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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她都已不在乎,那這樣說了,又是何苦呢?

  顏喬尤“哦”了一聲,這個傻瓜,她又沒問那麼多。

  她本無意和他多說,呆在他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形壓力,罩在她的頭上,讓她頭暈目眩。

  可她卻急於證明自己過得有多好,因而吸了吸鼻子,還是帶著笑,“你也該找一個人了,年紀都這麼大了,還沒成家,再拖,誰還要你?”

  鄒宸望著她,眼內的深邃如同是晚秋潭底的水,只看一眼,便能讓人沉溺在這份悒鬱之中。

  他是默然片刻,幾不可聞的嘆口氣後,看著她,“小尤,你還恨我嗎?”

  恨?

  她不知道。

  始終相信時間是最好的良藥,那些戀戀不忘的往事,終有一天,會在匆匆而逝的歲月里,被我們忘記。

  哪怕是愛,是恨。

  她卻躲開他的視線,將臉偏去另一邊,低聲,“我——”

  “小尤……”

  過道里響起另一重聲音,親昵地喊了她的小名。

  有人逆光走來,高大的身材,周身的光圈暈染開一道柔和的弧度。

  顏喬尤起身跑過去,被他一把攬進懷裡,緊張地詢問,“兒子怎麼樣了?”

  “正在裡面——”再說不出一句話,有淚堵住咽喉,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在他懷裡抽泣。

  “沒事,別擔心。”

  周若谷已經看到了一旁站起的鄒宸,暫不理會,垂著眼帘,捧起懷裡女人的臉,在額上輕輕一吻,“乖,別哭了。”

  寵溺到極致的一句話。

  鄒宸杵在一邊,恍惚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那一個。

  周若谷摟著她的腰,過去和他打招呼。

  “謝謝你送他們母子過來。”他儼然是一副大家長的模樣。

  鄒宸一時之間竟然控制不了心中升騰而起的哀默,看了看顏喬尤,又看了看周若谷,都是一樣淡然的淺笑,連嘴角的弧度都保持一致。

  他沉聲,“是我一時大意撞到了孩子,該向你們說聲對不起才對。”

  有醫生走出來,冷著嗓子喊道,“可以進來看看孩子了,哭得不得了,說要爸爸媽媽。”

  周若谷答應了一聲,轉頭重新看向鄒宸,“宸少是個大忙人,就先走吧,我們也要進去看看孩子。”

  鄒宸點點頭。

  兩人走離,相偎的背影如同一體。

  他的心中緊緊揪起,也知道自己在瘋狂的嫉妒,在一遍遍的想,那個位置原本該是他的。

  顏喬尤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越箍越緊,她輕聲抽氣,再側頭看著這個男人,眉眼都是笑意,“你走吧,在這兒也幫不了什麼。”她是一看周若谷,眼低深深的柔軟,“他有爸爸媽媽就足夠了。”

  鄒宸自恃是個無堅不摧的男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玩弄多少人的命運於鼓掌之中。

  可這輕輕的一句“你走吧”,卻將他苦心維持的堡壘全部擊碎,直直刺向他心底最痛的那一處。

  媽媽是她,爸爸卻另有他人。

  他們終究在一起了。

  手如觸電般鬆開,他後退幾步,踉踉蹌蹌而去。

  她永遠不會知道,這幾步,消耗盡多少歲月的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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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宸也永遠不會知道,顏喬尤和周若谷這一對,原本就是天生的演員。

  臭臭傷得並不重,此刻躺在床上,頭上纏著紗布,一張小臉卻是煞白煞白,額上的傷口,連累兩隻眼睛都腫了起來。

  顏喬尤哪能不心疼,輕輕摸著兒子的手,在他耳邊喃喃說著話。

  周若谷將手放在她的肩頭,語氣低沉,“怎麼會這麼巧。”

  顏喬尤直起身子,同樣冷著臉,一個字一個字凍成冰一般地蹦出來,“中了邪了,要是我早點記得去接孩子,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周若谷將手輕輕拍了拍,“既然都這樣了,也沒辦法。”似有些猶豫,終還是勾了勾嘴角,笑言,“我有個辦法,能讓他不來打擾,你要不要試一試?”

  這個方法,哪怕他不說,顏喬尤也能猜得出。她往前傾了傾身子,手拂過臭臭的臉,並不看他。

  “今天麻煩你了,你有事就先走吧,這兒有我來照顧。”

  周若谷嘴角的弧度就那樣僵住,杵在原地,一時心內百感交集。

  他是好心好意,想為這女人分憂——即使,他承認帶有一些私心——可這女人非但不理,還下起了逐客令,將他攔在重重堡壘之外。

  顏喬尤的脾氣,五年不變,他實在是怕了。

  此刻扭過她的臉,拿手指著彼此的心,問,“從這兒到這兒的距離,到底有多遠,我走了五年了,還是到不了那一邊。”

  她微微一側頭,竟然是笑了笑,眼底卻是一陣茫然的空洞,“若谷,別在我身上花時間,不值得。”

  同樣的一句話,她說了許多年。

  從開始的氣急敗壞到現在的無奈而笑,這一路,他走得尤為辛苦。

  床上的臭臭有些不滿,這兩個大人只顧著自己說話,卻是冷落下他來,怎麼可以,他現在可是個病人呢。

  臭臭半睜半閉著眼睛,沖周若谷看去,“叔叔,你喜歡我媽媽和我,可是我和我媽媽不喜歡你哦。”

  顏喬尤恢復了那股溫和的顏色,握著臭臭的小手,哭笑不得,“小朋友不可以沒禮貌的,叔叔買過那麼多好吃的給你——”

  “我不管。”臭臭是很確定的語氣,“真的哦,媽媽只喜歡臭臭、舅舅還有爸爸,臭臭也只喜歡媽媽、爸爸和舅舅。”

  周若谷不相信,對個孩子反駁,“叔叔娶了媽媽,便是爸爸,媽媽還會不喜歡嗎?”

  “那樣的話,臭臭會不喜歡啊。”臭臭低聲咕噥著,“你又不是我爸爸。”

  孩子很敏感,自知道爸爸這個概念之後,便對外來的周若谷有著異乎尋常的排斥。他知道爸爸不姓周,也不是這個時常來找媽媽的男人。

  三個人一同相處時,他便費盡心思的搗亂,從不讓媽媽和叔叔單獨在一起。

  因為顏喬尤告訴過他,爸爸在很遠的地方工作,等忙完一切,就會回來找他們。

  他是早也盼,晚也盼,可是爸爸卻一直沒回來。

  顏喬尤看著兒子的眼睛紅了一圈,便知道小傢伙又開始胡思亂想,連忙在他耳邊吹氣,和他一陣嘰嘰喳喳耳語,這才哄得他又喜笑顏開。

  她將手向臭臭的領口摸索而去,細滑的皮膚上,綁著一圈紅繩,繩上還綁著一個銀色的東西。

  鉑金戒指,是他送的那一枚。

  顏喬尤趕回公司,單獨留了顏喬修來陪孩子。

  五年前,周若谷送她來到這個遙遠的北方城市。

  聯繫到顏喬修的那一天,她靠在醫院冰冷的瓷磚上發顫,手裡拿著化驗單,對著電話那頭聲嘶力竭的哭。

  顏喬修一直沒有掛電話,聽著她斷斷續續的聲音,鼻尖酸得可怕。

  直到哭到無力支持,癱倒在地,還喃喃重複著,“我懷孕了……”

  顏喬修挺了挺胸,長長呼出一口氣,從未覺得自己比現在更像是一個男人,“我回國,陪你拿掉這個孩子。”

  她卻拼命搖著頭,“醫生說,如果流產就再也懷不上了……而且……這是他的孩子……”

  顏喬尤打著方向盤,心裡一陣陣的糾痛。

  一個女人為愛情能下`賤到什麼地步,她算是嘗到了。

  孩子很好,生下來時六斤六兩,顏喬修特地回國,開玩笑說小名要叫六六。

  她面色蒼白地躺在病榻,搖了搖頭,執意要叫他臭臭。他生下來時,臉上的皮都皺在一起,和個又臭又丑的小老頭一般。

  就叫臭臭,沒有爸爸的孩子,還有——糙名好養。

  她堅持徹頭徹尾的唯物論,只除了這一件事。

  她是為這個孩子而活,是為顏喬修而活。

  在公司開完部門會議,又處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看表都已經晚上九點了。

  剛剛整理完東西,要去醫院看臭臭,手機卻極不和適宜地響起。一看名字:顧總,她便已頭大。

  幾句話一勸,她再急,也不得不聽從這男人,緊趕慢趕開車去往目的地。

  顧總是新東家的老主顧,幾筆大訂單公司都有重點在盯,她個小小的組長,不敢多加得罪。

  顧總約的地方是市內一家高檔夜總會,他的助理一早在外等著,顏喬尤方才進了這家會員制夜總會。

  豪包中,燈光閃爍,一長排沙發上坐著稀稀落落幾個男人,都是左擁右抱地摟著,見她來了,顧總急忙站起來,拉了她的手,將她按在身旁。

  “顏小姐不夠意思,晚飯請你來你都不肯賞臉。”顧總端來一杯酒,湊到她嘴下,“罰酒一杯,要是又不喝,我多沒面子。”

  一溜人都在起鬨,顏喬尤見慣這種場面,也不多說,接過酒杯,豪慡地一飲而盡。

  周圍有人拍手稱好,又是各種藉口的灌她酒。

  顏喬尤一路喝下來,頭早就昏得受不了。偏偏還有人過來拉她唱歌,她是趕鴨子上架躲不開,依依呀呀陪人唱了半天,直到嗓子啞了,這才體力透支地坐去一邊。

  燈紅酒綠,各色嘴臉,她在混沌中,看著世事浮生。

  心內,已是淒涼。

  顧總似乎看準了這一個機會,在一眾人的興致都玩得極高時,向顏喬尤這邊挪著身子。酒氣噴在她的臉上,雙手都不規矩,繞過她的腰,在腿根慢慢地摸。

  顏喬尤驀地驚醒,受不了這男人的腌臢氣味,身體拼命向一邊拗著,卻是不敢推他一把。

  “顏小姐,別不好意思嘛。你要是跟了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連班都不用去上,呆在家裡享享清福……”

  說著嘴就湊過來,顏喬尤用手推著,急忙說著,“顧總,你別這樣,真的別這樣,您是有家室的人……”

  “家裡那糟糠之妻怎麼比得上顏小姐你,別害羞,讓我香一個……”

  顏喬尤簡直擺脫不開,包廂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緊接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壓過來,有強力將她拉拽起來。

  她墜進一個堅實的胸膛,抬頭看時,卻驚得目瞪口呆。

  鄒宸一手拉緊她,一手握拳,拼盡力氣向顧總臉上襲去,只一拳便將他打得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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