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9 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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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於是就在這番失手之後緊跟著到來。

  雖說是嫁為人婦,但實際上也沒有什麼事能累得著沈雁的,不得不說鄂氏很能幹,每年都是這麼些事,在她提前打點下,早就安排得井然有序。

  太夫人這邊又習慣了沈雁從旁陪著,於是她只需要陪著太夫人吃吃茶抹抹牌,順便攙著在廊子下散散步,再負責把府外聽來的趣聞軼事講給她老人家聽就好了。

  除夕夜裡太夫人和魏國公給他們發壓歲錢,沈雁果然有份,而且果然得的錢比韓稷多,韓耘看她的目光更加放亮了,因為她居然料事如神。

  沈雁給鄂氏磕頭的時候,鄂氏嘴角也扯了扯,然後賞了對足有三兩重的赤金龍鳳鐲給她。

  鄂氏在這些事上從來不失禮數。對她來說,這些金銀之物都是次要的,倘若韓稷真肯把這世子之位讓給韓耘,恐怕讓她即刻交出所有身家來換她也樂意吧?沈雁有時也不免感慨這番為母之心,但韓耘始終不能領會。

  初一早晨韓耘來頤風堂拜年,沈雁賞了比昨兒得的錢還要多一倍的荷包給他。鄂氏對韓耘實行的金錢管制活生生把他逼成了個小財迷,他偏生又不肯去問鄂氏要,只管跟哥嫂哼嘰,拿到荷包後他激動得都恨不能親自攙著沈雁去上房請安了。

  沈雁逮著空兒還是盡著身為長嫂的責任,說他:「太太那裡你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常言道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連著筋,你怎麼能這麼晾著她呢?她十月懷胎生下你,你這樣她得多傷心。」

  她是希望他們兄弟倆永遠這麼好下去,可是這對韓耘並不公平,鄂氏的功過是非得由韓耘自己去判斷,不能讓旁人來誤導或強制他。這樣走下去他們雙方才能夠平等而長久,他是鄂氏的親骨肉,如果不是。那又另當別論。

  韓耘每每也很憂鬱,耷拉著腦袋嘆著氣,雖然聽話,但又總是去到正院呆不上半日就回來了。

  沈雁也不氣餒。反正多說幾次就是。

  初二回了沈府,在那住了一晚,初三回到府里,胭脂就進來道:「奶奶是不是遣了福娘去打聽事情來著?」

  沈雁正在梳頭,聽到這話手下頓了頓。才想起的確是有這麼回事,年前不是讓福娘去盯寧嬤嬤來著麼?遂就哦了聲,繼續往耳朵上掛小耳珠子,漫不經心道:「怎麼了?」

  胭脂走近來,壓低聲道:「那個掌柜的姓徐,叫徐東海,跟寧嬤嬤是同鄉,祖籍都是河間府人。我讓人拿著寧嬤嬤的畫像到老街周圍打聽過,聽人說,他在京師開鋪都有二十年了。寧嬤嬤常在那裡出入,似乎是徐掌柜的姘頭,有人親眼見過他們倆在一張桌上吃飯來著。」

  沈雁一張嘴張得如拳頭大,那寧嬤嬤不都快六十了麼,居然在外還有姘頭?

  「都二十多年了,就沒有人發現什麼不對?」她問道。

  胭脂道:「原先寧嬤嬤一直是太太跟前的管事嬤嬤,在外走動誰敢說她?再說這徐東海原先並不在城南老街開鋪,只是最近這七八年才搬去的,而且聽熟悉他們的人說,他原先就在朱雀坊外賣筆墨來著。後來不知為什麼才搬去城南。當時離得近,她又常要出門,誰會懷疑她來?」

  沈雁凝著雙眉站起,回想起這寧嬤嬤素日行事來。

  她跟鄂氏沒有什么正面衝突。而如今正院裡管事的又是碧蓮,平日裡便沒怎麼把她當回事,只記得她行動挺利索的,衣著也十分整潔,不怎麼多話,也挺沉穩。跟一般大戶人家裡有體面的家僕沒有太大區別,怎麼這麼一個婆子,她居然在外還有個長達近二十年的姘頭?

  「既然是同鄉,又一起這麼多年,為何徐東海沒娶了她?」她問。

  胭脂唉了聲道:「這徐東海是有妻兒的,只不過不在京師罷了。再說要娶的話他也出不起這贖身的錢呀。」說完她又把身子傾了傾,接著道:「不過有件事也奇怪,我還聽說這徐掌柜原先極窮困,是後來這些年才漸漸發跡的,他在京師一無親二無友,不知道怎麼有錢開起的鋪子。」

  「說的是啊!」沈雁也靈光起來,「既然有錢開鋪子,怎麼不把寧嬤嬤贖出去?就是成不了親,贖出她去也算是份情義吧,這寧嬤嬤看著也不是那糊塗人,怎麼碰上這麼一種人,還跟了他二十幾年?」

  「所以說,這才讓人想不通。」胭脂道。

  沈雁接著把另一隻耳珠戴上,眉頭卻沒有鬆開的意思。

  寧嬤嬤身兼鄂氏身邊的管事娘子那麼多年,多半是連庫房一起管著的,而這徐東海在沒有親戚幫襯的情況下,從窮困到出外謀生的地步再到如今開了那麼大一間的南貨鋪,真要究其原因,恐怕就只有寧嬤嬤暗中接濟他才說得通了。

  而寧嬤嬤暗中倒貼幫襯他,卻還不計名份,不曾把這筆錢留著替自己贖身,這就更奇怪了。是她不想走,還是吃准鄂氏不會放人呢?

  「再去打聽這事兒太太知道不知道。」這是要不要繼續探究下去的前提。

  胭脂到門外吩咐下去,便就進來替她暖手爐。

  事實上這種事情根本用不著怎麼費勁,沈雁往太夫人屋裡與到府來拜年的護國公夫人婆倆幾個抹了圈牌,又陪著薛晶她們姑嫂幾個說了會兒話,薛晶最近跟著諸姑娘在學吹笛,回到房裡找笛子給薛晶的時候胭脂就進來了。

  「太太不知道,府里應該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這些事。」

  胭脂進門便說。而後揮手讓青黛去找笛子。

  沈雁倒也沒有太多意外,如果鄂氏知道,當然不會容忍她的,可是既然不知道,那她要不要把這事告訴給她呢?如果說了,她會不會嫌她多管閒事?可如果不說,這事要是傳出去,也得給韓家臉上抹黑呀。

  想了想,她說道:「還是先盯兩天吧,她都近六十的人了,就是姘頭也沒那個能力了,如果沒發現什麼別的異常,那就等遲幾天國公爺閒了我再讓世子吱個聲給他。如果有異常,你們隨時來報我便是。」

  胭脂應下,正好福娘取了笛子來,沈雁接了便就回上房去了。

  寧嬤嬤這事,目前著實未夠格讓沈雁這位世子夫人多加關注。

  初八之前基本上天天要出門,這日早上一家人在榮熙堂吃早飯,魏國公忽然道:「今兒我有事,你們倆代我到左老將軍和秦老將軍府上去坐坐,兩位老將軍對中軍營貢獻都很大,你們身為晚輩,行事得恭敬些。」

  沈雁聽得要去秦家,腦袋頓時嗡地一聲響起來!

  怎麼能讓她去秦府?怎麼能讓她再見到秦壽那個人渣?!

  她本能地道:「我肚子痛……」

  鄂氏睨了她一眼,太夫人停下牙箸來:「可是昨兒夜裡著涼了?」韓稷夾了一大筷魚肚子肉到她碗裡,說道:「八成是餓的,多吃點准沒事了。」沈雁正無語著,韓耘這裡又已解了荷包掏出舒清丸來:「這個專治肚子痛的。大嫂也帶我去吧?」

  她看了眼魏國公,見他挑眉望著,並沒有打算改主意的樣子,只好艱難地把藥接過來,和水吞了。

  她豈只是肚子痛?只要一想到要進秦家大門,她簡直渾身上下包括指甲尖兒都是痛的。

  但是她總不能把真正原因說出來吧?既然說不出來,那就無論如何得去,要不然她這世子夫人當來幹嘛?

  飯後回了房,只得打起精神來梳妝換衣,但收拾得再怎麼精緻也還是一副苦相。連韓耘都看不過去了,等她出來前院時,立時大驚失色地道:「大嫂,有人欺負你了嗎?為什麼你看起來好像被大哥欺負了似的?」

  沈雁韓稷同時瞪過來。

  胭脂聽說她要去秦家,臨出門前不免把那日青黛私下說的那番話告訴了她,三太太想給沈嬋許親,偏生挑中這秦家,丫鬟們不解之餘也是想幫幫沈嬋的。

  沈雁聽說三太太還沒死心後也是怔了怔,幹嘛非得擱一棵歪脖樹上死磕呢?

  老魏國公是個重情之人,原先在軍中與下屬關係就處得好。後來魏國公稟承了這個傳統,每年過年都會到各家裡坐坐,捎點小禮物,聯絡聯絡感情。也之所以如此,韓家兄弟與王家兄弟才會處得這麼好。只是秦家原先沒跟老魏國公打過仗,韓稷也少往秦家走動而已。

  秦家這邊因為知道韓稷要帶著新媳婦同來作客,老爺子覺得臉上甚為有光,早早地就讓人重新清掃了門庭,並且又派了人在街口等候,韓稷倆人剛剛出現在街頭,這裡秦昱就得報,帶著夫人兒女齊齊迎到二門來了。

  沈雁到了此時也不得不以平常心面對。反正秦壽又不認得她,只要她忘記這回事兒,誰還能知道她不成?

  這裡到了秦家,門房卸門檻後馬車進了大門,秦老夫人與兒媳們紛紛上來見禮,然後伸手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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