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 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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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做什麼?」這似乎是廢話一句,但又只有這個作為開場白。她委實不知道他來做什麼,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去了韓家赴宴,或者去沈家賀喜麼?就連沈觀裕那老狐狸居然都在幫著他對付他,他不該前去拉攏他?

  「自然是來看看母后。」

  鄭王立在燭台下,隨意的站著,微微一笑。

  入夜的韓家鼓炮齊鳴,新人們已經拜過天地了,韓稷在一路歡呼聲中牽著沈雁進了頤風堂,才終於有了片刻安靜。

  丫鬟們都自覺的先退出去避讓,屋裡紅燭高照喜氣洋洋,只見不過一日的功夫,沈雁帶過來的嫁妝都已經擺好放妥,牆角香爐里還點著沉水香,而簾櫳下也擺著幾盆幽蘭,屋子很寬敞,布置的也比從前更多了點溫馨的味道。

  韓稷喝了一大杯茶,走過來,彎腰在她面前:「你腦袋晃來晃去地做什麼。」

  沈雁道:「看我們的房間。」

  「這也能看見?」韓稷好奇地,順手掀開她蓋頭,罩在自己頭上。

  蓋頭是繡的鏤空的花兒,燭光一下子透過那些細小的洞照進來,大紅的顏色瞬間染紅了兩個人的臉,隔著一寸遠的距離,兩個人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對望,窗外的鑼鼓鎖吶仿佛全都自動消失。

  韓稷的臉倏地發燙,也不知道是被這紅光烤的,還是她的眸子照的。

  「世子爺,前面來人請您去安席了。」

  胭脂輕叩房門,將神思不知飄向哪兒去的他頓時驚起。他連忙抽身出來退回在床沿坐下,打了個哈哈道:「果然看得見哈。」說完沒過片刻,一張臉又忍不住轉過去,盯著旁這人兒上上下下地的打量起來。

  他從前從來沒見她正正式式上過妝,方才在蓋頭下那一對視,那張臉竟跟塗了膠一般立刻將他一雙眼給粘住了。他雖然一直知道她長得好看,但也沒見她這麼美艷不可方物過,難免有些心猿意馬。再想想這會兒她已經是她名正言順的媳婦兒。那雙手就理直氣壯地拿了秤桿,將那蓋頭給挑了。

  沈雁這裡也臉熱著,正慶幸有蓋頭遮擋,沒曾想這念頭才剛滑過。蓋頭就被他掀開了,不由瞪他:「嚇我一跳!」

  韓稷仰首張開雙臂,漫聲道:「那就快到爺懷裡來,爺安撫你!」

  沈雁撥開他手臂,慢騰騰站起來。走到桌旁挑了個肉丸吃了,說道:「你別得意的太早,咱們眼下可還不能圓房,你還是收收你那心思,跟我規規矩矩地坐著說話要緊。要不然讓我父親知道了,你恐怕得掉層皮。」

  韓稷臉一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豈是那種禽獸?不過咱們不能圓房卻不代表還得像從前那樣瞻前顧後,現在開始,我們倆可以逐漸適應同時培養如山似海的感情。對於我的某些要求,你也應該配合才是。我想岳父總不至於讓我出家吧?」

  「世子爺,皇上以及眾大臣都在宴廳里等著吶。」

  胭脂又清著嗓子催起來。

  韓稷掃興地道:「知道了。」

  沈雁笑起來:「我看你還是先配合著丫鬟們吧。」

  韓稷很無語。鬱悶了會兒又湊近來,壓低聲跟她說道:「丫頭們八成是被岳父收買了,她們這是掐著點地防著我跟你那啥呢。小丫頭片子們,回頭看我怎麼收拾她們!」

  說著他站起來,昂首挺胸地整了整衣襟,又道:「你先吃飯,等我回來。」走了兩步又回頭:「不准先睡!」

  沈雁揚了揚眉,目送她出去。

  胭脂她們魚貫而入,進來鋪床的鋪床放碗的放碗,打水的打水給她卸妝的卸妝。一個個不慌不忙壓根就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意思。

  沈雁好奇地問:「韓稷睡哪兒呢?」

  胭脂一板一眼地道:「世子有自己的院子,在奶奶與世子圓房之前,這正房就是奶奶一個人住。」

  沈雁表示瞭然地點頭。

  雖然她相信韓家肯定做好了安排,不過想讓韓稷老老實實呆在他自己的院子。肯定不可能。不過他要想不規矩也沒那麼容易,看胭脂她們這架勢,絕對是捧了「尚方寶劍」來的,倘若他有什麼放肆的地方,只怕先斬後奏的權力都有。

  想想先前他那副大爺模樣兒,她笑了笑。卸完妝漱洗完,便就吃起飯來。

  成親當夜還能夠這麼樣慢條斯理地泡著澡吃著大餐的想必也只有早過門的新媳婦才能享受到的福利了,否則的話折騰了一日下來還得忙著應付洞房,實在不怎麼美好。

  青黛出去倒水回來,說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辛先生方才跟世子在書房裡說了好一會兒話。」

  沈雁原本下意識要她莫多管閒事,忽一想這個人已經是她丈夫了,遂又道:「今日事情本就多,有事情尋他說也正常。」

  「可是他們倆看上去神色都挺凝重。」青黛解釋道。

  臉色都很凝重,那就跟喜宴的事應該沒什麼關係了。她想了想,拿了本書起身道:「你去問辛乙。」

  青黛點著頭,出了門。

  沈雁對鏡放了髮髻,她便就回來了,說道:「辛乙說,鄭王趁著皇帝不在宮中,進宮去了,而且去的還是南三所那邊。」

  鄭王麼?

  沈雁回過頭來,臉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輕鬆。

  長樂宮內,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了窗外清庭。

  鄭王站在燭台旁,臉上有淺淺的看上去十分溫潤的微笑,燭光從側面照著他的五官,使得他一面呈現在光亮下,一面被掩在昏暗裡。

  皇后面上凝結起了冰霜,她最厭惡看到這樣的笑容,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似的。

  他不過是條曾經匍伏在她腳下的狗,他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微笑?

  她隱藏不住這股厭惡,擰眉道:「我不需要你來看望,你管好你自己便成了。」

  鄭王在負手走上丹樨,微笑站在她右首坐下來。

  他拿起桌上雪梨茶里的勺子,說道:「我記得母后從前曾交代過,鍾粹宮裡非金玉不能用,以至於您所使之物竟連上等的官瓷也瞧不上眼。如今遷居這長樂宮,用著這普通的細瓷碗盞,不知道又是一番什麼感受?」

  皇后冷笑:「你是來譏諷我的麼?」

  鄭王抬眼道:「你連我的命都想要,我就連譏諷你幾句也不成麼?」

  皇后別開眼,漫聲道:「你要不是我,早就死在端敬殿了,就算我要你的命,那也沒有什麼對不起你。你以本宮嗣子的身份安享了這麼多年榮華,可是誰也給不了你的。」不過是條狗而已,值得給什麼面子?

  一巴掌倏地落在她臉上。

  皇后被這力道甩到了一邊,緊接著變臉站起來:「你想造——」

  話沒說完,鄭王拽著她的胳膊又一把將她撂翻在地上,他蹲下來,一手緊捂著她的鼻唇,睚眥欲裂瞪著她:「在你眼裡我哪裡是條人命?哪裡是什麼皇子?我壓根就是你手裡的一隻螞蚱一隻蟻蟲!你想怎麼處置我便怎麼處置我,今日我便也讓你嘗嘗我處置你的滋味!」

  他將兩手都擱在她頸間,咬牙說道:「只有你死了,禮部那幫老傢伙才不會因為你而藉故阻撓父皇冊立我!我也不想就這麼殺了你,我本來想著,等我當上太子,拿到皇位,再一步一步,一點一點地折磨你。

  「讓你嘗嘗虱蟲滿身的痛苦,嘗嘗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滋味,也試試被人當狗一樣的對待的絕望!

  「可是我被他們逼得沒有辦法了,我本來想讓楚王死在韓稷手上,可我沒想到反過來被他所害,如果我不能拿到這儲君之位,我知道我必然會死在你的手裡!就算你不殺我,韓稷他們也不會放過我!擺在我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踏著別人的屍體上位,一是成為別人腳下的屍體!

  「我不想失敗,我屈辱了那麼多年,好不容易讓我自己爭取得來如今的地位和風光,只差一步我就能坐擁天下!你既然把我當條狗,那麼我不如早些殺了你,也省得內閣那幫老傢伙總以你來作擋箭牌擋住我的前程!省得你來日再騎在我頭頂作頤指氣使!」

  他手下用力,狠狠地壓住她脖子。

  皇后悶哼了一聲,立刻伸出兩手來掰他的手,然而一個中年貴婦,仍舊還是敵不過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

  鄭王咬著牙死死地扼住她脖子,很快她雙手變得無力,雙目也迸出血絲來,終於她喉間傳來咯噔一響,四腳癱軟下去,最後再也動彈不得。

  駱威帶著兩名護衛暗中潛入南三所,只見南三所內安安靜靜,只有幾名衙吏坐在一處議論京師今夜場盛宴,而並沒有鄭王的影子。

  鄭王最該來的地方也應該是南三所,因為掌握著他前途命運的人如今乃是內閣閣臣們,他若想在內閣里做番手腳促使閣老們改變主意也是很有可能,但眼下卻並不見他,駱威等人便又納悶起來。然而等他環顧了周圍一番地形,又立刻亮了雙眼,指著北面道:「去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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