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防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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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耘乍回到府里,如同魚兒歸了大海,拔腿便要去尋他素日常玩的小夥伴們,哪知韓稷竟將他拖住,不由分說扛到了頤風堂,關上房門,又將下人們遣得開開的。

  「你想幹嘛?」韓耘死命地抱著胸脯。

  韓稷大刀闊斧在榻上坐下來,沏一杯茶在手,斜睨他道:「你覺得你沈姐姐這個人怎麼樣?」

  原來是說她。

  韓耘鬆了手,想了想,「沈姐姐當然很好,長的又好看,還很講道理,我很喜歡她呀!」

  「既然喜歡,那是不是咱們得盼著她點好?」

  韓稷進一步道,「這麼說吧,她扭傷了腳這個事其實是你引出來的,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帶在這裡來麼?我是想救你。方才老太太的話你也聽到了,沈家是多麼了不起的人家,你害得他們家姑娘的腳扭傷了,母親知道了會怎麼罰你?」

  韓耘惶恐起來,「一定會罰我抄經書!要麼就是罰我跪搓衣板!」

  「那還是輕的。」韓稷搖頭道,「想想啊,那可是沈家的大小姐!跪跪搓衣板就能饒了你?

  「母親因為你闖的禍,一定會內疚得睡不著覺,然後備上一份大禮,去沈家賠禮。這本來沒什麼,可是你想想,沈姐姐是個大家閨秀,母親這一上門,她被你弄扭傷了腳的事就會裹不住,她的名譽就會有損,而到時候恐怕她還得帶著腳傷接受沈家長輩的懲罰。」

  「這麼嚴重!」韓耘小臉兒都白了。「那我該怎麼辦?」

  韓稷悠悠喝了兩口,又將杯底的茶葉都給嚼碎吃了,才望著他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是不知道你有幾分誠心。」

  「我當然有很多誠心!」韓耘連忙道,又把雙臂攤得大大的:「我有這麼多的誠心,夠不夠?」

  韓稷勉為其難地想了想,說道:「勉勉強強吧。」

  韓耘連忙走過來,爬上榻,攀上他胳膊,說道:「那你快說。我要怎麼辦,才能不使母親到沈家去賠禮?」

  「說來也不難,」韓稷扭頭望著他,「只要母親回頭問起你有關沈姐姐的事情的時候。你就說跟她不熟就是了。不是是你,我也跟她不熟。反正不管問什麼,只要是有關她的,你就說不熟,不知道。反正說的越不相干越好。」

  「那這不是撒謊嗎?」韓耘愣住了。

  韓稷輕敲了下他爆栗:「撒謊也分兩種。一種是害人的撒謊。一種是救人的撒謊。

  「你想想。只要你說咱們倆都跟她不熟,也沒有一起出去跑過馬溜過山,然後把這件事兜住了,母親就肯定不會知道。她不知道,就肯定不會去沈家賠禮,她不去沈家賠禮,沈家的長輩不就都不知道這事了麼?這樣你反倒還幫了你姐姐一忙。不是麼?」

  「好像有道理……」

  韓耘搔著後腦勺,照他這麼說來,可不就是這樣?只要他不說,沈姐姐的閨譽就還是好好的。她還是嫻靜的淑女,就不會被罰,而他已經害她扭傷了腳,又怎麼能再害她一次?他當然是不能的!

  他暗自點點頭從韓稷身下滑下來,拍胸脯道:「放心吧,我是男子漢,絕不會傷害女孩子的!」

  韓稷扯扯嘴角:「那就看你的了。反正你要是說漏了嘴,下次她肯定就不會跟你一起玩了,就算看到你也會嫌棄你,因為你只會給她帶來麻煩。誰會喜歡一個專門讓自己麻煩纏身的臭小孩兒?反正我是肯定不會。」

  韓耘愈發凝重地握拳點頭。然後道:「我可以去玩了嗎?」

  「去吧。」

  韓稷站起來,轉去屏風後換衣。

  上房這邊敘了半晌話,老夫人才想起冷落了兩個寶貝孫子,一看鄂氏已經體恤地讓他們先回房歇息。哪裡會怪罪她逾矩?當即笑著道自己老糊塗,讓人下去囑廚娘煲了參湯給韓稷,又讓燒了些大排給韓耘解饞。

  鄂氏一看晚飯還早,便就開了牌桌子留梅氏樂氏就下來陪老夫人抹牌。自己便就回房,打點韓稷兄弟倆房裡的事宜。府里因為人少,事情不多。所以每個人房裡的事她都會親自過問,十幾年來日日如此,倒也不覺有什麼,魏國公也時常對外稱讚她的賢惠細心。

  正吩咐完丫鬟拿薰香下去頤風堂薰薰悶氣,打算靠一靠,寧嬤嬤就走了過來,替她捏著肩膀:「再過幾年,等到兩位爺都成家了,太太也就不必這麼操勞了。」

  「等他們成親?那還得什麼時候。」鄂氏閉眼哼笑著,不以為然。「就是稷兒要成親,也還早呢。」

  寧嬤嬤望著她,說道:「只是太太覺得早而已,大爺恐怕不會這麼覺得。」說著她停了手,走到她身前來,說道:「太太方才沒聽見二爺說,大爺只對姐姐們好麼?大爺也已經十五歲了,小戶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都已經開始談婚論嫁,就是再早,又還能早到哪裡去呢?」

  鄂氏睜開眼來,愣了愣。「你是說,稷兒對沈柳兩家的姑娘……」

  「難道太太沒察覺什麼麼?」

  寧嬤嬤壓低了聲音,「大爺相貌出眾,身世又極好,年紀輕輕已經有將軍銜位,這樣的貴公子放在滿天下可都不多。以往不論大爺去到哪兒,各種想要接近示好的姑娘都數不勝數,這次去行宮的幾位姑娘可都是翹楚中的翹楚,少年男女出門在外,會相互吸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鄂氏神色也不覺凝重起來。

  其實不必寧嬤嬤說,她方才也已經察覺到韓耘那句話里大有文章,但韓稷當時面色鎮定神態自若,又看不出來什麼異常之處,她這才又沒往深想。可如今經她這麼一提醒,她才又覺得她著實有可能掉以輕心起來!

  韓稷那麼出色,走到哪裡都能吸引來目光,沈柳兩家的姑娘雖則出身高貴,可也終歸是個正懷春心的女孩子,尤其是柳家的姑娘,聽說已經十三四歲,這次柳夫人獨獨帶了這已到適婚之齡的么女前去。只怕也懷著要物色金龜婿的意思。

  柳家姑娘與韓稷年歲相當,會相互看中眼不也很正常麼?

  作為親手撫養韓稷到這麼大的母親,她自然是高興看到他受人歡迎的,而且韓稷也遲早要娶親。可如果對方是柳家或沈家的姑娘……

  「他們兩家的姑娘,那怎麼成?」她不覺站起來,說道:「沈柳兩家都是御前寵臣,倘若他與他們兩家之一結了親,那將來耘兒怎麼辦?」

  這兩戶人家俱都實力強大。柳亞澤如今已經位列閣老,聲勢自不必說。而沈家家族勢力更是滿布朝野,照這麼下去,沈觀裕接替元老之一進入內閣也是指日可待,沈宓更是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倘若這次韓稷真對他們兩家的姑娘動了心,就算是在朝堂拉來了一巨大助力!

  如此一來,就算魏國公拖著不肯請封他為世子,迫於壓力,他也不得不請封不可!難道魏國公還能冒著得罪親家的風險執意不為不成?那樣除非他把真相說出來!可是他既然已經隱藏了這秘密十多年。又怎麼可能會吐露出來?

  鄂氏忽然覺得一股壓力洶湧襲來,原來事情已經悄悄走到了這一步麼?

  寧嬤嬤道:「奴婢跟太太說的意思就是這個,大爺的婚事咱們自然是要管的,但卻絕不能任由他替自己拉來這麼大一股勢力。倘若他有了柳家抑若沈家,那麼耘哥兒來日定無出頭之日。目前大爺雖對二爺手足情深,可是來日一旦牽扯到身家利益,他還能對二爺這般友好麼?

  「等他翅膀硬了那會兒,年幼的耘哥兒又豈會有出頭之日?」

  鄂氏咬牙看了她一眼,手裡的絹子不由攥緊起來。

  「他不是這種人!我養的兒子,我會不知道?」

  寧嬤嬤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太太心裡不忍把大爺往這方面想,可是人都是會變的,就算是親兄弟,倘若有一日大爺知道自己的母親偏心弟弟。他也會同樣出手。這世上哪有不為自己好的人呢?不過都是沒到那一步,便不曾做的那麼絕罷了。

  「而太太只要說出不肯讓大爺襲爵的話,那不是偏心又是什麼?」

  鄂氏沒說話,走到窗戶內坐下來,怔怔地望著窗外。

  半晌她忽然又回頭,說道:「你說的雖然有道理。可是目前我們不過是在捕風捉影。他既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麼未必就有了替自己打算的心思。他若有這份心思,往日那麼多達官顯貴的女兒親近他,如何他都從不曾給她們機會?

  「他那麼高傲,瞧誰都瞧不上眼,未必就會瞧得中沈柳二家的小姐。」

  寧嬤嬤上前道:「不管有沒有,咱們都得防患未然。大爺相貌俊美非常,身世又是一等一的,就是他瞧不上人家,可萬一人家纏上他了呢?」

  鄂氏不由凜然,又隔了半晌,才道:「我會防患未然的,他不管跟誰成親,總得經過我,我若不同意,他就是看上了也沒有用。」

  寧嬤嬤笑道:「這是自然。太太能知道這層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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