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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汜扯了扯嘴角,道:“謝父皇開恩。”

  話落,他一手撐著地,緩緩站起,整個人都在抖,雙腿麻木無知覺,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一旁坐著的蘇遒忍不住為他捏了把汗,想伸手去扶他一把,在嘉元帝冷淡眸光中作了罷。

  “撲通”一聲,秦汜整個人栽倒在地,膝蓋骨磕在地上的聲音聽得蘇遒都忍不住膝蓋一疼。嘉元帝淡漠地別開眼。

  蘇遒眯眼,這對父子哪門子的仇和怨?他這女婿細皮嫩肉的,又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皇子,哪能和他這種皮糙肉厚的比?雖說這殿內炭火燒得足,可他到底是跪在冰涼地上的,這般跪著再自個兒站起來,換他都撐不住。

  蘇遒見秦汜欲重振旗鼓,開口道:“晉王爺便也別湊這個熱鬧了罷。殿內將士眾多,神策軍、羽林軍皆勇猛善戰……”其實蘇遒總覺得有些大張旗鼓,那個刺客像是在打虛招……

  秦汜充耳不聞。他艱難地爬起,膝蓋腫痛,渾身都酸疼無比,骨頭跟散了架似的,半點兒勁都使不出來,疼痛使他腦中眩暈。他抬眸望見鏤空雕花銅香爐裡頭的裊裊煙霧,扭來扭去,似乎在嘲笑他。

  而那榻上的所謂父親,此刻不知臉上是怎麼一副譏諷模樣。

  秦汜一咬舌尖,猛一聚力,再度站起來。

  一息,二息,三息……他雙腿不住地發顫,卻未倒。

  他緩緩地,決絕地,頭也不回地,一步一步往殿外走去。

  以此無聲證明他絕無屈服之可能。他絕不會承認九歲那年的抉擇是錯誤的,也無人能替他承認。要錯也是錯在沒藏好妹妹,叫突厥人發現了,又無能在京中護住她。真要把妹妹交給父皇了,那才真是大錯特錯。

  蘇遒訝異地看著他一步又一步艱難行走,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仍舊小看了這個年輕人。

  嘉元帝聽到動靜回頭,滿目複雜。這倔強離去的背影像極了當年的徐妃。

  秦汜再也不曾回頭,他越走越快,雙腿血液再度循環,漸漸恢復了知覺與氣力。他走至殿門口,打開門,越過門檻,一把拔了守在殿門外的一士卒的佩劍,隨後頭也不回地融進夜色里。

  殿門半敞著,秦汜前腳剛離去,後腳有士卒來報——

  “稟陛下,神武軍忽然進宮,不知怎地與神策軍起了衝突,打……打起來了!”

  嘉元帝一怔,旋即目光鎖住正如坐針氈的蘇遒。

  蘇遒心下大駭。這正捉著刺客,怎麼忽然就窩裡鬥起來了呢?察覺到嘉元帝意味不明的目光,蘇遒心裡一跳,趕忙問那士卒:“神武軍何人領兵?”

  那士卒有些吞吐:“似乎……是太子殿下。”

  嘉元帝聞言眉尾輕挑,眸色一沉。

  太子這是得了消息前來救駕?大明宮和他的東宮隔著有些距離,大明宮門都封了,他哪來的消息?他這可是私自帶兵闖入皇宮,往重了說,罪同謀反。若說著急立功也未免太心急了些,眼下還出了窩裡鬥的亂子!刺客還未抓到,自己人先打起來了,當真是荒唐。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哪來的兵符調兵?神武軍憑何聽令於他?

  嘉元帝目光重回數月前他親封的神武軍主帥——寧國公蘇遒身上。

  蘇遒聽聞是太子領兵,眼眸一縮。經由女兒提醒,他分明已經再三盯緊了手裡的虎符,那虎符也已交還聖人,太子沒有虎符是如何調動偌大一支神武軍的?

  察覺到嘉元帝打量他的目光愈發幽深,蘇遒趕緊下座跪伏下去,拱手道:“末將立刻前去調停內亂!”

  嘉元帝思及那嚴絲合縫契合的虎符,片刻後頷首。

  蘇遒趕忙起身出殿,順手拿了一桿矛,便直往刀光劍影之處去。

  嘉元帝猛地想起適才那決絕離開的背影,站立都困難,混戰中傷了怎麼辦?他伸手欲攔住蘇遒,手伸至半空中,最終還是垂下了。

  這偌大蓬萊殿中只剩了嘉元帝一人,或者說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人。殿門半敞著,刀槍劍鳴之聲遙遙地傳過來,嘉元帝想起他曾寄予厚望的長子,忽然間好似明白了他意欲何為。

  什麼皇后遇襲,刺客進宮通通都只是偽裝的前奏罷了。

  嘉元帝扯了扯嘴角,忍不住輕咳了兩聲,心裡一片空蕩蕩的荒蕪。

  他在這殿裡寂寞難言,卻又不舍離去,而總有人千方百計地擠破頭也要進來,前赴後繼。

  ***

  秦汜出了蓬萊殿,他腳步頓了頓,凝神靜思嘉元帝會把那突厥人關押在何處,這麼一會兒工夫,總不至於弄出宮去了。

  不遠處火光點點,人影幢幢,干戈聲此起彼伏,撕碎闃靜的夜。秦汜皺了皺眉,這情景不像是在捉拿刺客,反倒像是起了內訌,人似乎多了些,神策軍和羽林軍合起來都沒有這麼多吧。

  出了何變故不成?

  秦汜正欲提步往火光人影中去,忽見眼前黑影一閃,秦汜心裡一跳,神思還未反應過來,便已提步追了上去,奈何腿腳酸軟無力,追了幾步,那黑影便不見了。

  秦汜四下瞧了瞧,認出這是蓬萊殿旁的一小座偏殿,轉頭正欲往蓬萊殿去吩咐神策軍在一片排查,忽然聞到一陣濃重的血腥味。

  秦汜蹙眉,側頭往旁側的門縫處嗅了嗅,血腥味確是源自這一間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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