲音淡淡的,「你不必想那麼多,我很快就要走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嫌棄不嫌棄,他都無所謂了。

  江梧桐一呆,猛地怔住,「你……你要去哪?!」

  「回盛京。」男人站在她的身前,垂著眸,低低的看著她,「縣令有件事托我幫忙。」

  這沒什麼他信得過的人,自然是由他親自出面。

  寒墨夜遠在盛京,滑縣縣令他們都熟悉,此次攤上了花樓的幕後人,想必是太子或者丞相一黨的人,寒墨夜若能趁機碰碰太子菱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自然,那只是一個小小的理由。

  說到底,還是心裡的那道坎,他過不去罷了。

  男人眯著的黑眸里疾速的掠過一抹冷厲和戾氣,江梧桐如今有了季悟,看樣子對方也喜歡她,她想要的東西很快就能得手,而他……

  橫豎她救過他,趁現在還沒有徹底的癲狂,他還是儘早抽身為妙。

  不若日後,真的是非她不可了。

  江梧桐急急的問,「你什麼時候走?」

  「就這兩日罷。」

  這麼快……

  緋色放唇慢慢的抿起,有些說不出的茫然和失落感,江梧桐勉強笑了下,「危險麼,要是危險,你就留下來,等過一段時間再……」

  「江梧桐,」他喚著她的名字,很少這樣連名帶姓的喚她,低垂著眼眸,深深的鎖視著她,「你不需要我。」

  所以,他不會留下來。

  ……

  有人說過,當自己的心上人,有了心上人之後,女人的選擇是默默的守護在自己心上人身邊,等到自己完全死心,等到心上人幸福安好,才會選擇轉身,用另一個人,來替代自己心尖上的白月光。

  而男人,卻是在心上人有了深愛之人,等自己確認人品不錯過後,便會選擇放手,然後離開她的世界,義無反顧的愛上另一個人。

  江梧桐身邊有了季悟,她心中的人是季悟。

  他留在她的身邊,弊大於利。

  曲漓是這麼想的,不代表江梧桐是這麼想的。

  青天白日裡,陽光正好,透進大開的窗戶。

  淡金色的光線在她白皙的臉和脖頸上落下一層明亮,江梧桐沉默的看著他,遲遲都沒有應話。

  曲漓也不曾說過什麼,她需不需要他……誰都能看得出來。

  他看了她一眼,「不是說,用膳過後有事情想和我說?」

  「哦……」江梧桐反應了一下,回過神來,「師兄說我們不應該過多的插手衙門的事情,所以不日就該離開滑縣,去下一個地方歷練。」

  男人嗯了一聲,「打算去哪裡?」

  「暫時還不知道。」

  江梧桐緩緩的抬眸,細長的睫毛抖了又抖,瞧看著他辨不出息怒的容顏,張了張嘴,卻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有一些話想說,但不知從何說起。

  兩年的形影不離,她和曲漓的感情,早已不是隨隨便便可以離間的了。

  談不上需不需要他,只是單純的不想他離開自己身邊,如果能每天看見,自然是最好的,但對於曲漓的離開,她也的確沒資格,讓他繼續留下。

  曲漓本來,也不是梅花劍派的人。

  更不是她私有的產物。

  江梧桐的眸光幾度明明滅滅,而後默默的垂下腦袋,沉默了半晌,最終出口的,只有一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加保重。」

  站在她身前是男人,頎長的身子挺得筆直,深黑的眸里掠過一抹冷意,很快便消失,「你也是。」

  兩人不歡而散,江梧桐回了屋子,伍淑華昨晚就和她睡著一個房間裡,但不知季悟抱著什麼心思,將她們兩個都分開來睡了。

  江梧桐身為大師姐,自然是睡在外屋,守著伍淑華。

  昨晚她動作輕,沒能驚擾她,但今日伍淑華閒著沒事,就在屋內瞎晃悠。

  屋內空間太小,再如何也避不開伍淑華探究的視線,江梧桐睜了睜眼睛,掀起唇角,「你有事?」

  伍淑華聞言一怔,隨即露出微笑,「師姐心情不好,這可是很難得的事情。」

  伍淑華不是那麼無聊的人,江梧桐心裡明白,此話,必定還有後文。

  果真如江梧桐所料,伍淑華見江梧桐沒理會她,便笑著輕聲道了句,「曲漓這幾日待我不薄,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於火海之中,今日還如此溫柔待我,可真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江梧桐重新閉上了眼睛,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的情緒。

  伍淑華也不在意,她猜到自己想要說的是什麼,儘管的嘲笑著。

  「師姐,縱使你與曲漓交情不淺,但他很快就會是我的人,你信不信?」

  「小曲子不是你爭強好勝的目標。」女人黑色的長髮垂下,擋住了她半張小巧的臉,聲音清冷,帶著些無情的警告,「有什麼事就沖我來,她的事情,你若插手,就莫怪我不講情面。」

  說真心話,眼前這個看似嬌嬌軟軟沒什麼殺傷力的女人,能夠在止步不前三年後,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將自己的武藝劍術提高到了眾姐妹無法企及的一個檔次。

  她是害怕的。

  林憐琪當初是最強的,五重劍法,兩年前的江梧桐,在她的手裡走不出三招。

  但兩年後的江梧桐,林憐琪在她的劍下走不過一招。

  六重劍法和五重劍法的實力,始終是有區別的,林憐琪充其量是天賦好些,學得快。

  但江梧桐,卻真的是實打實的,一點一點堆積,厚積薄發出來的。

  伍淑華不會和她正面有武力衝突,見江梧桐確實是心情不好,也便開開心心的哼起歌來,「他是不是我爭強好勝的目標不一定,但他現在這愛理不理你的模樣,著實讓師妹我,替師姐捏一把汗啊。」

  江梧桐懶得理她,靜謐的屋內響著伍淑華哼著的曲調,分明是歡快的歌聲,然她的心情愈發的煩亂不堪,

  江梧桐站起身來,打開,房門便走了出去。

  伍淑華慢慢的眯起眼,艷紅的唇角冷冷的勾起,溢出一個冷笑。

  江、梧、桐。

  衙門時不時的傳召曲漓,季悟暫且還不知道,曲漓要離開的事情,所以便讓大家都跟著留了一天。

  直至黃昏的時候,曲漓從衙門那邊回來,宣布明日一早,他就會離開滑縣,與大家分道揚鑣。

  伍淑華眸色驚詫,「你要離開了,你要去哪裡啊?!」

  季悟也微微一震,第一反應是看向了坐在凳子上的女人。

  女子依舊是粉白衣衫,一手按著桌面上的佩劍,一手托腮眉目低斂,什麼話都沒說。

  但十分鎮定。

  說明早已知情。

  他抬了抬眼,看向了曲漓溫淡冷貴的側臉,後者眉眼彎彎,笑著應答,「天下之大,四海為家,你們好生歷練,我上去收拾收拾包袱。」

  「你是紫衣姑娘的弟子,」季悟道,「就這麼走了,難道不怕紫衣姑娘生氣?」

  「她不會生氣的。」

  曲漓節骨分明的手指施施然的拈起一塊桌面上的糕點,唇瓣噙著笑,放蕩不羈的形象逐漸顯現。

  「走了一個曲漓,還有千千萬萬個曲漓,她年紀又不大,還怕收不到弟子?」

  季悟眯了下眼,對曲漓如此不尊師重道的行為舉止很不滿意。

  然勸戒聲並未出口,跟前站著的男人,已經慵懶的轉了身子,漫不經心的邁步上了台階。

  江梧桐對曲漓放浪形骸無拘無束的態度,早已司空見慣,季悟心不在曲漓身上,自然也無所謂。

  倒是伍淑華,像是第一次認識曲漓一般,眼眸微微睜大了些,對於男人那突如其來的魅惑一笑,沒有絲毫的防備之心,就這樣任其的……闖進了心裡。

  剩下的,便是自己狂跳的心跳聲,再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

  曲漓要走,誰攔得住?

  江梧桐自認沒這個本事,也不想去攔。

  雖不曾問過,曲漓的真實身份,但自一年前那些個來接曲漓回去的親人來看,曲漓的身份必定是不凡的。

  她在他的門外站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沒能敲開他的房門。

  有些時候,只有在徹底要別離之前,那種失落落,空蕩蕩,五味雜陳的心情,才會尤為顯得清晰。

  精緻的下巴微微抬起,女人的眼睛裡黯淡無光,沉默著離開了。

  曲漓在屋內收拾包袱,縣令給他的信件安妥的放進包袱里,用衣服掩蓋著。

  忽地一下,砰的一聲,有人從門外闖了進來。

  男人回眸眺望,來人卻是伍淑華,

  他不予理會,伍淑華不依不饒的走上前,亮晶晶的眸子裡倒是冷靜。

  「你說走就走,怎也要給我們一個理由罷。」

  曲漓沒什麼反應。

  四下掃視了眼自己的東西,確定無誤之後,便要離開屋子,去街市買馬買鞍。

  伍淑華跟在他的後頭,「我和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我,早上你不是還對我有說有笑的麼,怎麼一轉眼你就變了?!」

  她忽然有些急了,早上他不是還很輕易近人的麼?

  現在怎麼……

  而且,之前問他他沒說要去哪裡,後來被季悟帶跑了話題,她剛剛才徹底反應過來,他既沒和他們說要去哪裡,也沒告訴他們理由。

  他怎麼能說走,他,他走了,那她怎麼辦?

  她都還沒有利用他,來報復江梧桐。

  男人徑直下了樓,對她依舊不理不睬,慢步走出客棧。

  伍淑華繃起一張秀氣的臉頰,追著他的步伐。

  「我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你要真敢走,我就敢在江梧桐面前抹黑你――」

  男人和女人的步伐不一致,伍淑華是疾步走在他身邊的,曲漓悠哉閒適的反問,「你若是真知我身份,就不會這麼愚蠢的說出這句話。」

  他是什麼身份,朝廷中人或許不以為然。

  但武林中人……

  「你是個男人,此事千真萬確,就算我沒有證據,但你就是個男人,錯不了。」伍淑華冷聲道,「我可沒師姐那麼傻,你在身邊那麼多年,都沒能發現什麼。」

  確切的說,她是比江梧桐要多一份戒備之心。

  江梧桐從一開始就放縱他進來,她可不是。

  曲漓的腳步驀然一滯,天色黯淡著,街上的路人逐漸變少,他轉身,黑眸暗的能滲出墨來。

  「你生氣了,還是被我戳穿的心虛了?」

  伍淑華看著他愈發不悅的神色,傲慢的笑了下,「你放心,只要你不走,我就不告訴她。」

  緋色的唇揚了起來,男人倏地抬手攥住了伍淑華細嫩的脖頸,眼前的女子面色大變,雙手抓著他的手用力的掰開,「你……放開……」

  呼吸甚是困難,伍淑華一張小臉都漲紅了起來,窒息的感覺尤為強烈,這會兒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整個梅花劍派我都沒放在眼裡,」男人輕慢的笑著,「你算什麼東西,嗯?」

  死寂的氣息蔓延開來。

  伍淑華看著他的眼睛有些懼意,雙手不斷的拍打著他的手,身子倏地一軟,曲漓將她甩開,路上的行人紛紛回首,有的甚至要上前來打他。

  只是男人輕輕的掃視了一周,那些個路見不平的人就化作鳥獸散了。

  到底只是小老百姓,道行不深拿什麼跟人斗?

  女人坐在地面上咳個不停。

  曲漓面無表情的倪了她一眼,「你若是敢亂說什麼,後果自負。」

  「你要是走了,後續身份被人發現……咳咳,難道也要怨我?」

  伍淑華咳得兩眼泛淚,「更何況,我才不信你會這麼狠心,她的死活,你真的可以做到視若無睹?!」

  男人眉目清涼,轉身邁步。

  伍淑華癱坐在地面上,沒什麼力氣動彈。

  「師兄說南陳出了事,等他買好了東西,我們就要立刻出發連夜前往南陳,那兒毫無預兆地搖山動,屋子也倒塌,很多人都死掉了,就這樣讓她去這麼危險的地方,你放心麼?」

  ……

  南陳出事,死傷無數。

  這個消息他是在衙門那裡聽見的。

  縣令憂心忡忡,甚至還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醫者慈悲,縱使有千萬想法,卻也無法付諸行動。

  是將惡勢力連根拔起,造福一方百姓重要,還是先救助一方百姓脫離苦海重要?

  前者的時間有限,一旦錯過了時機,敵人將更加警惕,甚至有可能會立於不敗之地,針對父母官,禍害百姓,民不聊生。

  後者的時間也有限,一旦錯過時間,就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誰又能擔待的起?

  縣令已經下令招募眾多醫者,還運送一定的糧草趕往南陳,曲漓的醫術自然不是凡夫俗子可比的,能去便最好,必定可以多挽回幾條人命。

  但若不能去,也可以理解。

  他畢竟有任務在身。

  至於江梧桐要去南陳

  曲漓臉色微沉,腳步一轉就要趕回客棧,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疾速的步伐又跟著慢慢的緩了下來。

  伍淑華單手撐在地面上,緩緩的站起身子,她的脖頸上方甚至還有可見的掐痕,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她要是出事了,相信我曲漓,你會後悔終身的。」

  伍淑華這麼說,可不意味著她只是單純的想要江梧桐活著。

  她不知曲漓的底線,只知道他是個男人,但他是哪裡人,是江湖哪門哪派,她不知道。

  江梧桐偏生就是個白蓮花,見一個救一個,不求回報也不會過問那人的事情。

  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她自然了解江梧桐的脾性。

  必定也是對曲漓一無所知。

  她……難得動了心意,曲漓卻說要走了,她怎甘心?

  天下之大,一旦他離開,她又該去哪裡尋他?

  曲漓朝她緩緩的走上前,伍淑華回之一笑,他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神愈發的顯得冷,「這是季悟的決定,還是她的決定?」

  女人眸色生冷,笑容更甜。

  「我們是來歷練的,遇上重大事情的時候,有所傷亡也屬常事,同門之間,這種事情並不稀罕。」

  燈光下,一男一女靠的極近,一個低頭一個仰首,目光交融在一塊,尤其是女子唇角上揚的笑意,更是顯得你儂我儂,恩愛繾綣了些。

  站在不遠處的,穿著鵝黃色長裙的女子,轉了轉手中的佩劍,嬌俏的臉上黑沉沉的,極其不快的念了聲,「無情之人,就知道拈花惹草。」

  ……

  季悟讓她回屋收拾包袱,江梧桐應了聲好,她低頭研究著手上的白玉紅鐲。

  細嫩白皙的手指摩挲了好半晌,最終還是將曲漓送她的生辰之禮,重新放在了禮盒之中,用一錦布包裹起來掩在了包袱之下,而後開始收拾行李。

  出門在外,帶的東西最多的,不過就是衣裳和銀子,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

  江梧桐很快收拾好,門外響起敲門聲,以為是季悟來催,江梧桐連忙將包袱背在身上,手拿過佩劍應著門外的人。

  「來了來了,師兄你等一下。」

  她疾步走上前,房門一打開,笑容剛揚起,就猛地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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