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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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軟中帶硬的一番話擺出來,魯振謙也略有些不自在。他也是看著沈雁平日不拘小節,恐怕容易應承,這才徑直來了尋她的,不想她瞧上去大大咧咧,行事卻極有分寸,一口氣回絕他,竟讓他再無施展的餘地。

  尷尬之餘,只好隨口道:「既如此,那我去找找茗哥兒。」

  說罷便就抬步走了。

  沈雁目送他出了門,才收回目光。

  魯振謙出了二房後便徑直出了沈府,回到家中,門下家僕跟他行禮他也連眼角都不曾斜一斜。

  魯思嵐正巧從對面廊下經過,見著他這般心事重重便就皺了眉,「三哥這是怎麼了,這些日子怎麼總這麼鬱鬱寡歡的?瞧著跟丟了魂兒似的。」

  丫鬟巧雲往對面瞅了眼,說道:「那日太太也這麼說來著,不知道三爺是怎麼了,問他十句話倒有七八句是沉默的,問他身邊的人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只說爺沒出什麼事。但前兩日爺卻粗心背錯了文章,還遭老爺斥責了。」又道:「興許,是國子監里課業開始重了罷?」

  「課業重也不至於這般失魂落魄。」魯思嵐沉吟,說道:「咱們瞧瞧去。」

  魯振謙進了雲松苑,一屁股坐在書案後,正覺滿心裡煩悶不堪,魯思嵐就進來了。

  「三哥是有什麼不舒服麼?」

  魯振謙抬頭,順手拖過來一本書翻著,「沒有。」

  「那你為什麼近來這麼神不守舍的?」魯思嵐邊說邊走到書案前。見他不答話,伸手去奪他的書,見裡頭夾著張人物小像,正要拿過來細看,卻又被魯振謙眼疾手快地奪了回去。

  魯思嵐輕瞪了他一眼,嘟著嘴在椅上坐下來。

  低頭略一想,又轉頭來望著他道:「那畫像是畫的誰?」

  「畫的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魯振謙木然說道,然後將書合起,塞進了書案下方的小斗櫥。

  魯思嵐氣悶地望著他。起身便要走。

  等她走到門口,魯振謙突然又一跳起了身,擋在她面前道:「你想不想去東台山玩兒?」

  魯思嵐瞥他:「難不成你會帶我去?」

  「有什麼不能。」魯振謙直起身,「只是就咱們倆去並不好玩。要不。你去沈家把弋姐兒叫上?」

  「為什麼要我去叫?」魯思嵐疑惑了,「從前每次要叫弋姐姐過來,你可都是爭著搶著要去的。」說到這裡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凝眉望著他道:「這些日子並不見你在一起,難不成你跟她吵架了?」

  魯振謙跟沈弋談得來。這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沒有人知道他們深入到了哪一步罷了。魯振謙聽她提起這茬,一身的精神又瞬間散去。「我哪裡夠資格跟她吵架?你難道沒有聽說,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對沈家大姑娘讚不絕口,許多人都在想著法兒地想跟他們長房結親麼?」

  魯思嵐身為老么,有著跟沈雁一樣寬綽而安穩的生活環境,是以素有些憨憨的,但她卻並不笨,魯振謙提及沈弋時不斷變化著的情緒,令她也不能不起疑。想了想沈弋這大半年裡幾乎沒往魯家登過門。而魯振謙這頹喪的情緒也由來已久,若是再想不到他們之間有什麼,也實在說不過去了。

  她扭頭瞅了瞅門外站著的丫鬟們,走進來幾步,壓聲道:「三哥你是不是,心儀了弋姐姐?」

  想到這個可能,她也已顧不上臉紅羞愧。面前這個人是她的親哥哥,沈弋那麼出色,如果能做她的嫂嫂,她當然是高興的。可是眼下看起來事情並不如她所想的那麼美好,如果沈弋也同樣心儀魯振謙,魯振謙又怎會因此心傷?

  打從最後一次見過沈弋以來,魯振謙算了算。已經有七八個月的時間了。

  這七八個月里他每天的心情都會更沉重一分,他完全不知道沈弋在想什麼,為什麼疏遠他,為什麼不見他。他想找她問個明白,可是隔著一座府,她若成心不見。他又哪裡見得著?積壓了這麼多日的思念與惶惑得不到釋放,使得他一日日憔悴頹廢,也一日日焦灼恐慌。

  如果不是實在已無法可想,他並不會去尋沈雁,也並不會拉扯上自己的妹妹。

  他眼下的心情,就如同關在死牢里的囚徒,不知道她最終給自己下的是什麼樣的判決,而他不想再等下去,他已經等得夠久了,他想見她,問她個清楚!

  眼下陡然間被魯思嵐點破心事,他滿腔的委屈與積壓著的郁忿便就沒法兒壓得住了,他沒有再否認什麼,一屁股坐在椅上,雙肩耷拉著,眼望著地下,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找不到了。

  「你也看出來了。」他的聲音嘶啞,也許是情感壓抑得太艱難。

  「你真的喜歡上了弋姐姐?」魯思嵐低呼,即使猜測到,但魯振謙為著沈弋這般頹廢煎熬的模樣,她還是感到震驚,她並不知道他為她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你喜歡她,為什麼不讓父親去提親?你讓父親去沈家提親不就好了嗎?照咱們兩家的關係,沈老爺肯定會贊成的!」

  「哪有那麼容易?」

  他抬起頭來,悶聲道:「她是個倔脾氣,我遷就她也遷就慣了。從前不是沒跟她說過去提親的事,去年這個時候,他們二房去了行宮,我趁機也跟她見了一面,我甚至都說了準備提親的事,她卻讓我等等,說是等她三叔的事定了再說。

  「可是沒想到他三叔成親之前,她就已經開始在議婚了!我只想問問清楚,她究竟想把我怎麼樣?」

  「怎麼會這樣?」魯思嵐再次吃驚,「弋姐姐看著不像那樣的人,她就是要另外擇婚也應該跟三哥說個明白不是?而且如果你早就跟她說過提親的事,她若是拒絕就應該當場說清楚,怎麼能這麼不上不下地吊著?」

  「我不知道。」魯振謙煩躁地搖著頭,「你不明白的事情我同樣不明白,我現在只想見她。」

  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焦灼之意,使他看起來如同一頭壓抑著的困獸。

  魯思嵐對這些事毫無經驗,見狀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怎麼評判這裡頭的是非對錯,她只知道這是她的親哥哥,沈弋這麼做,很明顯對魯振謙不公平,既然是私下裡提及過婚事的,那麼沈弋怎麼著也該對他有個交代罷?怎麼能就這麼避而不見呢?魯振謙對她如此專情,她又怎麼能這樣把他懸在半空不管不顧?

  「我幫你去問問她!」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脫口說道。

  魯振謙抬起頭,下意識地想要阻止,但靜默了半刻,又還是放了手。

  沈弋有言在先,若沒經過她的同意,他是不能夠把他們的事告訴魯夫人的,否則的話他相信激惱了她之後絕不會占得什麼便宜。他還是在乎她的,雖然不知道到底哪裡得罪了她,可也並不想引得她更加冷落他下去。

  如今若不藉助魯思嵐之力,恐怕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沈雁剪了一大籃子菊花回房,分了兩個瓶子裝著,一瓶擺在簾櫳下,一瓶捧著拿去正房給華氏。

  才走到院門口,福娘就進來了,頂著滿臉疑惑道:「嵐姑娘進府來了,卻不是往咱們院裡來,而是徑直去了長房。」

  魯思嵐去長房?沈雁立即停了步,腦海里即刻浮出先前魯振謙那頹廢的神情。她略頓,說道:「快去讓長房的人盯盯,看看她有什麼事。」

  魯振謙在沈弋面前屢屢碰壁,如今魯思嵐又徑直去了長房,這裡若沒有魯振謙什麼事,她是不信的。讓福娘去看並不是為了八卦,而是得防止魯思嵐這丫頭鬧出什麼事來,沈弋既然不肯去尋魯振謙攤牌,為了自己的將來以及沈家的名聲著想,她總得從旁盯著點兒。

  魯思嵐對沈府已熟得如同自家家裡,沈家的下人對她也很熟絡,聽說她要尋沈弋說話,自有大把人在前引路。

  沈弋如今住的院子已改名叫彌香閣,魯思嵐到了彌香閣門口,屋裡的大丫鬟落英在窗內瞧見了,暗自納悶了半刻,便就笑著迎出來:「嵐姑娘可有些日子沒見,聽說近來在學琴,今兒怎麼撥冗上咱們這兒來了?」

  魯思嵐不擅偽裝,心裡有氣實在是與她熱絡不起來。但出於教養還是點了點頭,說道:「這幾日先生回鄉祭祖,放了假,我許久不見弋姐姐,過來找她說說話。」

  落英等人素知她與沈雁要好,雖覺此來頗為意外,但也沒有明言阻攔之理。笑了笑便就引著她到了沈弋所在的露台。

  沈弋正在露台上餵鸚鵡,聽說是魯思嵐找,身子略頓隨即轉了身。

  魯思嵐走上前,抿唇瞪著她道:「弋姐姐,我哥哥托我問你幾句話,你是讓我就這麼說,還是把人都遣退再說?」

  沈弋在欄杆處靜默了會兒,沖春蕙她們揮了揮手。

  等到人退盡了,她走到桌旁坐下,說道:「嵐妹妹不常上我這裡來,有什麼話,不妨坐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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