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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看到她住的都營住宅區。她把車子停妥,提著袋子走上樓梯,然後從樓梯轉角處往下看,凝神注視黑暗中有沒有麻生的人影。

  麻生一定也知道她住在這裡。即使他整晚佇立在外,仰望瑤子的房間,也並非不可能。

  她走進房間,鎖上門,從窗口向外窺視。四層樓下方的公寓中庭,街燈照亮了每一個角落。有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是兒童玩的鞦韆。剛才似乎有人坐過它,鞦韆正在晃動。

  然而,並沒有麻生的蹤影。心臟似乎又回到原來的位置,她的喉嚨順暢多了。

  位於櫻上水的家中,今晚也無人迎接麻生的歸來。

  脫下鞋,將公事包隨手放在玄關,拍著腫脹的雙腿走進浴室。這是太久沒跑步的結果。

  他用藥皂仔細的洗手,用印著卡通圖案的杯子漱口。這是妻兒還在時的習慣。因為不想讓孩子傳染感冒,所以最好一回家就先洗手漱口。妻子每次都這樣嘮叨的提醒他。麻生避免去看洗臉台上方的鏡子,用小毛巾擦淨嘴角走入客廳。他不想從鏡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

  “我回來了。”

  沒有孩子飛奔過來迎接他。

  他脫下西裝外套和長褲,襯衫和領帶隨手一扔,換上睡衣打開冰箱。

  他拿出不知什麼時候買的魚肉香腸當作下酒菜,打開罐裝啤酒。

  妻子和孩子離開家,已經超過兩個禮拜了。那天,當他被次長叫去問話,晚上筋疲力盡的回到家時,他們早已離開家了。他打開衣櫃,發現三個人的衣物統統不見了。孩子們心愛的玩具也不見了。連張紙條也沒留。他立刻打電話到新瀉,岳母說他們剛到。雖然他懇求岳母讓妻子來聽電話,岳母卻說等他們安頓好了,會叫妻子打來。他像獲判罰球的足球選手一樣,對準餐櫃狠命踢去,藉以冷卻怒火。

  三天後他才跟佳代子通上話。放送行政局已經和首都電視台交涉完畢,也是須崎暗示他調職的日子。

  不管他如何費盡口舌,妻子仍然只是反覆說“我不想回去”,他甚至對妻子起了殺意,他不斷將話筒往牆上砸,不是因為憎恨妻子才砸話筒,而是想砸毀殺妻的念頭。當他再次將話筒拿到耳邊時,電話已被掛斷。

  這個周末他打算去新瀉。岳父母似乎也在幫他勸佳代子,說這樣單方面寄離婚協議書來不能解決問題,應該好好當面談一次。

  他沒開電燈便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打開電視,又打開錄影機。最近,晚上臨睡前如果不看這卷錄影帶,他就睡不著。

  是從首都電視台扣押的物證錄影帶。引發問題的“事件檢證”節目帶。他拷貝了一份。尾隨吉村律師的灰衣駝背男子。在事務所大樓前出沒的灰色人影。出現在喪禮上的五名黑衣男子。還有受完警方偵訊,露出爽朗笑容的麻生公彥。那時候,溫和的初夏陽光與微風,好似在輕撫臉頰一般,溫柔的裹著自己。

  麻生將電視上自己的笑容按下暫停,宛如畫面上出現的是示範動作一般,試著模仿。

  不管他再怎麼試,唇角依然微微顫抖,做不出電視上那個笑容。

  被五百二十五根掃描線的光輝照亮的臉上,總算勉強浮現類似笑容的表情。兩邊的臉頰扭曲著往上扯。

  黑暗的畫面反射出自己的臉。

  幻想著讓遠藤瑤子屈服謝罪的笑容,陰沉得連自己都毛骨悚然。

  “出身福島。早稻田大學法學部畢業,通過國家二級測驗進入郵政省,頭一年任職於東京中央郵局,第二年參加轉任考試,如願調往放送行政局,就二級官員來說,應該算是順利的起步。”

  在台里的員工餐廳,赤松邊吃午餐邊告訴瑤子。他是從記者聯誼會查出麻生的經歷。

  “他真的被降調到旭川當郵局局長嗎?”

  “聽說在這次事件之前,就已經私下決定了。他連寫一張預算表都要比別人多花好幾倍時間,還被女工讀生糾正錯誤。記者之間也拿他當笑話,說如果想打聽衛星放送的最新情報,找麻生准沒錯。只要請他喝點好酒,再拍個馬屁,說衛星媒體的業務課是熱門單位,他就會一邊強調‘不可以說出去噢’,一邊抖出內部機密。”

  “既然他曾幫助吉村趕走前任次長,就人事方面來說,現任次長不是該替他撐腰嗎?”

  “他們都跟麻生劃清界線,你知道為什麼嗎?”

  “擺出正義姿態出賣上司的人,不可信任。”

  “沒錯。聽信吉村的話抖出前任次長的內幕,他半點好處也沒得到,真是悲慘。”

  “那他和太太分居的事呢?”

  “記者聯誼會的人說,以他目前的狀況看來,這也不足為奇。就像專任副理說的,麻生只是把自己人生的失敗,完全怪罪到你剪接的影像上。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等他去旭川吸點新鮮空氣換個心情,就會振作起來,把在東京發生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的。”

  “這麼說,至少……”瑤子遲疑了,“他既不可能受上司信賴負責收賄,也不可能是那種為了保護自己而殺人的人囉。”

  “可以這麼說吧。”

  誤判事實的罪惡感,像針尖一般輕輕在瑤子胸口留下刮痕。

  “不過,有一點應該可以肯定。”赤松說,“對麻生而言,懷著某種企圖接近吉村律師,簡直就是個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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